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收留我和小海!”
离王双眼微眯,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苏伊笑笑,开始一本正经地陈述理由:“我方才仔细回顾了此事,得出一个结论——都怪我管教不严,才让小海不仅咬了殿下的宝马,还使殿下和侍卫大哥受了惊吓。现下宝马虽然已经救活了,但殿下和侍卫大哥精神上受到的损伤却很难被抚平,小女思及此,心中便愧疚不已……”
“然后呢?”离王看着她淡淡道,眸中难得带了些兴味。
苏伊继续道:“为了抚平离王殿下和侍卫大哥精神的创伤,也为了让我心中的愧疚减轻些,小女子自愿进入离王府做婢女。”
话音刚落,无厌就无情地道:“一个瞎子怎么做婢女?我还没见过瞎子做婢女的……”
苏伊刚想反驳,却又忍住了,笑了笑道:“既然侍卫大哥没见过,那苏伊便让你见见。”
无厌刚想说什么,却听得一旁的离王淡淡道:“王府不缺婢女。”
对呀,自家王爷从小在寺庙长大,在一群和尚的熏陶下也养成了个不近女色的性子,导致王府里除了几个做饭的中年厨娘,就没有什么年轻姑娘了。
想到这里,无厌就泛起阵阵心酸:自己好歹也是个青春健美,英俊潇洒的大小伙子,却连跟年轻姑娘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基于这一层,无厌还是欢迎苏伊来离王府的,但一看到她怀里那只能咬死一匹马的怪鸟,他就全身都充满了抗拒。
苏伊赶忙又加了优惠条件:“我不要工钱的,只要管吃住就可以!”
离王还是不为所动,墨玉般的眼睛看着她道:“姑娘还是回家去吧。”说罢,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苏伊听到马蹄声,在他们身后大声道:“殿下若是现在不答应,苏伊便去离王府等您。”
那盲人少女的声音清澈坚定,似乎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离隐没有回答,驱马转身,只留给她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无厌又看了那笔直地站立在山路上的女子几眼,驱马跟了上去。他觉得这女子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固执,也比他见过的任何喜欢王爷的女子都要直白和厚脸皮。
待走远了些后,无厌踌躇良久,终是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八卦兮兮地凑到自家王爷身边道:“殿下,我怎么觉得这女子对您有意思呢?”
“多嘴。”离王看他一眼。
无厌吐吐舌头,又听到自家主子道——“往后再这么多话,便把你和无醉的工作换一换。他前两天跟我说管家的工作有些不太适合他。”
“别!属下知错了!”无厌像被抓住了狐狸尾巴:“殿下您知道的,管家这种精细活无醉都不适合,我就更不适合了!”
主侍二人在金华寺与老方丈简单会面后,便骑马回了离王府。
回去的路上无厌还在想:那女子不会真的去了离王府等王爷了吧?
到门口果然看到那一抹清瘦的鹅黄色身影,无厌觉得好玩,刚想对她说一句“嘿,你还真来了!”,又想到离王让他不要多嘴的话,于是便硬生生将这句话憋回了肚子里。
离王剑眉微皱,他远远地便看到了苏伊。
那女子站在离王府门前,怀里抱着她的小兽,后背依旧笔直而单薄,只是身子似乎有些微微发抖,大概是冷的缘故。从她衣衫上新添的泥污和脸上多出的几道擦伤中,便可以联想到她下山过程的艰难。
她的容貌原本生得清灵秀美,却因为时常浮现出的倔强神情而平添了几分英气;然而当她露出笑容时,又会给人一种柔和温暖的感觉。她大抵并没有注意到过这些变化吧,毕竟她是看不到的。
离王骑着枣红色骏马走近她,又翻身下马。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就在这短短的片刻间,他心中竟然闪过了这才见过几面的女子的诸多特点。
苏伊知道是他们回来了,换上一副笑容,强迫自己不发出牙齿打战的声音:“欢迎回来,离王殿下。我说过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离王看着她明明很狼狈,却还强装镇定的样子,平静地道:“本王也说过让你回去。”
苏伊依旧笑着,原本无神的双眼却变得晶莹起来:“不,我早就没有家了。只想在离王府里谋个生活,还请殿下成全。”
不知道是她双眼过于晶莹的缘故,还是那句“我早就没有家了”引起了离王的共鸣,他最后终于破例同意了苏伊入府的请求,只不过也将她安排在了离王府女眷的唯一去处——厨房。
苏伊非常高兴,虽然过程中吃了点苦头,但她的第一步计划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离王殿下破例收了个年轻的盲眼姑娘当下人——此消息一经传开,离王府上上下下便炸开了锅。
大家伙儿自从进入离王府以来,从没见过自家王爷收过年轻小姑娘当下人,更别说是个盲人姑娘了!而且这个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上回王爷亲自救回来的那个!据无厌公子说,这个盲人姑娘还曾经当街抱过王爷!难道说自家不近女色的王爷终于开窍了?
