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毓到几人近前,不理会赵晏茫然不解的神色,先把谢朔和莫语弄下了马,交给玄襄护着。
追日知道自己背上没了人,轻轻地冲着北毓嘶鸣了一声,在她随意地向着它的屁股一拍后,便一掀前蹄,欢快地跑出了战圈。
北毓扯着赵晏的斗篷,拉着他往车厢的方向撤退。
他们这一小圈人虽都是妇孺,可一路也没遇上什么麻烦。
一来,他们离着战斗最中心的地带其实有段距离,不论是刺客也好,还是侍卫也好,都围在二皇子和三皇子身边打转,甚至连谢渊都被搅进去了,可偏偏赵晏和谢朔却突围了出来。想来赵晏虽然某些行为不太靠谱,至少还知道第一时间拉着谢朔离打群架的人远点。
二来,就是偶然遇上没挤进战斗中心的刺客,见着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太大防备,大多不过虚晃几招就要重新往战斗中心挺进。可就是这不太用心的几招间,玄襄就能不惹人注意地把他们给解决了,至少是踹到一边,不要挡路。
不过几息功夫,一行人就已经移动到了车厢旁。上面的马夫早跑了,还是雁行在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匹不要慌乱。西毓跟在雁行身侧,她的一个贴身大丫鬟也已经下了马车,紧紧地贴着西毓,尽可能将她护在身后。
北毓二话不说,先揽了谢朔,将他送上车去。毕竟刺客不是千军万马,他们的目标明确。作为被无辜牵累的,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呆着,要比随意逃窜来得稳妥多了。
待到再把莫语往上送时,莫语爬到一半,突然一指外面,小声说道:“是金大叔。”
北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不知在何时,在刺客与侍卫混斗的人群中,已经多了一批穿着统一轻甲的人,他们中的为首者金棕正是凌云卫的统领。
是凌云卫来了。
这一下,北毓原本也没怎么悬起来的心就更踏实了。
有了凌云卫的加入,战斗很快就一边倒地倾斜起来。
原本还自信满满,觉得即刻便可冲破侍卫保护网的刺客们顿时知道这次是要栽了,其中一个当机立断,喊了一声“撤!”
北毓看了眼战场,立时皱了下眉。这个时机实在不好。他们原本是不在战圈中的,可此时二皇子、三皇子被侍卫护在最内侧,刺客们混战在中间,最外侧则是凌云卫众将。这群刺客要想逃,唯一的口子倒成了她们这边。
北毓立刻向玄襄交代:“看好朔哥儿和语哥儿。”
玄襄领命。北毓则立刻赶到西毓身边。
同时,刺客们得到了撤退的命令,也立时向四面八方逃逸。
其中刚刚下达命令的刺客首领,正是赶到了西毓和赵晏这边。他看到这边几个姑娘、公子,心中便是一乐,虽要杀的不是他们,正经办事时可以不理,可此时在要撤退的时候,这种人就是最好的了。一来构不成什么威胁,二来就算侍卫们要重点保护两位皇子,可若把这些一看便身份尊贵的人挟持了,也绝没人敢冒伤到他们的危险追击。
刺客首领当即便赶到西毓身前,挥手一刀,就要架上西毓的脖子。
未料刀还未至,西毓的人却已经伴着她一声尖叫被甩到了一边,待长刀到达预订的位置,刀口下却已经换了一个姑娘。
刺客首领一愣,完全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就是姐妹间生死相护,可人也换得太快,太利索了。然而这时也没有让他多想的余地了。他的刀在北毓的脖子上一横,然后大叫,“都停手,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姑娘!”
他身后的几个刺客也见机,持刀挟了赵晏,一时间除了被甩出去的西毓和她的贴身大丫鬟琥珀外,连着雁行和赵晏的小厮也都一着被纳到了刺客的挟持范围。
除了首领这一波刺客,其他人根本无路可逃,金棕很快整理了凌云卫,半包围地迫近了刺客首领。
他眼睛一瞥,看到了被玄襄死死压在车厢里不令动弹的谢朔和莫语,就知道北毓是看战圈离谢朔太近,怕伤到了他,才故意被刺客挟持,想把人引得远了,再来动手。
到底是在北毓手下听令许久的,连丝毫的暗示都不必,金棕就已猜到了北毓的用意,当下便一挥手,从善如流地令手下停了手,甚至还十分上道地提议,道:“你不要伤了手上的人,我给你们几匹快马,让你们走。你们把这位公子和姑娘留下。”
刺客首领心中一喜,面上却一点都不放松,他甚至都没想着要回已经被凌云卫抓到的兄弟,而只是想保证自己的安全,他冷笑一声,“当我是小儿般唬弄吗?你这厢给了我马,待我一放人,就又来追我,怎么办?”
