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阳光透过窗户毫无遮掩地照在轮廓分明的脸上,睡梦中的苏密尔被晃得有些难过,他皱了皱眉头,将脸深深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好软、好香啊……
翻身。
疼疼,好疼!
被疼醒了的苏密尔从被子中探出乱糟糟的脑袋,异色的双眼茫然地睁大,对着头顶淡青色的幔帐用力眨了三眨。
好像,不是错觉……
舒服的枕头和被子、淡淡的花的香味……
这些都不是错觉。
所以说,他竟然还活着?
苏密尔单手撑在床上慢慢坐起身来,又被微弱的刺痛牵引着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那里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翻身的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原本雪白的绷带正在从里面渗出了淡淡的红色。
这情景与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中被箭矢贯穿的尖锐疼痛相吻合。
本来以为必死无疑,结果这个样子是被人给救了吗?
苏密尔抬头打量了一下他身处的地方。
屋里没有人,看这布局倒不像是他见惯了的粗犷简单。
雅致而温暖。
他的衣服不见了,但双刀以及身上那堆零零碎碎的金饰就摆放在离床不远的地方。
尽管经验告诉他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应该小心再小心,可这里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他不用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花满楼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这个受了伤的男人为什么会以这样离奇的方式出现在他的小楼。
没错,就是离奇。
那日他原本像往常一样在小楼后面的花园中修剪花枝,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直接砸在了地上。
而随即他便发觉,砸下来的是一个人,一个受了伤的人。
但这怎么可能?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声息,就算是使用了轻功他也能够察觉。而现在的情景显然不是这样的。
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现错误,那么这个人就是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在摔下来的。
这到底是……
花满楼想不明白。
然而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不能放着这人不管。
幸好这人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过是皮外伤,唯一严重的一处便是胸前的箭伤,按大夫的话说,要再深一点儿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男人的身上除了一对双刀之外就只有些饰物,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花满楼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耐心地等着人醒过来。
推门而入的花公子发现床上那个昏迷了两天的人的呼吸已经变了,看样子似乎是已经清醒多时。
“兄台你醒了。”
听到了一把好听的声音在询问他,苏密尔向门口望去,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顿时就觉得一阵春风拂面。
“多斜泥救俄。”
???
花公子眼睛看不见,并不知道自己所救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因此猛然听见这极具外域气息的语言,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而救命恩人的迷茫的表情使苏密尔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错能改的他连忙改换了汉话进行交流。
“多谢你救了我。”记得以前军爷给他讲解过中原的规矩,这个时候要说,“救命之恩……”
没齿难忘?不不不,好像是……
“……必当以身相许。”
“兄台玩笑了。”这次他听懂了,可这话说得实在……是语言的差异吗?
“哎?不是这样吗?”
苏密尔茫然的语气让花公子更加确认这异域人并不大懂得中原的语言,也就没在将那话放在心上
“可是伤口又裂开了?”嗅到房间中血的气味,花满楼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不要紧的。”
“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好吧。”眼见着胸前的红色不断扩大,不想跟自己过不去的苏密尔妥协了,“我自己来就好。”
花满楼从桌上取过药箱,苏密尔也不含糊,这几年来他没少受伤,包扎伤口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一边扯着绷带,苏密尔一边热情地和他的救命恩人闲聊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苏密尔,请问恩人怎么称呼。”
“在下花满楼。”
在自我介绍之后,花公子随口问道:“听兄台的口音似乎不像是中原人?”
“我是波斯人,明教弟子。”
拆开绷带的苏密尔把原本散乱的微卷金发全部甩到身后,给胸前正在渗血的伤口涂上一层金疮药。
“请问恩人是那一门派的弟子?”
花满楼将崭新的绷带递了过去,摇头笑道:“在下无门无派。”
然而,明教?
仔细思索了一番却并没有找到与之有关的记忆,不过他对西域那边的事情从来没有特别关注过,不知道这个教派也属正常。
这片刻的疑惑没有逃过苏密尔的眼睛。
他有点儿惊讶。
装束、武器,再加上相貌,他以为他明教弟子的特征再明显不过了,可这个人非但没有认出来,而且连明教也不知道。
这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不知道明教呢?而且无门无派……
他不禁偷偷抬眼打量起救命恩人来。
“兄台?”
“没、没什么。”
被发现了啊。感觉如此敏锐的人武功一定不错,就算没门派也不可能这么没有常识吧。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好违和,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花公子并没有介意这人突然的沉默,在等待了一会儿之后说:“恕在下冒昧,请问兄台可有什么亲眷朋友,不如及早知会一声,免得让人担心。”
还在思考中的苏密尔一下子急起来,花满楼说得对,他在这里,师兄师姐们以为他生死不明,失踪的莫名其妙,一定会很担心的,看来不能在多呆下去了,还是先回去再说。
行动派的人立马从床上翻了下来,又抄起双刀背在身后。
“我要走了。你的名字很好听,我记住了,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我说话算话,不骗人。”
花满楼因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愣了一下,随即摆手道:“报答之事倒是不必,只是兄台的伤势还要多注意一些。”
“我知道的。”苏密尔握拳,“对了,这里离龙门有多远?”
他记得自己执行任务的那处营地距离龙门不远,逃出去之后没有多久就被穿了个洞。但这个地方与龙门的风格明显不符,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龙门?”花满楼仔细思量起来,“从这里到龙门,要是赶路的话大概需要十多日的路程。”
而回应他的是苏密尔一声变了调的“十多日?!”
苏密尔惊呆了。
从龙门,到这里,十多天……他知道也许会离得远,却没想到会这么远……
木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苏密尔想,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救回了一条命,还被不远万里不辞辛劳地被带回了对方的家,不是对方太善良就是因为他长得太帅气了。
也许两者都有。
可他还是要回去的,这样稍微有些麻烦了。
算了。
马上准备赶路的苏密尔抓紧时间对这个善良的人提出最后的忠告:“那个,恩人把我从龙门带过来真是辛苦了,现在世道不太平,指不定哪天安禄山的兵就打过来了,你也要小心一些,还是不要随便把人带到家里比较好。”
“等等。”花公子发现苏密尔似乎误会了一些事,还有他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在下将兄台带回来,而是你自己摔进了在下家中的后花园里。还有安禄山,如果在下没有理解错,那应是唐朝的那个安禄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