离王府的仆人们就像饿久了的猫突然见到荤肉,各个都对苏伊的到来显得兴趣十足。
于是,即使小海还在房中休养身体很少陪她,苏伊刚来的那段时间也不觉得孤单,因为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跑来厨房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上午是管马厩的陈大叔,下午是修剪花草的王大哥,傍晚还有打扫前院的李伯伯;就连一起干活的厨娘前辈们似乎也怕累到她似得,经常从她手里抢活干;搞得苏伊受宠若惊,无所适从。
后来,大家伙儿看到自家王爷并没有对这个破例收进来的盲人姑娘有什么额外的照拂,对她的态度才正常起来。
苏伊倒也没觉出大家的变化来,面对他们时,依旧该打招呼的打招呼,该寒暄的寒暄,只当是大家关系混熟了,所以才少了额外的客套。
至此,苏伊正式加入了厨娘阵营。
但她不但看不着,还不会做饭,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嘴甜自来熟。一口一个“姐姐”叫得那几个已至中年后期的厨娘们重温了一把青葱岁月。大家也乐得教她一些厨艺上的技巧。
但看不见东西的客观障碍,还是让苏伊给离王府的厨房添了不少乱。有一次,她只帮着烧火还点着了厨房,搞得离王府上上下下鸡飞狗跳。此后,老实巴交的厨娘们也不怎么敢放她单独一个人在厨房了。
苏伊忙时人在厨房,心在离王;闲时便干脆跑到离王附近,时时想着制造一个偶遇,争取与他多说几句话,以求早日唤起他的记忆。
由于无醉和无厌是离王的近侍,无醉与苏伊又算有些交情,于是苏伊便经常从无醉口中打探离王的消息。好在无醉这个人不会说谎,也够义气,在他的帮助下苏伊省了不少力气。
苏伊甚至还在采购食材的时候,找路边卖字的秀才帮她写了几张类似“今夜荷花池旁一会”、“月上柳梢头,人约东墙后”、“阁楼有佳人,子夜时等你”的纸条,都让小海悄悄夹在了离王最常看的书里。
可惜这些努力都没什么效果。那几张纸条也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还害得她和小海在大冬天晚上被冻了好几回,期间苏伊自然不可避免地感冒了几回。
感冒倒还可以接受,最可恨的是,经历了这几番折腾之后,最近苏伊竟然发现离隐开始躲着她了(允悲)。
在她正黯然神伤,裹着被子卧床养病时,有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厨娘顾姐来送药,说是无醉托她送过来的。
顾姐临走时还关切地对苏伊说:“无醉公子给你的可是上好的药材,王府里一般人都用不到的呀。无醉公子一番心意,你可不能忘了人家的好。抽空给人家也送件礼物,比如缝个香囊什么的,这样才不算失了礼数。”
苏伊听了觉得甚是有理,于是便将顾姐的叮嘱一一记在了心里,打算有空缝个香囊给无醉。并且深深觉得:无醉这个朋友没白交,真真是和她志趣相投,兄弟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