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金线装订的洒金无色粉笺上面的图画和尚佳从赵然那里得到的那些图画相比,似乎更加直观,其中各种套路的可操作性也更强,尚佳索性坐在床边观摩学习了起来。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尚佳面红耳赤起身,把那套图画和白玉瓶一起放回原处,到床后浴间用凉水洗脸。
撩起凉水泼在脸上,尚佳热=辣辣的脸总算是凉下来了一些,他觉得自己总算是学有所得。
到了此时,尚佳随便猜也明白这套精致图画与那个白玉瓶,应该都是成婚前黄氏大嫂送到栀栀那里去的。
想到栀栀把这两样东西压在锦褥下,尚佳脸又红了:栀栀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在偷偷学习……
洗罢脸,尚佳恨不得立刻便见到栀栀,抱着栀栀再弄一次,好洗刷自己的耻辱,让栀栀明白那夜并不是他的真实水准。
登车之后,栀栀这才发现自己这次出行确实有些兴师动众了。
她本来想带着在内院侍候的丫鬟们出去玩耍的,因此除了尹妈妈和明慧留守外,其她如玉明月等丫鬟分乘了两辆大车也跟了过来。
此时要出发了,栀栀发现不光景秀跟着她,连天和也骑着马带着一队士兵跟了上来,心道:我不过是出去逛街罢了,如今跟的人怕是有几百了……
她心中有些不安,便吩咐小樱叫了景秀过来,把车帘撩起一道缝,低声问道:“景秀,不过是逛街而已,会不会过于劳师动众了?”
好几年过去了,景秀依旧如同初见时那般细细瘦瘦的,俊秀得很,他拱手施了个礼,含笑轻轻道:“禀夫人,如今市面上依旧不大太平,也许还混有北辽奸细,大人有些不放心。”
想了想,他又轻轻补充了一句:“饶是这样,大人还不放心呢,说让您在兰雅衣舍等着他,他去接您。”
栀栀看着这个女孩子般俊秀爱害羞的景秀,也不好多说什么,说了句“出发吧”,便放下了车帘。
作为夫人最宠爱的丫鬟,小樱自然是陪着夫人坐在车内。
马车辘辘而行,行驶在官道之上,向城内驶去。
小樱忍不住把车帘撩开一道缝隙,去看官道两旁的麦田。
如今正是午后,却不算热,凉爽的风夹着麦秸秆被镰刀割下后特有的那种清新气息顺着缝隙吹进了马车中,栀栀觉得舒适得很,含笑道:“咱们来沧州的时候,麦田里的麦子还是绿的;如今麦子几乎收割完毕了,时间过得真快!”
小樱眼睛笑成了一道缝:“姑娘也变成夫人了!”别人不知道,作为贴身丫鬟,她自然知道栀栀和尚佳才圆房不久的事。
听了小樱的话,栀栀有些害羞,不由想起了尚佳早上背对着她穿外衣时的模样。当时因为刚洗过澡,尚佳光着上身,只穿着雪白的纨裤和皂靴立在床前,白色纨裤被纱带系着,松松挂在细瘦的腰上,愈发显得身高腿长,全身没有一丝赘肉,劲瘦的身上肌肉匀称颇具爆发力……
她的脸渐渐红了。
小樱见栀栀脸泛绯红,丹凤眼水汪汪的,好看极了,不由有些看呆了,半日方道:“夫人,您真好看!就像画中的人一般,怎么看都看不够!”
栀栀闻言,“扑哧”一声笑了,道:“这么喜欢我啊,那你就做我的通房丫鬟吧!哈哈!”
小樱把她的话理解成了夫人要自己做大人的通房丫鬟,当即急红了脸:“夫人,我不要做大人的通房丫鬟!”
栀栀也不解释,故意挑眉逗她:“我的阿佳哥哥生得多好啊,还配不上你么?”
小樱急出了一头一脸的汗,拉着栀栀的手腕:“夫人,大人是好,可是奴婢不喜欢男的!”
栀栀吓了一跳,试探着道:“那你喜欢女的?”
小樱摇了摇头,道:“女的我也不喜欢,反正这些都挺烦人的,我都不喜欢!我只想一辈子侍候夫人!”她是真的不喜欢复杂的感情和生活,觉得像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栀栀:“……”小樱以前也流露出过这种想法,她当时还以为是小姑娘说着玩呢!
小樱拉着栀栀的手,神情庄重:“夫人,我觉得比起成亲生子情=情=爱=爱那些麻烦得不得了的事,还是侍候您更有意思!”
栀栀柔声抚慰她:“我不会胡乱安排的,到时候怎么样都随你。”
小樱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眉开眼笑道:“那夫人赶紧再加把劲儿,生个小公子我来带!”
栀栀睨了她一眼:“这事是能急的么?老天爷自有安排!”
小樱见她这么消极,忙挽着栀栀的胳膊:“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以前在何婆子那里的时候,听何婆子和人说得多弄,弄多了就会怀上,你和大人也太……”
她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拧眉跺脚想了半日,方憋出一句:“你们弄得太少了!”
夫人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小樱可是清楚地知道夫人和大人成亲这么久,也就那夜在一起过。
栀栀害羞极了,红着脸故意做出阴森森的模样:“小樱,你知道得太多了……”
小樱眯着眼笑了:“夫人,您今晚还和大人在一起吧,赶紧怀上小公子!”
她想了想,附到栀栀耳边道:“夫人,我听尹妈妈和小梨私下里说尚家二房的二公子要进京赶考,太夫人带着二老爷一家似乎都要搬到京城居住,太夫人不是好惹的,听说早些年因为子嗣之事与老夫人还闹过……您还是及早怀上的好!”
