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医生检查之后及时止住了血,他从手术室走出来,陆瑾年和蓝沂抬头看向医生,医生一边脱沾满鲜血的手术塑胶手套,一边有些怨气的说,“你们怎么回事?病人本来就有先兆性流产迹象,怎么还让病人情绪这么激动,又让病人摔倒?”
陆瑾年和蓝沂都呆楞了,先兆性流产什么意思?
医生说,“还好治疗的及时,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回去之后必须好好保养,否则孩子还会有意外。”
陆瑾年失去光彩的眼眸闪过一丝激动,这么说,江南没有打掉孩子吗?
短暂的断片之后,陆瑾年心里一阵发狂的喜悦,她没有,孩子还在。
她终究是不舍得!
她终究没有那么狠的心!
蓝沂问,“请问刚才南南是不是来这里做过人流?”
这时刚才带江南进流产手术室的护士正好走过,说,“刚才她是来过,不过在打麻药之前就走了。我想她是不舍得吧。”
因为这个认知,因为不舍得,陆瑾年几乎高兴的快发狂了,她不舍得,她还是爱他们的孩子的,她还是爱他的。
华沃大厦顶层会议激烈的讨论终于步入尾声,慢慢结束了,柏邵晨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秘书敲门而入,恭敬的将手机递给柏邵晨,“柏董您的电话,刚才有位蓝沂,蓝小姐打电话给您,似乎有些急事。”
柏邵晨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蓝沂,她的急事会是什么,是江南出了什么事了吗?
柏邵晨接过电话拨通蓝沂的手机,“喂?”
“柏董。”蓝沂在哭,她躲在厕所里,不敢在江南面前哭,“南南出事了,在医院,南南来堕胎,都是我不好,我担心南南,就告诉了陆瑾年,害的南南差点被陆瑾年掐死……”
蓝沂哭的很厉害,柏邵晨心顿时沉入海底深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向停车场,正巧苏然也在停车场,看到柏邵晨,拦住他,“邵晨,什么事这么急?”
“让开!”柏邵晨冰冷的语气将苏然吓了一跳,从他认识柏邵晨以来他就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无论对方犯了什么错,做了什么错事都是和颜悦色从来没有说过半句重话,今天怎么会突然发疯?
苏然问,“是江南出什么事了吗?”
柏邵晨推开苏然径直走向自己的车,苏然紧跟在后,“是江南吗?”
“江南现在在医院。”柏邵晨冷淡的说完关上车门,手抓在方向盘上,真是又急又气,急的是他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气的是她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而他居然也没有在她身边好好保护她。
连续打了几次火车都发动不了,柏邵晨烦躁的拍打方向盘,他打得很重,似乎在发泄一样。
苏然见柏邵晨这种反应,嘴角笑容愈发深沉,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陆瑾年生不如死的样子了。
医院里,陆瑾年坐在江南身边,他脸色并不比江南好多少,也是憔悴的可怕,陆瑾年拉拉江南的被子,声音放肉说,“要喝水吗?”
江南将自己窝在被子里,根本不要见他,陆瑾年使劲将江南的被子拽开,“不要自己的身子了?”
江南愤怒的坐起来,冲着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要不要自己的身子,跟你陆瑾年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要杀了我吗?你杀啊,你陆瑾年如果有种就现在杀了我!”
“江南,你不要逼我。”陆瑾年手里的纸杯被捏成一团,热气腾腾的水滴在他的手上,白皙的肌肤在滚烫的热水下一片红肿,江南红着双眼反问他,“陆瑾年,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
明明一直以来都是他逼她不是吗?他砍掉她的翅膀逼她不能远走高飞,任她一路流血跟在他身边,只能依靠他的施舍苟延残喘。
陆瑾年,你真的有爱过我吗?
不,陆瑾年,你从来没爱过我,因为你根本不懂爱。
泪水自眼眶汹涌流出,江南闭上了眼,她好累,整个人都好累,陆瑾年折腾这么久你不累吗?
我真的觉得好累。
陆瑾年伸手去擦江南掉泪水,江南侧脸躲过,他看着她,像在印度,在普罗旺斯时看着她,那时他就一直试图去理解她,去探索她,他以为经历过这么多他总算能了解他了,可是为什么江南,你的眼中总有我看不懂的伤痛?
为什么你不肯信我半分?
无论陆瑾年怎么说,江南始终闭着眼睛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陆瑾年耐心用尽,对江南留下最后一句话,“三天之内回浠韵别院。”
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他也不能等下去了。如果再放纵她不在他身边,他不敢想象还会发生什么,下一次她是不是还会来医院动流产手术。
而通过这次的事情让他相信,相信江南是爱他的。
既然上次他能让她爱上他,那么这次他也相信,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一定可以用对她的好,让她再一次接受他。
“陆瑾年,你凭什么?”江南说,“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操纵别人的人生?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要求每个人都按照你的想法去活?你凭什么威胁我?”
