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纤柔,你怎可以如此草率处理自己的终生大事!”回府后虚怀谷雷霆大发,从她连名带姓的喊人方式上便可以看出。“那依娘的看法该如何对待娘娘的一番好意呢?”纤柔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应变道。
“绝王爷为人我不甚清楚,所以——很担心你的终身幸福。”
“我的终身幸福我自己清楚,娘就不要操心啦,况且我看娘娘是铁了心要和娘结亲,不能怪我答应的太草率,要怪只能怪你们关系太密切!”纤柔狡辩道。
“纤柔说得也对,干嘛对孩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再说了跟皇后攀亲戚,很多人想攀都攀不上呢。”大学士莫禺铭为爱女辩解道。
“那是和皇后攀亲戚重要呢还是自己女儿的幸福重要呢?绝王爷野心勃勃,我看他除了对朝政感兴趣外,其它之事都不入他的法眼,况且他自己都是个玉人,还会真的贪恋你女儿的美色不成,我是不同意纤柔嫁给他,我宁愿她一天到晚和我拌嘴,哪怕她在家什么都不做,我们莫家养她一辈子也养的起!”虚怀谷气急败坏得说道,脸都涨红了。
莫禺铭也能理解自己爱妻的想法,“女儿的幸福自然是最重要的,但是纤柔都答应了,难道还悔婚不成。”
“悔婚?哼,我还真希望可以。”虚怀谷语气转了一下“我会和娘娘说纤柔还小,缓缓再打算谈婚论嫁的事情,希望可以。”
“恩恩,我相信怀谷姐姐一定会有办法的,不过姐姐也不要太责怪纤柔了,纤柔太小,很多事情还不懂,被娘娘的阵势一吓可能就迷糊了,不敢违背旨意了。”二娘赵飞雪开口打圆场。
“妹妹你是不知道,她那是被吓的嘛,都像是等不及似的答应着,你说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一个女儿啊,生怕自己嫁不出去似的。”虚怀谷向赵飞雪诉苦。
被娘一说,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的做法确实很不符合常理,还好当时在场人数不多,如果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估计早就被八大姑六大姨说得不成样子了。
她不好意思的和娘亲吐了吐舌头:“娘,孩儿错了嘛,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嘛,纤柔以后一定听娘的,不乱作决定,娘说好不好嘛?”她拽着娘亲的衣袖撒娇。
“你少开口,每次撒娇总没好事情!”虚怀谷甩了一下袖子,厌烦的说道。
“你就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了,怀谷,不要再烦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可以帮孩子避开一条暗沟但你怎么可以确保下次她自己不会掉进大海。”莫禺铭宽慰爱妻。“而且我不怕她掉进大海,我怕你和她一起掉进去,那我一个人要拉你们两个上来我可拉不动啊。”
“好啦好啦,你这个大学士满肚子墨水我可懒得和你咬文嚼字。”虚怀谷一听到夫君的大道理就头疼,怀谷从小随父亲南征北战,像样的书着实没读几本,小时候一直以为长大后会嫁个像爹爹一样的大将军,却殊不知自己会喜欢上这个酸秀才。
“我不说也可以,那你就不要生气了啊,这样会长皱纹,而且对身体也不好,你的胃素来就不好,生气了火气更旺,怀谷,你若真气坏了身体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可叫谁打理呀?”对于夫君甜言蜜语的劝慰,说得虚怀谷有点无奈。
“你们爹俩总是穿一条裤子,我身体好着呢,别咒我。”虚怀谷没好气的回答夫君,“即使我真的不幸被你说中生病了,也还有飞雪妹妹呢,家务事不用你操心,你就只管读你的圣贤书就好了。”
飞雪急忙开口道:“我是江湖人,你让我舞刀弄枪还差不多,让我写字算账,这不要我命嘛。”赵飞雪没有说谎,这些事情她确实做不来,她以前跟随师父师母闯荡江湖多年,早已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嫁给莫禺铭之后她已经做了很大的牺牲,但是当家主母的角色她压根扮演不来。
