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來,尤芊袭虽然已经成亲,不过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倩倩比她的年纪更小,两人畏惧那个男鬼的事情,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
尤芊袭独自躺在床上,身旁是一个干果的木匣子,她捻起一颗瓜子,嘎嘣儿嗑了一下,然后鼓起腮帮把皮儿给吐了。
屋子中间的圆桌上,点着一支高高的烛台,烛火在帷幔上的黑影轻微地闪动着。
倩倩趴在上面,按着那本账本,在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算着什么。
尤芊袭呼地又吐了一个瓜子皮儿,然后第两百次叹气,在这个时代,一到天黑就沒有娱乐活动了。
如果在繁华的京城,还可以出门逛逛夜景,新鲜一下小吃,或者去逛逛戏园子,看看有意思的皮影……
如果在以前那个时代,那就更是无夜城啦,找上男朋友,噢不对,是老公,去看电影,烤一盘羊肉串,再來几杯冰镇啤酒,或者约上几个闺蜜,去唱K,购物……
可是现在,她沒有如果,只能挺尸在床上,把枕头垫得高高地做白日梦。
“小姐,你听外面怎么了?“
倩倩打断了她的沉思,尤芊袭翻身坐起,擦了一把快要流出來的口水,惊魂未定道:“什么怎么了?”
“嘘……”倩倩满脸紧绷,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外面一阵叮叮咚咚的骚乱,然后是男人低语的声音:“小心着点儿!”
尤芊袭连忙佝偻着腰,偷偷摸摸地贴到门缝边上,聚精会神盯着外面。
只见一群人,搬着几个大箱子,还有的背着鼓鼓囊囊的褡裢,带头的那个已经下了楼,对着掌柜的吵嚷着要退房。
尤芊袭这才把心放肚子里,颓然地摆了摆手,用口型对着倩倩道:“沒事……住店的,要走了。”
倩倩这才怔愣愣地坐下,眼睛直勾勾的好像丢了几缕魂,看來这个男鬼把她吓成了惊弓之鸟,稍微有风吹草动就觉得大祸临头了。
只听外面有传來几个粗汉的声音,压抑且愤怒。
“小心!不要伤到这个公子。”
另一个人说道:“沒事儿,他的脸受伤了,包扎一下就好,一会儿就上船了,别多事。”
尤芊袭这下更加肯定是逃难出去的客商,于是摸着扑通狂跳的小心脏,不自在地笑道:“沒事……沒事儿了。别害怕。”
倩倩的嘴巴裂了一下,瞅着她说道:“小姐,貌似你比我更害怕。”
“切!我是小姐,我能害怕吗?”她这话说的极是正气,想想自己,都是一抹飘悠悠的灵魂,然后霸占在死人身上,如果说出來,那多惊魂啊。
那个男鬼,即使是真的,也还不是一抹幽魂,自己这抹幽魂还比他多了一个人的身体,比资本,谁怕谁啊。
想到这里,尤芊袭又安定自然地走回桌边,翘起二郎腿喝起茶來,阿Q的精神,任何时代都是很好用的。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她转身的一刹那,外面的过廊上,抬过一个衣衫褴褛的公子,如果她沒有挪开视线,就能发现那人和夜舒黎长得很相似。
人生就是开在高速路上的汽车,如果在立交桥上稍微打一个晃眼,就有可能拐错弯道,继而走向不同的道路。
错过,往往就是那么一瞬。
倩倩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把笔杆子一搁,皱着秀气的眉毛一下站起來。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一下,探听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尤芊袭一副老江湖的姿态,拍着她的肩膀,老气横秋地说道:“姑娘,还是多长一个心眼儿吧,以姐姐我的经验,他们就算有什么猫腻,我们也不能追上去,所谓好奇害死猫,要不是我多事儿,就不会被强盗给掳去了。所以,吃一堑,长一智,我们还是安安分分等上邪回來吧。”
倩倩的嘴巴张了一个O形:“小姐,你好有见识!”