金棕要的就是他这句话,“这好办。你们一共五个人,我们牵五匹马随你们走。等离得此处远了,我们便把马给你们。到时候我们就是想追,都没马可骑,又哪里追得上你们?你看如何?”
一股怪异的感觉在刺客首领的心里闪过。金棕提的这条件简直是太为他们着想了,甚至都没提这些人质到时候要如何放的问题,就好像毫不关心似的。若不是知道他跟面前这位没什么交情,刺客首领简直都要怀疑金棕是他们安在凌云卫里的内应了。
可其实也就是这么一闪念的功夫,刺客首领根本没时间仔细思考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对,他只是觉得似乎隐约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却一时间又分辨不出。
这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刺客催促道:“大哥,就这么办吧。”
刺客首领便再没有多想的余力,他当下便一点头,冲金棕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凌云卫便分成了两拨,一拨守着两位皇子及谢朔、莫语,另一拨则由金棕亲自领着,牵了五匹马,随着几个刺客一直往一处林子里退。
这方向是刺客们自已选的。林子并不是很广,不用多长时间就能走出去。外面有一条大河,如今水浅了,却没有封冻。刺客首领盘算着,他们一出林子,就骑了马顺着大河一路狂奔,不在路面上,金棕他们就是回过头想探查他们的踪迹,也更困难一些。
他的主意打得不错,却不知也正顺了北毓的心意。没到必要的时候,她还不想让人人都知道她曾上过战场,有一身功夫。正好那处林子可以避人,就在里面解决了这几个刺客,便不用担心外泄的问题。反正除了刺客外,这里头唯一算是外人的也不过就是赵晏和他的小厮而已。然而她的秘密,赵晏早就知道,也就再无特异隐瞒的必要了。
金棕自然也很气定神闲。虽然在他眼里,北毓和雁行永远都还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个小姑娘,理该骄纵柔弱些,最完满不过的就是该有事没事在父兄面前撒撒娇、闹闹脾气,永远不要沾上一点脏的、累的,可事已至此,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这种时候他就不用担心两人的安危了吧。
甚至看这架势,金棕觉得自己非但不必担心,还只要跟着拍手叫好就够了。看雁行哪里有一点被挟持了的紧张,她都快能唱戏去了。
其实这想法真是误会了雁行,她还觉着自己挺委屈呢。
他们一被挟持,赵晏自己倒是表现得挺沉稳,可他的小厮实在是很能闹腾。又哭又叫,简直就像下一刻就会被一刀抹了脖子似的。在被其中的一个刺客威胁了一声“闭嘴,再吵杀了”之后,那小厮当即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梗着脖子就一声不敢吱了。可这安静也只维持了片刻,不一会儿,他就一抻一抻地打起了响嗝,伴着这声音的,还有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眼泪,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打两下嗝,再呜呜两声,又不敢声音太大了,就死命咬着嘴唇,看着真是可怜极了。
雁行对比了一下他,再看看自己和北毓。北毓沉稳惯了,让她做害怕的表情简直强人所难。可雁行没忘记,她们现在可是普通的京城闺秀和丫鬟,怎么能一点都不害怕呢!这不合规矩呀!
只能由她自己来了。她好歹得帮北毓保住柔弱的闺阁女子形象啊。
可眼泪真不是说来就来的,至少像赵晏的小厮那样的本事,她是真地没有。
无奈,雁行只得死命地掐自己的腰侧,以求逼出一点泪来。
她好辛苦啊!
才走到林子的一半,雁行就觉得再掐下去,她腰都能肿出一圈了。正哀悼呢,低头就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横了一条树根的枝杈,再一瞥北毓,后者也正悄悄地使眼色给她。
眨了下眼,示意接到指示,雁行走到树根处时,便故意一绊,就往前摔去。
刺客们的注意力多在凌云卫等人的身上,自己这边却突出意外,让他们就稍稍地晃了下神。
就趁着这个空档,北毓猛地伸手控住刺客首领拿刀的手腕,往外一推,身体一个旋转,面对着刺客首领,抬脚便是一踹。
而雁行那边,则是趁着她身后的刺客要弯身够她起来的时候,墩身往后一错,一脚踹在她身后刺客的脚腕上,然后便趁着他重心倾倒的时候,起身往他身上一压、一碾。
等其余的刺客反应过来发生了突变时,两个刺客已被按倒,而凌云卫众将也已趁机赶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