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蒙蒙,章小小打了一个寒颤,迷糊的睁开眼看着半开的窗口,抹了一把嘴角的哈喇子,难怪那么冷,她眼转一圈看着空荡的房间,疑惑着,怎么还没回来,都三更天了。
门窗开,秋风瑟瑟入,章小小抖了一下,起身把门窗关起,喃喃自语“今年的冬天应该不会如往年般寒冷了吧。”
刚入秋就这般冷,前些年的时候恐怕还她不知缩在那个角落,等待别人的施舍,存点银钱熬过寒冬,如若无银钱,寒冬来临时,便四处捡着别人不要衣衫裹在身上御寒,和狗抢着食物,她苦笑着,难道过了几天温饱的日子,就在怕过那些苦日子的了吗,她摸着门窗花纹,心底自嘲,陷入沉思。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的推开,顾煜丰冷着一张脸,眼底猩红一片,他紧握着双手锤在木桌上,木屑四飞,桌椅断裂,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收拾东西,连夜回京。”白森森的牙齿宛如狼牙,透着浓郁的杀气与阴冷,该死的,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看来他真的太仁慈了。
章小小吓了一大跳,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立刻四飞,心慢的缓了一秒,还好她无心悸之症,不然定会被吓死,她看着一身萧杀的顾煜丰,见他衣袍破损,一身冷气往外露,不由得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小人马上去收拾”她避开地上的木屑,立刻一溜烟的跑去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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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雨水,萧萧夜色,伸手不见五指,一匹黑马在路道上飞奔,一声声抽打的马鞭声在夜里格外的清晰,章小小扭着脸,忍着屁股的痛意与满身的寒意,紧咬着唇,双手捏着顾煜丰的衣袍,不敢发出一言。
她从未见过如此萧杀透着冷意的顾煜丰,心底不由的有几分害怕与畏惧,不知发生了何事,居然让眼前之人如此急切的赶回去,跟在他身边这些时日,她还是第一次瞧见杀气如此重的顾煜丰,就算那日面对刺客,他也是懒散的笑着,淡定从容,章小小心中疑惑四起,但此刻也不敢多问。
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日夜沉浮,三天的路程,跑死了两匹好马不过行了一天一夜,他们二人便赶到了京城,顾煜丰将章小小丢在候府,换了一身风尘的衣服,连洗漱都来不及,冷着脸大步流星的离去。
章小小呆呆的站在院子里,看着四周。
长廊如带,迂回曲折,屋檐高挑,亭台楼阁参差怀抱,五步一阁,十步一楼,花圃中百花缭乱,香絮散播在周围,在暖阳的折射下,仿若人间仙境。
她眨着眼睛,颇为不真实,好像置身与梦境,她双眼突然发亮,犹如耀眼的日光般,夺目光彩,星星点点,没想到一不小心跟了一个有钱的主子,她以后一定要多讨好顾煜丰,在讨点赏钱,那样等她拿到解药离开了,肯定就是一个小富婆了,可以买一亩地,盖一个茅屋,那样她自己也有家了。
章小小美滋滋的想着,丝毫没有听到有人在唤她,被人踹了一脚,她才回神。黄管家恭敬的送走顾煜丰,看着章小小,连叫了几声,她都未听闻,依旧在游神,他忍着怒气踹了她一脚,见她终于回神,抬起下巴,不屑的冷哼一声,“你是侯爷在路上新买回来的还是捡回来的?”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爷怎会带回来。
章小小瞪大眼睛,呆愣愣的,未回答反大声道“他是侯爷?”她以为他只是那个富家之地,没想到竟是一国侯爷。
“这般没规矩。”黄总管皱起眉头,不悦道,“候府是什么地方,怎容你大呼小叫,来人,拖下去打十大板,以后就在后厨做粗使。”
他见章小小这般没规矩,顾煜丰又未曾交代,便毫不放在眼里,方才的怒意依旧填胸,借机发怒道。
他叫三个魁梧的小厮把章小小拖下去,“好好教训一顿”挥挥衣袖离去。
章小小瞪大眼睛,不明白怎么自己就要给打板子,她挣扎着,张牙舞爪不服道“你凭什么打小爷啊,爷可是你们家侯爷亲自带回来的。”
“你们快点放开小爷。”她拼命的挣扎着,不停的踢着被悬空的双脚。
自小在市井颠簸长大的章小小,那懂一入侯门深似海,规矩多如浩海的书卷,多不胜数,一言一行皆要慎言。
任凭她如何挣扎,两个小厮把她牢牢的按在地上,另一个小厮用力挥打着板子。