再说夜舒黎戴着上邪的面皮,身手却比上邪快速很多,他们三个从小一起练武,都知道竹林的秘密。
这个诡岛有些不一样,早年那对夫妻还沒有來的时候,这里荒草丛生,森林密集,树丛中都是几千年來的枯叶累积,加上地底下有泉水冒出,有些地方就变成了沼泽,明面上看起來是树叶层,其实一踩踏上去,就可能被吞沒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对夫妻也不敢贸然开发这个岛所有的地方,只是在沒有林子的地方,建立了城镇房屋。
沼泽地带不适合竹子的生长,夜舒黎早就打听清楚了,只有在林子边缘的地带,有几丛稀疏的竹林。
等他运用轻功,飞到那里的时候,却见不到一根竹子了,全部是黑色的残灰,还有焦糊的气味。
沒错,这几处竹林都被人烧掉了。
夜舒黎顿时感觉五雷轰顶,这下连哥哥最后的线索也断掉了。
他沿着那些肮脏的灰烬走了好几圈,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路人马,要和自己过不去,现在哥哥在外面,一定被那些人马给盯上了。
忽然,他白底黑色的靴子一顿,脚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等他捡起來一看,原來是一张还沒有燃尽的羊皮。
夜舒黎死寂的心又活泛了起來,他连忙掏出怀中的一个白色的瓷瓶,到处一些蓝色的液体侵染在羊皮的一角。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像是远方的鬼哭狼嚎,即使他戴了一层面皮,还是感觉到像刀锋一般生疼。
江湖,起风了,朝廷,也起风了……
不一会儿,羊皮纸果然如他的预料般,全部变成了紫色。
夜舒黎的身上披着明晃晃的月光,心里默默念着:“东绿、南青、西蓝、北紫……”
“北……哥哥的意思先是指南方的诡岛,现在又是让我们去北方。”
他紧拧着凌厉的剑眉,眼神锐利似刀,然后缓缓地看向了北方,,那是桃花岛的方向。
电光火石之间,那呼呼的风中传來一丝轻微的声响,凭借着多年的功力,一般人听不出來,可是怎么能瞒得过夜舒黎的耳朵。
他迅速闪身,像一只灵敏的夜豹,窜进了一处巨石后面。
脉搏跳动了十下过后,他悄悄地探出了一个头,目力不远处的一处丛林,由于中间隔着一条溪水,所以那边依然树荫茂密,并沒有受到火灾。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沒有什么响声,这才悄悄地偷摸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如鬼魅般出现在树荫中,屏气呼吸,听到方圆百步之外都沒有其他异动。
夜舒黎暗自苦笑:“难道我过于神经质,刚才是我看错了?”
正当要离开,在转身的刹那,忽然发现前方有一口黑乎乎的井。
夜舒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如果有跟踪他的人,现在沒有任何动静,那一定是藏身在此处。
小心地拾起一颗石子,他轻轻地扣在手掌之内,等到靠近井沿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往里面扔去。
只听哐哐啷几声脆响,这口井里面发出一连串的回声。
夜舒黎暗忖:“原來是一口枯井,听这个声音,大概也沒多深,不如下去一探究竟。”
树林深处,传來一声咕咕的鸟叫声,给着寂静的夜增加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夜舒黎身形一飞,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轻盈地闪身跳进了枯井。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细碎的泥土渣子窸窸窣窣跟着掉下來的回声。
他抬头望了一下,井里的黑,衬托出外面的世界一片深灰色,站井观天,可惜他不是那只青蛙。
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火折子,橘黄的小火花亮起的时候,他的全身都笼罩在这一点小小的火晕中。
只见井下面的四壁上,长满了各种青苔,看來这个枯井已经有一些年头,可是奇怪的是,脚下却是干干净净,沒有一片树叶或者杂乱的尘土。
夜舒黎心生疑窦,如果这个地方长期沒人,井口又是打开的,这下面应该早就掉了厚厚的树叶。
他不由得再次屏息凝听,忽然耳畔有更大的风声,而且方向不是从上面传下來的。
夜舒黎大惊,试探着往里面走了几步,果然,井的土壁上,有一个一人來高的洞。
哎呀,这下面别有洞天,那刚才的声响,一定是谁从这里逃掉了。夜舒黎不由得浑身一震,借着手上那微弱的火光,信不朝里面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头上传來一阵砰的巨响,夜舒黎暗道不好,急急地向后退了回來,结果原來还能模糊看得见的洞口,已经被什么东西完全遮住。
接着又是一阵磕磕碰碰的声音,夜舒黎明白隐约能分辨是一些石头,压在了上面盖着的那层东西上。
“谁!”夜舒黎大喝:“谁在上面!”
无人回答,夜舒黎真想大骂娘,他居然被人暗算了,虽然对方沒有落井下石,可是这个和落井下石的待遇,也丝毫差不到哪里去了。
上天无路,那只好下地出洞了。
夜舒黎气闷,对方既然存心要把他堵死在这里,那上面肯定是盖得密不透风了,他只好选择那个唯一的选择了,,钻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