“就是嘛,娘你也知道二娘的个性,所以您一定不要生气。”纤柔也鬼灵精怪得附和着宽慰娘亲。
“你给我闭嘴,谁让你说话啦?听到你说话我就来气,好好的女孩子哪有自己一口答应人家提亲的。”她虽然不想再提起纤柔的婚事,但是听到她说话她还是忍不住想泼点冷水给自己的女儿。
“是谁来提亲啦,若不是非一般的人物,我可不同意把我仙人一样的妹妹嫁出去啊。”虚怀谷说话的时候正巧被带着弟弟们赶来的莫邪听到。
莫邪是莫家长子,虽然二十有四了,但还是对娶妻一点不敢兴趣,他一心只想闯荡江湖。自从二娘嫁过来之后他便随二娘习武,武功倒也练的不低,所以一心想外出闯荡,只是碍于母亲的威严,所以这件事情一直被搁浅。
“问你妹妹。”虚怀谷没好气得瞪着另外一盏费油的灯说道。“你和纤柔若能像纤羽一样懂事我就放心了。”
“娘啊,您说我就好啦,哥哥没有惹到您,您何必迁怒于他嘛。”纤柔替哥哥分辨道。
“大娘不要生气,哥哥姐姐都很识大体,做事都很有分寸,您不要怪罪于他们。”莫失开口道。莫失和莫言是赵飞雪的儿子,莫失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行为处理已经很有大将之风了。他从小酷爱诗书,也是外界传言唯一一个可以继承莫禺铭衣钵的儿子了。
“对呀对呀,我好喜欢大哥哥的,大娘您不要骂他嘛,姐姐也老给我买糖葫芦的,姐姐也是好人。”八岁的莫言还透露着稚气得帮腔道,他突然想到他进门听到提亲之类的话语,于是话锋一转“姐姐要成亲吗,那很好的啊,我就有很多很多的绿豆糕和糖葫芦可以吃了。上次纤羽姐姐成亲时给我的糖果我到现在还没有吃完呢,好开心的。”于是他又瞄着莫邪说道:“大哥哥你也成亲吧,这样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莫邪就打消了他的念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想吃糖果,我可以给你买个糖果铺,其它的免谈。”
小孩子的一席话听得大家脸都绿了。“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话的,赶紧回去练字。”赵飞雪赶忙开口道,并将莫言的身子朝出口的方向转去。
“可是我不想练字嘛”莫言倔强得站在原地。
“好了好了,飞雪你这是干什么呢,小孩子童言无忌,我们都是大人了,难道还会和莫言一般见识嘛。”说着走到莫言身边将他带向自己,“好了,言儿,到爹这儿来啊。”
纤柔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莫言,不知为何,一肚子气,难道她这个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绿豆糕和糖葫芦吗,于是冷冷得问他:“是不是只要有人给你很多很多糖果,你就可以把我这个亲姐姐给卖了啊?”
莫言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说是,肯定会被姐姐揍得不轻,可是如果说不是,姐姐又肯定不会相信。他看看一脸冰冷的姐姐再看看同样不会救他的两个哥哥,他只好认命,只怪自己平时亏心事做太多,现在都没人帮他,他只能为难得看着自己的爹爹大娘和娘亲。
纤柔最受不了他向长辈求助,于是决定在长辈还没有开口帮他之前先发制人“好啦好啦,你不用回答,反正我也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姐姐真的不是啦,我永远会以家人为重,糖果为辅。”说得倒冠冕堂皇。
“这话不像是你的水准可以说出来的哦,学了三个月才会写一二三四,几时会讲这么有气魄的话了?”莫邪玩味于那句‘以家人为重,糖果为辅’再看着眼前这个有点胖胖的小弟弟,总觉得是那么的不符。
“是二哥哥教的。”莫言怯懦的说,“可是我真的不只是会写一二三四,我会写很多很多的,不信你可以问二哥哥的,只是大哥哥每次来看我的时候我都在练一二三四。”他边说边把莫失拽到他们面前,仿佛这个就是铁证一般。
莫失只好开口道:“虽然写得不甚漂亮,但确实还是能写不少的。”说罢突然想起原先的话题:“姐姐,这次到底是谁提亲,难道您真的答应了?”