章小小痛的冷汗直下,紧咬唇皮,直至咬破染上唇瓣,她都不肯叫出声,心底破口大骂着,混蛋,都怪那混蛋,就这样什么都没说把她丢下,心底委屈不知为何起。她手紧紧的抓着长凳两侧,刚长出的指甲陷进木屑里,折断了丝毫不觉痛意,冷汗浸湿,发丝贴鬓。
“啪,啪”厚重的板子声随着秋风落叶一声接一声的响起,鲜血溢出,青袍暗红,卷起层层冷霜。
章小小刚有些血色的脸此刻一点点的白了下去,她将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心底暗暗对自己道,章小小不许哭,这样太孬了,不就是被打,你以前那天没被打过,不能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变娇气了,她暗给自己鼓励,一边忍着眼眶要溢出的泪水数着板子。
‘八,九,十’
声声入心,日头渐盛起,板终停下,小厮收起木板,冷眼看了一眼章小小离去。“下次别在不长记性。”
傻子才会在犯,她的屁股是肉做的,又不是铁板,章小小呲着牙,动了一下身子,虚汗立刻布满额头,她倔强的咬着牙,一点点的从长椅上爬了起来,一声闷哼都不肯,见四周之人皆冷眼相待,无所谓一笑。
雪中送炭本就极少,她又何必失落,她挺着背脊,蹒跚着一步一步的离开,瘦弱的身躯在这一刻如梅花般,在寒寒冬雪中傲骨难而立,给众人留下满身风骨。
无人带章小小去后厨,她茫然走着,越走越偏,人渐少,青青石子路一通到底,她茫然看着四周,不知身在何处,后背痛的厉害,她扶着树,停了下来,不停的小声咒骂着。“她章小小一定会抱这一板之仇。”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她下次一定要放一堆跳蚤在那混蛋的身上,头发上,让他痒死,哼,看他下次还敢这般不交代就丢下她。
“啪。”树上石子砸下,被打断思绪的章小小摸着被砸疼的头,怒气上涌,但刚吃过教训,她深呼吸几口,把怒气压下,抬起头,看着树枝间藏一影,她道“你为何丢我。”
“你害我惊醒,不该打吗?”浅淡的声音起,阳光透着枝缝间落在约十七八岁的男子一袭白色锦袍上,打下一片暗影,他白嫩的面带着淡淡的疏离,白皙细腻的皮肤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透着疑惑,又道“你是谁,居然敢擅自醉宜阁。”十年了,自他入这萧冷的阁院养病,再无生人入过、真是难得一见呢。
“谁叫你在树上睡觉的,你又是谁,不知问别人是谁时,不知要先说自己是谁吗?”章小小翻了一个白眼,一动身子,倒吸了一口气,感觉身上的皮肉又被撕开,疼的要命。
顾景邵未答,他看了一眼她的后背,低咳了几声,本身苍白的脸色犹如白纸一般,“看你这模样应该是刚进府,不懂规矩,给黄总管教训了吧,你可知擅闯醉宜阁是要被杖责二十。”
“啊。”章小小张大嘴,脸吓得直白,腿软了几分,紧紧的扶着树“不是吧,又要给打?”她这一身新伤血迹还未干,不会又要在添吧,她精神紧张着,完全未听到男子其余的话。
“不怕把人叫来,可以在大声点。”他琉璃般的眼眸微转,看着变化多端的章小小,淡笑一闪而过,一个人的表情竟能有如此多的变化,道是有趣。“这里只有我们二人,如果我不说,别人又怎知道你闯入。”
章小小一听,双眼一亮,对啊,只要搞定这男子,她就不用给打了,她弯着眼眸,小脸扳着,扭曲着事实“我是这候府的家仆,你又是谁,你看坐在树上,应该是从外面爬进来擅闯这里,”她挥挥手,一脸宽容“算了,小爷是好心之人,我们就当相互没看见。”
见男子微愣,她忍着痛,立刻猫着腰,打算偷偷的离去。“你在走一步,我便叫人。”淡淡的声音不起波澜。“我在树上,一踏脚就可离开,而你在来人之前恐怕还寻不到出路。”
顾景邵回神,神色冷淡的看着瞎掰的章小小,一身淡薄如寒冬冰雪,萧萧无度,寡淡绝代。
章小小懊恼一闪而过,停下脚步僵硬的扭过头,见硬的不行,立刻软下来,笑咪咪着,尖尖的虎牙露出,微斜长的眼眸,好似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我们大路各走一边不是极好?我不用给处罚,你不必给发现,岂不是两全。”
她见男子不语,淡淡的望着她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章小小嘴角微抽,软硬皆知道行不通,不由撇撇嘴,放弃了挣扎,她最近一定是踩了狗屎,才会那么倒霉,呜…改天一定要去拜拜菩萨,驱一驱晦气。
“你要怎样才肯放我走,先说,我可是没钱。”她捂紧腰包,紧盯着顾景邵,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头可断,血可流,银子决不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