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竖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你和那林知县打过交道,这人做学问最是严谨,你竟公然在考棚安睡!岂能有什么好果子吃?气死为师了,欣儿,家法伺候。”
李狗剩跑来跟李大用汇报“战果”,李大用上来这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这还让欣儿请出了家法,那根长约摸三尺,直径大概两寸的檀香棒子。
欣儿跑颠颠的抓来家法,幸灾乐祸,今日,终于能看李狗剩出丑,报当初的一箭之仇了!
“先生,别啊,您还没听我说发案的成绩呢。”
李狗剩真想顺着屋里的柱子爬上去,李大用管教学生的样子何止是残忍啊!
“哼,成绩?考场安睡,以林知县的性格就算你能写出状元及第的好文章照样被打进冷宫!就你那两把刷子如今惹恼了林知县还想着正场得过?想想为师辛辛苦苦拉下脸皮帮你求那张老爷准你县城入学,如今你竟如此辜负为师的一片苦心?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欣儿,快,为师要亲自施行家法!今日不打你个皮开肉绽,为师就算对不起先师孔子!”
李大用忽然想起孔子也曾对课堂安睡的学子怒骂,朽木不可雕也,自己如今这学生竟然众目睽睽的在科举考棚里安睡,自己丢脸还是小事,数月寒窗心血付诸东流,岂不让人心痛?
“先生您先听我说啊,消消火消消火,万一气坏了身子咋办!?”
“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学生,为师怕是要早死早超生!可你也甭想舒坦了!”李大用大骂:“全阳谷的先生如今都知晓是我李大用的学子在考场安睡,你让为师的脸面何处放?你蒙学已有大半年,如今半年心血化作乌有,为何你就不心疼?为师跟你讲过的一寸光阴一寸金是不是全都当做耳旁风了?”
这小子!竟然还敢跑!?李大用抓着家法像是气急了的泼妇,哪里还顾的什么斯文,今日不打的你皮开肉绽长长记性为师就对不起先师孔子!
真是痛心疾首,想想这学子本写一手妙趣÷阁生花的好文章,时不时的还能吟出些绝美佳句,想来县试正场本是脑上摘瓜的便宜事情,可竟公然考场安睡,林知县为正学风,还能饶了你去?
一棒子挥舞下去,势大力沉,家法卷带着愤怒这就呼啸着朝李狗剩身上招呼。
欣儿瞪大了眼睛,爹爹今日这是真打啊!原本这妮子以为父亲如此疼爱狗剩只是吓唬一番,没成想当真就真刀真枪的干上了!
啊……
李狗剩逃跑不迭,后背上挨了一下,顿时疼的七荤八素,冷汗直流,先生下手果然狠毒,怪不得当初在桃花坡那会儿一众学子见了先生没人敢跳脱的。
“先生,学生好歹拿了县试十一,虽说没入前十,可您也不至于这么残忍吧!?”
李狗剩疼的直冒冷汗,反手抚摸自己后背,一边疼的直跳一边说道。
李大用此时正在气头上,耳朵自然也不那么好使,好久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似乎听到李狗剩说自己成绩的,这娃拿了何名次?
“你说啥?”十一?离那正场前十仅一步之遥,十一?欣儿亦有些吃惊,刚才瞅着李狗剩的狼狈样子这妮子还紧着在那幸灾乐祸呢,冷不丁的听到这话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十一?
“先生,学生那里敢骗你,今日县试正场发案,小子看了榜单,刚回家告知父母这就奔着您的桃花坡来了!小子是正场十一。”李狗剩幽怨道:“结果您一上来就开骂,这还行起家法了!”
李大用身子一滞,正场十一?此子考场酣睡,竟还险些入这阳谷前十?
“不对,不对。”李大用非常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林知县何许人?说到做学问这人比那最古板的老学究还认真,咋会给你个考场酣睡的学子十一名?
“为师不信,你立马将你考场所作文章说与为师来听。”
李大用打死也不信林再道那个老学究会看自己的情面或者不惩罚一下狗剩,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
狗剩照做,便将自己考场上所作那篇八股文章吟诵出来。
后世李狗剩虽说学工科的,不过对这古文字还是有些研究的,没事喜欢钻磨些文章,腹中自然装了不少八股文,加上自己来这大明求学了这么久,活学活用,学以致用,写出来的文章还能差了?否则这文章如何能让林再道都拍手叫好、黄主簿都建议直接引为县试案首?
听完文章的李大用琢磨了良久。
“爹爹,咋样?”欣儿听了半天,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嘛,这妮子依稀觉得这文章似乎不错,可是又拿捏不准,这就着急忙慌的问道。
李大用不说话,摸着下巴思忖了好久,过了一会儿这竟从太师椅上一下跳了起来:“好文!如此文章,那林再道只给你个十一!?”
“哎,你娃考场酣睡,相信那林知县也是被你气的七窍生烟,这正场十一,相信是给你做的微惩吧。”
李大用常去阳谷县,虽说跟林再兴来往不多,可是整日里听张宏济他们叨叨心里也是有些底的,林再道这人很好说话,县治也较开明、宽松,可是若论起这做学问,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严谨的一塌糊涂,相信此人给狗剩十一,也是想着让自己这学生张长记性吧。
“微惩?正场十一还是微惩?爹爹,您不是说您当初县试才得二十八,年轻时还引自己为二十八书生?”
欣儿忍不住道,不过这人聪明伶俐,说完这就后悔了,自己当着狗剩说这个,不是在揭父亲的短吗?
李狗剩,都怪你!欣儿恨恨的想到,这又狠狠的踩了一下狗剩。
“咳咳……”李大用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抬高声调:“狗剩,为师揣摩林知县此举定是这个意思,希望你做学问严谨些,否则你这篇文章,就算直接给个县试案首,亦不为过!”
欣儿惊呆了,父亲这是在开玩笑吗?就眼前这狗剩能靠一篇文章得案首?不由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狗剩,不看不要紧,一看这就不忍嫌弃的额了一声,笑的真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