“凭你在乎。”陆瑾年捏住江南精巧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看着他,“凭你放不下,江南,你有太多弱点,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放不下。你说白了,就是妇人之仁。”
江南素手扬起,没有落在陆瑾年脸上,陆瑾年抓住她的手,“怎么,现在换你想杀了我了?”
“陆瑾年,你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夫人难道是第一天知道吗?”陆瑾年冰冷的唇紧贴在江南耳边,“从夫人诱惑我的那天开始,我就是夫人一辈子的恶魔了。”
陆瑾年大步走出门去,好,江南,既然你不愿意回到我们相爱的时候,那么就让我们回到彼此憎恶的那段时光吧,我愿意陪着你,一辈子玩同样的游戏。
江南无助的坐在床上幽幽的哭泣,她了解陆瑾年,既然他这么说了,他肯定做了什么,也一定做了什么。
而陆瑾年也了解她,他说得对,她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随便一个以陆家的权势他都可以轻易摧毁。
她凭什么跟他斗?究竟她可以这样硬撑多久?
听见蓝沂回来的脚步声,江南连忙用被子将自己盖起来,用被角慌乱的擦掉眼泪,蓝沂将刚取回来的药和水放在桌上,一句话没说的将水倒在杯子里,静静的等它凉一点点。
在这个冬天,在这样的冰雪之际,应该很容易凉才对,蓝沂看着那腾腾的热气想着。
空荡的病房有六个床位,却只有江南一个病人,江南听不见病房内的声音,心理有些慌乱,“蓝蓝,你生气了?”
蓝沂背对着江南抹眼泪,“对,我生气了,我都说会无条件支持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担心的都快死掉了,南南,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当初明明说过会做一辈子同舟共济,生死与共的姐妹的,可是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蓝沂心里是真的害怕极了,她来的路上一直在发抖,当年小妹从天台上往下跳的画面一直在她脑海里重播。
哪些日子里,小妹的精神状态就是南南这样的,当时她太傻了,她以为会笑就代表没事,她以为感情只是一道很小很小的波澜,初中少男少女情窦初开都是非常正常的,失恋也是很正常的,所以她忘记了,忘记了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开心,是不是放下,不是从她的笑,是从她的哭泣中才能看出来的。
她还记得那天,小妹从天台上跳下来,当时她背逆阳光,整个人美得像一个天使,跳下来的那一刻,她对小妹伸手的那一刻,小妹对着她也是笑的。
她不要再经历那样的痛苦了,她不要她另一个妹妹也在她眼前失去。
她不要她的妹妹后悔伤心痛苦。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由她来承担。
“蓝蓝,我错了,我只是~”不确定,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怎么想的。那样要怎么跟你说?江南转过身看见蓝沂哭了,心也慌了,她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安慰蓝蓝。
她职能抱着她哭,告诉她下次再也不会了,她永远也不会瞒着她做任何事了。
当柏邵晨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让人心疼又心碎多场面,江南抱着蓝沂,蓝沂抱着江南,两个女孩,两个瘦弱的,本该被人捧在手心疼惜恋爱的女孩,她们相互拥抱痛哭。
清澈的泪水似乎永远也流不完似的,那样悲戚伤痛的眼神,那样嘶哑的哭泣声,让他愤怒到了极点。
柏邵晨走到门口,更确切的说是僵持在了门口,他的右脚抬起,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却又突然转身,转身直奔舜天。
这一生,他相信时光温柔,相信岁月美好,所以很少恨过谁,也不愿与任何人成为真正的敌人。
就连当初在意大利时,他在最幸福开心的时刻被初恋抛弃,用那么绝情多话语他也只是一段消沉,而不愿去怀恨。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觉得有一团火在他的胸膛熊熊燃烧,他这辈子没有见过比陆瑾年更恶劣大人了。
杀了江南的父母,逼迫她留在他的身边,时时刻刻的精神言语身体三重暴力。
更为可笑,更为让人愤怒的是,陆瑾年爱江南呐。
他亲眼见过江南和陆瑾年要好时,陆瑾年看江南的眼神,曾经爱过的人都会懂,那是不言自明的爱,可是,他却用这样的爱为武器,欺骗,索取剥夺伤害。
他绝对不能容忍他对江南所作的一切。
舜天高层的总裁办公室,陆瑾年向后靠在软皮皮椅上,手里拿着笔又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桌面,在这个没有任何其余声音的巨大办公室内,这样的声音就仿佛是敲打在人心之上的声音,仿佛带着让人心慌的回响。
李凡然坐在他面前,看着棱角分明,整个人散发着帝王之气,宛如古希腊雕塑的陆瑾年,感觉陌生而可怕。
陆瑾年的声音沉而冰冷,墨玉般的眼睛带着浓烈的威胁,“李医师治疗江南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