夏雷川闷闷不乐地回到车里,发动引擎的手在看到信封的一角时僵住了。下车之前,还不存在的东西,怎么才一个转身的功夫,他的汽车里就多了一样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一个厚厚的信封袋,资料详细地向他讲述了高阁四位成员的背景材料。夏雷川只觉得洪城沉寂片刻的黑暗势力又卷土从来了。
他幽幽地对着空气叹了一口气:为什么都不能留给自己片刻的安逸?
是谁白白送给他如此重要的情报?
夏雷川想了又想,排除完身边的人后,又发现谁都有可疑。
他居然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了几个致命的弱点:能够想到把高阁被害者身份交给自己的人,一定已经获知他和高阁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他立即又想到了另外的事情,有人在跟踪他。那么对方也知道了AFF的存在。关他特殊的身份会波及到自己周围的人吗?
牵绊的事情越多,证明了他的弱点越多,可供敌人攻击的选择也多了起来。夏雷川突然发觉今晚空气如冰,寒意彻骨。
第二天。
当夏雷川带着资料袋,去向郑局长要个说法的路上,发生了一件令他不得不改变主意的事情。就在通往郑局长所居住的车道上,他认出了那个骑摩托车离开的身影。
B-Bar的酒保,他所认识的那个炎竟然出现在郑局长家附近。夏雷川不相信世界上存在着这样的巧合,结合他对郑局长的认识,或是他对眼下局势的最坏预测,唯一的答案便是:炎是郑局长安排在他身边的奸细。
看到眼前这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夏雷川一边在心底发出悲鸣,一边急忙地调转方向盘。懒得去质问两人是凭借什么利益联系在一起。老实说,被自己效忠的人疑心到这个份上,非但不可怕,反而让他觉得悲哀。不是为了自己被猜忌而悲哀,是为了郑局长对人性的失望,而感到悲哀。
这么看来,郑局长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哪一边的了。如果事后,让夏雷川证实连环杀人案是郑局长为了报复徐卓圆所实施的疯狂行动。只能对郑局长说:抱歉了!
夏雷川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选择回家吃饭。不想去B-Bar,在他没有想好应该如何跟炎对峙之前,怕见面会泄露他对炎的厌恶;和AFF吵完架还不到24小时,以他目前的心情也没有力气来面对令她失望的恋人;
既然不请自来的麻烦都那么多,何必再去避讳他生活里最大的麻烦呢!
夏雷川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屋子里哥哥带着嫂嫂和侄子回来吃饭。一家人和乐融融的美景,让他心生退却。是啊!没有回家之前,他都差不多忘记了自己对这个家所造成的伤害。
第一个看到自己的人是大哥,他却装作没有看到自己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夏雷川是夏家的劣质品。他放弃继承家业,选择做警察的那一刻,父亲就把他从遗嘱中除名了。干着这份工作,他得罪过很多人,其中也不乏大哥的朋友和生意上的伙伴。相信这就是为何哥哥不喜欢自己的原因。
夏雷川很早就发现自己在家族中被除名了。讽刺的是,在外人眼里他始终是锦华集团的第二继承人。
吃不上热饭,夏雷川也不想毁了一家人难得的团聚场面。他识趣地倒退离去,刚走到门口,就发现自己已经打扰了众人。
听到孙子的呼喊。
夏雷川的母亲本能地想要叫住小儿子,遭到丈夫无情的喝止。
夏雷川刚向外迈出步子,又不舍地停住,转回头凝望着母亲。母亲眼中流露是无限的疼惜,心里却又明白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有限。母子的心中不约而同地涌起一阵阵难过。
“不许你……”父亲寒冰的面容上已经充满散发着怒气。
夏雷川狠心地跨出大门,把他的亲人关在了身后。是他选择把自己的“事业”,放置在优先于家庭的位置。这场父子的争斗中,没有所谓的输家和赢家。因为他们都赢得了自己的自尊,以亲情作为代价。多么沉重的代价!
夏雷川的现实在于他目睹了太多现实里的悲剧。那些悲剧如影随形地飘浮在他的四周,在他起床喝第一杯水的时候,在他开着名车参加派对的时候,在他陪母亲和嫂子逛街的时候……就连一家人在医院等候侄子降临的时候,夏雷川也接到了案子传来的噩耗。
那些不能和亲人分享的血腥现实,将他慢慢地从这个家里隔离了出去。
父亲和大哥,他们的生活方式,夏雷川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现实着重于自己能够掌控的生意,用金钱来维护家人的未来。只是夏雷川已经没有那个心力去参与到其中。他生来对赚钱就没有足够的兴趣。
“不要给我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我和爸在你眼里也许是满身铜臭的生意人。这个世界就你最伟大是吧!你崇高,你无私,你有本事就不要把外头的麻烦带回家里来。他们背后这么挤兑爸的,你不知道,但我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妈偷偷地为你流了不知多少眼泪。你嫂子怀着孩子,在家里接到恐吓信的时候,差点害的她小产。你要怎么活,我不干涉,但请你麻烦未清之前,都不要再回这个家了。我和爸对你的要求只有这么多。这个家里欢迎的只有锦华集团的继承人,我不介意你什么时候回公司帮我。事实上,无论是家或是公司,你什么时候愿意回来,我都无限欢迎。但只要你还顶着夏警官,这顶高帽子。就请你离开我们的生活。”
转眼侄子都上幼儿园了。大哥还是没有原谅自己。恐怕要取得他的谅解,只有当自己永久结束这份工作才行。
等到B-Bar打样后,夏雷川才回到了自己的栖身之所。
他在水池里用水拍打着脸,听到铁闸被拉的声音。他从容地洗完了澡,又擦干了头发。他不确定糟糕的一天会用什么方式结束。当他准备好面对她时,他走了出去。
“我不是来道歉的!”AFF边说边站了起来。“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是否安好!既然已经确认过了。”
夏雷川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恶的女人。
“你以为我会连续两次让你溜走吗?”他用最快的速度,从里面锁住了大门。“我想我们会在这里耗上一整晚。”
AFF甩了一下她的马尾辫子,“现在算什么?”
“之前,我做了任何正常男人会做的选择。在你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之前,我保留生气的权利。”
AFF往后退,并且把目光投向别处。夏雷川则继续选择用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AFF被迫抵在他身上,可怜巴巴地推搡他的胸膛。看到她变得通红的耳朵,夏雷川不再拼命克制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她终于放弃了抵抗。
不住地感觉到有热气吹到自己的脖子,AFF身子微微后缩,就算两人冷战她的感觉却诚实地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存在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吸引力。
“我累了。”夏雷川小声说道:“我们休战五分钟好吗?”夏雷川温情脉脉地将自己的脸靠向她。他趁着对方一时的心软,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额头,跟着整个人靠在了她的身上。
“好累。”
现在,夏雷川完全把AFF抱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害怕自己的亲吻会迫使AFF拒绝。他真怕这个时候,连AFF都从他身边离开。
今晚,他真的无法再承受任何的打击了。
等了又等。他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AFF安静地任他靠在身上。
五分钟后,又过去了五分钟。跟着又是一个五分钟。
夏雷川以为两人和解了。当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个“干净”的睡袋,回到沙发时,AFF已经离开了。
等到B-Bar所有的灯光熄灭后,AFF才把目光从酒吧仓库的窗口移开。
“晚安,固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