“是答应了,至于是谁,你们就问你们的大娘吧。”纤柔不是不想说,是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虚怀谷一向很器重莫失,也不想再瞒孩子们了,于是悠悠得开口:“是绝王爷,莫失,你虽小,但是你天资聪颖,以你之间,你觉得绝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刚刚的暴躁如雷不同,现在的虚怀谷问地很温柔,仿佛若有所思。
“玉面王爷聪明绝顶,心比比干多一窍,是个能成大事之人。只是—”莫失顿了顿,所有人都好奇以至于异口同声得问道:“只是什么?”却没想到莫失只是抱歉的笑笑:“只是,未曾深处,不敢妄加评论,恐多有不准。”
飞雪长嘘了一口气,她最受不了儿子这么故弄玄虚了,“和没说一样,我当你能发表什么高论呢。”说着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莫失的额头,但还是充满了怜爱之情。
“哎,飞雪是你不懂,失儿的一席话很有道理。”说着伸手疼爱得摸着爱子的头,“是我莫禺铭的儿子,像我,他日必可成栋梁之才。”眼神中充满了自豪。
“谢谢父亲夸奖,孩儿只是就事论事,是孩儿所知甚少,也难怪娘亲听得不疼不痒。”莫失说话永远是那么得彬彬有礼,恰到好处,也难怪爹娘和二娘都那么宠爱他了。
纤柔定定得望着莫失出神,外人只知道莫府有个天仙似的的莫纤柔,却不知道莫府有一对才智过人的儿女:姐姐莫纤羽和弟弟莫失,也难怪父亲醉酒时曾说过一句:羽儿失儿,任凭谁得之其一,即可平天下。纤柔不禁暗想:谁得到自己会怎样,应该是会失天下吧,毕竟——自古红颜多祸水,想着想着心里竟然有些酸涩。
“天罗令绝……”莫邪继续玩味似的念叨着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妹妹中意于他?”莫邪的目光投向纤柔。
“其实我不知道,毕竟昨天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我遇到他仿佛是——宿命。”一句‘宿命’让莫禺铭,虚怀谷,赵飞雪三人一时语塞。有些东西或许真的是宿命,是宿命将他们三个联系在一起,所以一句‘宿命’让三个长辈的心里都起了波澜。
虚怀谷终于能有点明白女儿的决定了,于是苦笑着说:“希望这宿命不是苦命。”
赵飞雪也颇有感触得说的说道:“相信纤柔吧,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虚怀谷无奈得点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看到虚怀谷的忧心忡忡,莫禺铭甚是心疼,自己的爱妻从来不会如此不安,也许爱妻确实感觉到了什么,于是对着孩子们摆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让大娘休息一下。”
虚怀谷感激得望着自己的夫君,在飞雪的搀扶下坐在了一张梨花木靠椅之中闭目养神。
莫禺铭和赵飞雪想握住她,而虚怀谷却摆摆手,于是两人对视着点点头相继离开了客厅。天罗国的夜是纤柔的最爱,但今天的月亮着实有点古怪:隐约看不出形状,看得纤柔心里有些烦躁与不安。她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使出浑身力气将其掷入池中,却没想到石子儿在接近水面时被飞来的柳枝打飞了出去。
“夜晚鱼儿也要休息了,只因妹妹的烦心而去惊扰鱼儿们的春梦可不好哦。”莫邪缓步靠近她,脚下竟不发出一丝声响。
“哥哥武功又有长进了,可是何苦与我的一块小石子过不去。”是责备的话语却无半点责备的语气。
“妹妹有烦心事情可以找大哥聊啊,儿女之情我虽不甚精通,但也略知一二,你又何必暗自伤神呢。”莫邪到底是莫邪,说话永远有大哥的风范,总让人觉得是那么的可信赖。
“大哥,你看今夜的月亮,好朦胧,像我的心意一样—好朦胧啊。”她指着月亮对自己的哥哥说。许久她继续开口询问,声音轻柔仿佛参杂了很多的不确定,听了让人心碎,“绝王爷是我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吗?”。
莫邪把玩着柳枝的手突然一僵,妹妹从未和他说过如此伤感的话,他的心突然一紧,“我希望是,妹妹像天仙一般,自会有人把你捧在手心。”
“那人会是他吗?”纤柔继续追问,语气越来越轻柔,仿佛早已疲惫不堪。
“会的,他也必须会,不然我们莫家绝不会放过他。”他肯定道,虽然他和纤柔一样,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不知为何,他对纤柔的婚事有太多的恐惧感,这是纤羽成亲时他都不曾有过的感觉,可能是思绪太杂,他竟将手中的柳枝脆生生的折断。
