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破旧的木驴车,吱吱嘎嘎地行驶在颠簸的土路上,冷风怒吼,刮起了一地的尘埃。一个身穿宫服的公公“呸!”了一声:“妈的!这个鬼天气,让老子吃了一嘴的土。”另一个是一个侍卫,嘴里叼着一根枯草。
腰间的刀不知怎地,刀鞘大,刀身窄,于是随着他的晃晃悠悠,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他也吃了一口土,吐的时候连枯草也吹了出去。
于是他摸出一个布袋子,抽出烟杆儿,点了一袋子烟丝,“吧嗒吧嗒”抽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快走,半夜三更的,鬼叫什么!办完这个事儿,我还等着去春花楼,找个漂亮的姑娘暖暖身子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别亏着自己。”
那个公公白了他一眼儿,估计这样的环境下,对方也看不清自己,心里恶狠狠地骂道:“龟孙子,你丫的是寒碜我们呢?知道我们的缺陷,还显摆着要去找姑娘,小心染上绿柳病,直接让你美死。”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一处荒草丛生的乱葬岗,路边上还有白生生的一截人的腿骨,树杈上还明晃晃地挂着一个骷髅头。两人把车上的烂席子一裹,直接抬下来,就往草丛深处走去。
一阵猛力的大风吹来,浓腥的腐肉气息,几乎让两人要呕出来。“呜呜——咕”
几步远的黑色树杈上,明晃晃的骷髅头上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上了一只眼睛森然的猫头鹰,正寒渗渗地随着风叫着。公公被人切除了根儿,本来就相信死后,鬼魂入不了祖庙的说法。被这个倒霉鸟儿一叫,差点腹部一热,尿了裤子。
“阿弥陀佛……”公公哆哆嗦嗦地念叨:“我们把你放这里,实属无奈,你冤有头债有主,千万不要找上我们。”
那个侍卫见他疑神疑鬼,冤魂还没有找上门,自己就快把自己吓傻了,于是往他的屁股上一踹,公公直接一个踉跄,跌进了草丛里。
侍卫粗声骂道:“出息!人都死了,还怎么找上你?怎么?少了一个零件儿,连胆子也被切除了?”
公公哆哆嗦嗦,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冻的,结结巴巴说道:“快……快走吧,我们办了这么多差,就没有一次这么诡异过。”
说罢,爬起来,就连忙朝那个木板车跑去。
侍卫冷笑一声,重新叼着烟杆儿,毫不在意地也溜达过去。这时,枯黄的草丛内,忽然一阵黑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侍卫笑脸一僵,背上的脊椎也不自主地抖了几下,就像后面真有鬼追似的,看也不敢回头看,就朝公公的方向跑了。那个黑影立马出现,只露出的两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才朝着他们扔的那团席子走去。
来人打开席子,套上手套,直接在“女尸”上检查一番,没有什么异常,然后就隐没在黑色的荒芜中。黑衣人的轻功极好,一路狂奔,直接到了红云殿。
杨儿站在院子的灯下,看到来人,直接就出来。黑衣人跪下,沉声道:“人已死!”
杨儿扔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黑衣人捡起来,用手掂量下才放进怀里,就又闪身而去。天刚蒙蒙亮,惠妃就穿戴整齐,神采奕奕地站在红云殿的大门口。杨儿提着一个红漆食盒,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
惠妃轻吹了一下自己新涂的蔻丹指甲,傲慢地说道:“走,本宫就去给皇上送早点,尽尽妃子的本份。”刚刚踏出宫门,一排侍卫就小跑着赶了过来,惠妃惊愕中,连忙朝后面退了几步。
为首的一个将领大声说道:“皇上有令!惠妃一干人等,从今日起禁足在红云殿,不得踏出宫门一步,也不许其他人踏足红云殿。有违令者,杀无赦!”
惠妃的脸一下变得惨白惨白,高傲的脖子也变得僵硬,想不到自己还没去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对方倒是先出手。她心里思忖,“本宫的一举一动,一定是被这个假皇帝给掌握了,哼,他这样做,就为了断了我和爹爹互通消息。想不到,本宫还是迟了一步。”
她一咬牙,愤愤地说道:“回去!”
