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饭设在一楼,一共摆了十来桌,凉菜酒水已经上桌,无数的服务员来回穿梭,一遍遍检查一样样添置调整,热热闹闹,很有昔年的气息。
“一大半是家人,一小半是家里多年的雇工,你都不用管。”玉壶冰简单给我解释两句。
呃……玉氏,果然非同一般。族人多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这么多长工,而且过年还能和老板一块儿吃饭,真是……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啊。
我惊奇的听着、看着,点点头,打量着高至少五米的圆顶大厅,轻笑道:“我倒是佩服这个设计师。虽然房屋看着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但既不显破旧也不嫌落套。”
“殷少没告诉你我们家的事情?”玉壶冰领着我来到旁边一席,示意我坐下。
大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也有人站在一旁说话,看样子差不多都到齐了,只等最后的领导出来宣布开席。
不知道玉氏的掌门是谁,什么模样?我稍微有点儿好奇。
至于殷亦桀,我只能给他念个阿弥陀佛人各有命了。不过他可没跟我说过玉氏的事情。对于我这种平民来说,也从不关心。不管他是从捡垃圾起家还是做海盗发迹,都与我无关。
玉壶冰淡淡地道:“我爷爷是搞建筑的。这个地方,是他和林徽因一块设计监造的。我们家……现在有很大一块也和建筑……”
那就是房地产呗,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不过三代富贵,难怪有如此底蕴。再想想,如果他爷爷都能上大学,只怕他爷爷的祖上也很富有,所以蛋生鸡鸡生蛋……不知道积累多少年了。我暗叹:世贵,果真是世贵,远非暴发户可比。
玉壶冰的话没说完,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很显然,校长到了。
我随着玉壶冰的视线扫向某个大门,然后,就觉得,我绝对是在做梦。
辉煌的灯光下,红地毯上,当中一个女人,后面跟了几个男女,款步进来,朝着首席而去。
中间那个女人,看着四十上下,皮肤白皙,长相很美。穿着一身唐装小袄,配暗红色长裙。整个给人的感觉,就是丢到人群里你未必能找得出来。
不过这是表面的或者离得远一些的感觉,如果离得近,或者有幸站在她对面,就要修正了。
我绝没想到,玉氏的掌门人,竟然是如此温润的玉女。更没想到,她就是玉壶冰的妈妈。
不用玉壶冰说,能长得这么像,还有玉壶冰眼里的笑意,一定是。如此说来,玉壶冰问他妈要个玉氏公主的银镯自然容易,简直就是以权谋私。
“等会儿妈妈才过来,别紧张。”玉壶冰弯下腰小声和我说。
我才不紧张呢,玉掌门看着就是个妈妈,我只要别惹她,管保她不会为难我,如果运气好的话还会给我一个妈妈式的笑容。
没原因,就是这么感觉。
看看手上的银镯,我感觉,这真是富贵人家的谱,简简单单,返璞归真。感觉有点儿贴心。
玉壶冰妈妈没什么废话,简单的主持了几句,然后就是家族长着说话。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祝福话说了两大集装箱,旁边席位上小孩子已经动手了。
我看着有些想笑,因为这里的小孩子竟然也又馋嘴的,大人也不管,一切,即大家又小家。而且还有让我吃惊的,就是玉壶冰和他妈算是两代掌门,但都不坐首席。大厅里的席位是按长幼安排的。老一辈虽然是旁系或者没什么实权,但刚好十二个,首席,占满了。
玉壶冰妈妈平时是个大掌门,这会儿纯粹就是个大跑腿,主持完开席,然后给老人派发红包、布菜、敬酒……一会儿小辈的忙不迭给她敬酒,她忙的抽不开手,就有玉壶冰的妹妹代劳。一会儿给她把盏,一会儿喂她吃东西。呃呃呃……整体感觉很共产主义很和谐。
我不知道这里面大家的笑,有几分真诚几分客套,不过玉壶冰的眼里没有多少伪装的成分。除了应酬来往的人,就是照顾我吃好喝好。
曾经也见识过聚会,领导们或者下属们几乎都没吃饱。这里可不同,敬酒的也有,醇香的糯米酒,敬来就喝,喝完继续吃,不饿着。红酒也放着,但敬酒都不用,不知又是什么规矩。
偶尔有人对我表示兴趣,玉壶冰一概挡驾。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和玉壶冰同辈的男人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听玉壶冰说我其实很小,然后他就爱心泛滥,不停的照顾我。偶尔聊几句天,不是今儿天气还不错,至少没下雪;就是明儿还得赶回去,那边还有聚会。总之很绅士很客气,不用担心答案不好找,氛围也很好。
我第一次发现,大家族竟然也有这么好玩的时候,真是其乐融融啊。
被挡在高高的围墙外,可能永远也猜不到,玉氏的年夜饭,竟然是这个情景。
玉氏的年夜饭是阖家团圆,不邀请外客。外地的家族成员都会在这一刻赶回来;而就算殷亦桀这么关系好又是单身,也不会被邀请。可见得我误打误撞至于,还需要多少的运气。
“小可人,妈妈过来了。”玉壶冰赶紧把我毛巾递给我,示意我准备一下。
呵呵,大圆桌上,左手毛巾右手茶,我好几回差点拿错,玉壶冰竟然注意到了,真糗。
“妈妈,她就是妆可人,我跟您提起过。”玉壶冰扶着我起来,恭敬的和他妈妈小声说道。
他的声音这么轻,虽然打听噪音不大,但相信除了我之外若非有人故意偷听,是听不到的。难道我的身份在这里还需要顾忌一下?会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外客呢?