“大哥,”看到大哥手中折断的柳枝,知道哥哥心中也似她一般烦乱,长吁了一口气,“知道我为什么会一口答应这桩婚事吗?”目光上移到莫邪脸上,“并非是对他见之一面芳心暗许,也并非是盛情难却,只因为我觉得只有我可以驾驭他。”说着她自己扑哧一笑,虽然很轻柔,却足以打破夜的沉寂。
“什么意思?”莫邪觉得有点诡异,妹妹再自恋也不至于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有天狼星看到没有。”突然纤柔转移话题,指着远方的一颗星星说道。莫邪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有一颗并不大却异常明亮的星星,与周围模糊的天空甚是不符。
“姐姐也发现了,我还正想赶来提醒您呢。”莫失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让两人着实大大吃了一惊。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没有听到你的声音?”莫邪狐疑得问,只觉得眼前这个不大的孩子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娘的无声莲花步不只大哥有学,我也有学,只是造诣没有大哥高。”莫失淡淡然陈述,从他的脸上捕捉不到一丝一痕的情绪波动。
“连我都没有感觉到你的靠近,看来你的武功并不低。只是我很好奇,二弟是几时学的,又是在何时何地练武的呢?”莫邪眯起眼问道,他实在是好奇,他总觉得自己这个二弟像个谜一样,有着非常人能及的城府。
“去年才学的,我总在深夜练武,所以连娘亲都不知道。”莫失静静的说道,又转头看向天边那颗异常明亮的星星目光转向莫纤柔,“姐姐是几时注意到这颗天狼星的?”
“今晚而已,”纤柔也淡淡然的开口,“我占算了一下,正好在我的星象附近,看来这是我的劫数。”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莫失,似乎在询问他她的占卜是否正确。
“姐姐真是冰雪聪明,看来用不着愚弟提醒了。”莫失很敬佩得看着自己的二姐,突然发现眼前这个二姐,自己也并非完全了解。
“劫数?什么劫数?”莫邪惊讶得开口。
“姐姐会遭遇劲敌,如果我没有占错的话。”
“我会红颜薄命吗?”纤柔竟然没有半点惧怕之意,反倒调侃得问道。
“我不知道,还得继续观查星象的变动。”莫失悠悠的回答道。长吁了一口气,打破原本沉闷的氛围,“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他又转过头似笑非笑得看着莫纤柔道:“某人还等着姐姐去驾驭呢。”
“是嘛,二弟是调侃我呢还是你也觉察到了什么?”纤柔好奇的问道,但心里早已不急着知道答案。
“世界上除了姐姐之外确实没什么女子可以驾驭天罗令绝了,今天我占了一下你们的星象。”
“那二弟你可否帮我也占一下啊,什么样的女子才可以驾驭我呢?”莫邪好奇的问道。
“至于大哥嘛,非母夜叉一般的女子又怎么能驾驭得了大哥呢,哈哈哈哈。”纤柔大声的调侃着,把莫邪气得青筋暴凸。
“大哥莫急,时候不到,等到了自会知晓。”莫失虽然是真挚得安慰,但看到莫邪额上被纤柔气得暴凸的青筋还是不免莞尔一笑。
“看来妹妹心情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差,那哥哥就不必费口舌来宽慰你了,我先行回屋休息了。”莫邪说罢甩手正欲离开时,却被纤柔一手拉住,“大哥,”纤柔定定得看着他,纤长的睫毛拨动着如水般的明眸,眼波中荡漾出无限柔情,缓缓的说出:“谢谢你!”
莫邪用食指挡在纤柔的嘴唇上,“什么都不用说,我是你大哥,长兄如父。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我先一步回屋了。”
“大哥,稍等,我和您一同回屋吧。”莫失走向莫邪,又转身看着纤柔,“二姐,更深露浓,您也早些歇息吧。”说罢就随着大哥一起离去,纤柔目送他们离开,两人不发出一丝声响但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尽头。
纤柔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无际的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