皇宫的这趟水越来越浑浊,四大妃子,淑妃赐死,熙妃病死,惠妃禁闭,就只剩下贤妃一人独大。喜欢传递八卦的人摸着下巴,脑子里关于四妃之间的恩恩怨怨,能交织成无数个大气恢弘的争斗场景。最后的目标都指向最得利一方,那就是贤妃是最有心机的,亲手策划了这一切。
可是谣言毕竟是增加饭后的谈资而已,不会真有人活腻烦了,真的跑去大张旗鼓地宣扬这一切。后宫最不缺的就是耳朵和眼睛,还有坏心,所以想活下去,就得小心低语。
惠妃的老爹云中丞最近像热锅上的蚂蚁,女儿被禁足,直接影响到自己的家族利益。他派人进宫,私下去打听,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头疼的是,去的人居然都没有回来。云中丞坐立不安,寝食难定,几天下来,不仅嘴上长了好多口疮,就连后面的菊花,也长了很大的痔疮。
朝堂之上,百官跪拜完毕,云中丞就急急地出列,屁股一扭一扭很是滑稽。他吹着胡须,中气十足地说道:“皇上,冬季一过就到了选秀的日子。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四妃之中已经殁了两妃,臣奏请今年一定要大选,充实后宫。”他说话的时候大着舌头,有些含糊,可是还是听得清楚。
夜舒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华丽慵懒的声音:“朕觉得如此甚好,不然火气太旺,没有地方发泄出去,朕岂不是像中丞大人一样,屁股疼得连这龙椅,都坐不住了?”
其他大臣们也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毕竟是在朝堂之上,不能太放肆,只能憋着脸偷笑。夜舒黎也是个很记仇的主儿,这些老迂腐,每天在耳朵边上像苍蝇似的吵得他烦,加上他的女儿惠妃,几次三番地和尤芊熙过不去;今天终于看到这个老匹夫出丑,夜舒黎觉得快意得很。
云中丞情知自己屁股生疮的事情,被传扬了出来,老脸一下羞得通红。他心里狠狠地想:“一定是府里那群小兔崽子,回去一定要把知道这些事儿的人都给处理了,居然敢到处宣扬,搞得皇上和同僚都知道了。”
他轻咳一声,讪讪地说道:“皇上同意臣的奏请,谢皇上。”
晨光透过黄旧的窗户纸,细密地洒了进来。尤芊袭睁开眼睛,立刻用手背遮住了刺眼的光线。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适应了周围的环境,脑袋清晰地回想起来。
在未央宫的时候,上邪送了一粒药丸给她,她服用了以后,就飘飘然失去了知觉。青帐,布衣,褪漆的桌椅,斑驳的墙体,眼前的摆设,说明已经脱离了那个奢华的皇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戴着斗笠,穿着牛皮袍子的神秘人走了进来。
尤芊袭心生警惕,连忙摸向枕头下的剪刀,这才猛然醒味,不是在皇宫的寝殿,手里什么也没有摸到。
“醒了,就吃东西。”熟悉的声音。
尤芊袭吊起来的心,这才轻松地放回原位。她敲着自己的脑袋,闷闷地说道:“上邪,你给我吃的什么玩意儿,后劲儿这么大,到现在我都还晕晕沉沉的。“
上邪摘下斗笠,扔在椅子上,露出了那张冷俊的长脸。他把手上提的几个纸包放在桌上,冷冰冰地说道:“反正没有死,你就将就点儿吧。”
尤芊袭翻着白眼儿,嘟囔道:“怎么说我们现在已经是同盟关系,别以为夜舒黎给你一根鸡毛,你就当做令箭。姑娘我可以一个人去找皇上,有什么好神气的?”
上邪解下身上的佩刀,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冷寒地说道:“你可以试试!我可以先卸下你的手脚,然后等找到皇上了,再给你装上,还给主子。”
尤芊袭幻想着自己被上邪像死狗一样拖着,手脚都无力地散落在地上,先不说痛不痛,这个样子和后世大街上的乞丐骗子没有什么两样儿。
她立刻换了一副喜态的嘴脸,笑嘻嘻地说道:“嘿嘿……本姑娘是开玩笑的。大侠你武艺高强,万万不会为难我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怜娃儿的。“
上邪没有搭理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张软塌塌的牛皮,径直就在桌面上铺开,眉头紧锁地研究起来。尤芊袭的好奇心一下被勾引了起来,她跳下床,也凑上前去看。只见这块儿牛皮上,用红线和黑线交叉回旋地画了无数条乱七八糟的线,纠缠弯曲,简直看得人脑袋里的神经,都凝结成了一团。
尤芊袭心里默默地哀鸣,还是后世好啊,直接一问度娘,就把你要去的目的地勾勒出来了,而且还附上需要坐的车次,步行多少米。她试探着问道:“上邪大人,请问你能看明白,这些比麻花儿还扭得错乱的路线吗?”
上邪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装出一副大尾巴狼的傲慢模样,得意地说道:“我画的,自己能看明白就行了,要那么美观干什么?”然后他指着上面的红线解释道:“这,这还有这,都是皇上掉下悬崖下面的江水以后,所流经的路线。
皇上万圣之体,应该会躲过这一劫,而且皇上熟悉水性。如果没有昏厥,这些地方极有可能是他上岸的地点;假如皇上昏迷了,也会借助水的浮力,吸引岸边上的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