玉壶冰妈妈简单的扫了我一眼,然后,温和的笑笑,递给我一个红包,说道:“又一年过去,小可人又长大一岁,就要成大人了。”
她的话,怎么带着一种催化剂?十六年没听过的话,从她口中说的那么轻飘。我只觉得心头一震,就被什么给抓住,眼睛氤氲。她的脸在模糊,变成我从没见过的温柔。
“你的眼睛很干净。”玉壶冰妈妈摸摸我的头,笑容温和。
再坚强的心,也有个温柔的角落。不经意间触碰,会凝出最晶莹的珍珠。
玉壶冰妈妈的压岁钱,我遵照玉壶冰的意思,收下来,然后说了句:谢谢。
我不知道我要感谢什么,或者想感谢什么。不过看着眼前温柔的女人,玉氏集团掌门人,我只是想真诚的说一句:谢谢。
也许这会儿时间太过仓促,我们的见面太短,话只有极没营养的三两句,但你的举手投足乃至吹口气,都教会我很多。这个年,我过得好很好,第一次的,我想真诚的说句谢谢。
回到玉壶冰的楼里,快十一点了。喝了点儿酒,又被风一吹,我有点儿晕乎。
舒服站在一楼客厅,安静的眸子里有一点点,说不出的复杂内容。
“我送你们走吧。”玉壶冰点点头,让人赶紧去备车。
“多谢玉少好意,不过借我个车子就行了。”舒服客气的拒绝,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玉壶冰在犹豫,但又找不到坚持的理由,所以就有些苦恼,皱着光洁的下巴,下不了决定。
客厅里很暖和,我脱下大衣,给了舒服。手腕上银镯晃动,泛起微微的银光,很柔和很淡。想了一下,我看着玉壶冰道:“我们自己走吧。你们家还有那么多人,过年了,陪陪他们。”
过年的时候,很应该一家人聚到一块儿。我要走了,带走红包和银镯,是不是该留下玉呢?
玉壶冰摸着我头发,冲着我头顶叹口气,点头道:“本来想留你在这过年,小气的殷少……”
过年?不是已经过完了吗?不知道这和殷亦桀小气有什么关系。难道殷亦桀大方一点儿,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摸我头发?好像很不妥呢。
瞅着刚进来的人,我脚下挪了二寸,客气的暗示玉壶冰。我说:“年已经过完,我该回去了。”
玉壶冰抬起手,放在自己头顶,迟疑了一下,看着舒服正色道:“别回那边,离得太远……”
舒服点点头,说道:“多谢玉少提醒,我们就回这边。殷少爷说回头再给玉少拜年。”
“算了……”玉壶冰挥挥手,不大放心的看着我说,“回去就睡觉,别出来看烟花。”
烟花?我家似乎没买烟花,不过在家里也能看,我点头,同意。不过礼花绽放之后,似乎形成一股浓烟,笼罩在天际,久久不能挥散,因此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火药味儿。
玉壶冰一共派了三辆车,我猜测,可能还是不大安全。
在殷亦桀接手前,他会一直小心的保证我的安全。这倒没什么。
关键是,车子饶了两个弯,没有回家,而是朝着殷亦桀的那个充满不好回忆的别墅去。
难道他们刚才说的这边那边,就是指这个吗?
那边为什么不能回去,为什么要到这边?
我对这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相反,记忆里都是阴影,挥散不去……
如果给我一点儿选择的余地,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回家去,哪怕比这边小好多,也简单好多。
不过看样子似乎是玉壶冰和殷亦桀共同的选择,所以我没有说话,只是想着:今儿有舒服和我一块儿,大概会好一些。
再摸摸衣兜,随身携带的刀子还在,我想就这样吧。
一路上,不停的有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盛开,绽放刹那的光华。
五彩缤纷、绚丽多姿,充分展示了年的美好和人们的向往。
烟花的美丽,在于短暂,诠释的,大概也是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