栀栀闻言笑了,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才不怕!”
虽然饱经战乱,但沧州城还算繁华。
栀栀的车驾到了兰雅衣舍,早有店中的管事娘子带着店中众位娘子迎了出来,行罢礼便簇拥着栀栀进了店铺。
店铺里收拾得颇为雅致,栀栀在店内二楼的雅间坐了下来,管事娘子立在一边回话:“禀夫人,我们老夫人早把兰雅衣舍全交给了太子妃,前些日子太子妃命人传话,说夫人您和鲁阳公主一样是自家人,以后请随意在咱们店里挑选,都记在太子妃账上!”
栀栀含笑道:“替我回话,谢谢大嫂了!”
她知道黄氏大嫂是真心想送礼,便也不客气,索性拿着图册挑选,看中了哪样便让跑堂娘子们拿来看,一时之间简直是眼花缭乱。
因为要等尚佳过来接她,所以栀栀索性挑选个痛快,挑选了好几套内外衣物,又各自搭配了绣鞋。
选罢衣服,她又一套套地看首饰图册,最后终于选定了一套四季花簪。
这套花簪是兰雅衣舍最新推出的,每个分店只有一套。
管事娘子亲自捧出描金锦匣,当着栀栀的面摁开消息,双手奉了过来。
如珠伸手接过,捧上来让栀栀看。
栀栀懒洋洋坐在那里,抬眼看了过去,只见黑丝绒底座上整整齐齐嵌着两排共十二支赤金镶各色宝石花簪,从一月浅紫色的风信子和浅黄色的迎春花、二月的桃花和水仙、三月的玉兰和海棠……一直到十二月的梅花和蜡梅,一支支璀璨夺目精妙绝伦,美得令人心悸。
这套花簪栀栀一下子就看中了,便定下了这个。
栀栀正在选胭脂水粉的时候,景秀上楼轻轻禀报道:“夫人,大人过来接您!”
栀栀闻言心中欢喜,心跳有些加快,便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把玉色纱帘撩起来往外看。
她过去得有些晚了,只看到一群甲胄鲜明的将军牵着马候在兰雅衣舍外面,中间却并没有尚佳。
栀栀正有些失望,便听到身后传来尚佳的声音:“栀栀!”
她惊喜莫名,当即转身看去,只见尚佳一身绯色骑装,身姿笔挺,负手立在楼梯口处望着她,清俊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可是黑宝石般的眼睛里分明含着笑。
栀栀嫣然一笑,快步迎了上去:“阿佳哥哥!”
这时房中的人纷纷屈膝行礼:“见过大人!”
尚佳凝视着栀栀,见栀栀满头珠翠乌发如云,眉目如画肌肤晶莹,仿佛带着一层莹光,整个人纤弱袅娜,他的心顿时软成了蜜水,伸手揽住了栀栀,轻轻抱起栀栀,转身便向楼下走去——楼梯这么窄这么陡,栀栀又那么粗心,万一从楼梯上摔下去怎么办?
还是抱着下去吧!
栀栀有些害羞,小鹅蛋脸埋进尚佳胸前,不肯让人看到。
守在外面的将军们见节度使大人抱了一个小小的粉衣白裙美人下来,心知这便是节度使大人的小妻子了,都不敢多看,俱低头含笑等待着。
尚佳把栀栀放入了车中,立在车前望着栀栀绯红的小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觉得温软细滑,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我带你去看新建好的节度使衙门!”
栀栀嫣然一笑:“阿佳哥哥,咱们的新家便在衙门后面么?”
尚佳“嗯”了一声,哑声道:“还去看我们的新家……”
他又深深看了栀栀一眼,这才关上了车门。
沧州路节度使衙门和总管衙门所在的大街叫梧桐大街,街道宽广洁净,道路两旁种植着遮天蔽日的梧桐树,浓密的树荫遮挡住了午后的日光。
这条梧桐大街上不只有节度使衙门和总管衙门,就连知府衙门、提刑所等也都在这条大街上,因此安静得很,没有人敢随意在这里制造喧哗。
尚佳骑着马护着栀栀的马车行驶在梧桐大街中,景秀与天和在前导引,众将都跟在后面。
经过沧州路总管衙门之后不久,众人便到了节度使衙门。
众将在孙诗雨和柳辛的带领下去了前衙。
栀栀的马车直接驶入西夹道,在内院大门前停了下来。
尚佳打开车门,探身把栀栀抱了下来。
栀栀把手放在尚佳手中,抬眼看着前方,见白的墙黑的瓦,墙内树木浓密碧绿的枝叶探出墙来,格外的绿意盎然,心中很是喜欢,娇声道:“阿佳哥哥,这里树好多,我很喜欢!”她很喜欢这种“枝间绿意一重重”的氛围。
尚佳笑着看她,心道:就是知道你喜欢,这才让人这样布置的!
新修的沧州路总管衙门与节度使衙门比邻而居。
宁宝珍带着手下僚属正在视察新建成的总管衙门,叶真作为书记自然也跟在后面。
一行人沿着东边的林荫道往北向内堂走。
通判蔡中原指着东边的花墙问管事:“闻说节度使衙门与咱们总管衙门比邻而居,此墙东边便是节度使衙门么?”
管事含笑施礼道:“正是。”
又道:“听说节度使大人带了夫人正在隔壁的节度使衙门探看呢!”
他说者无意,别人倒也罢了,偏偏叶真听者有心,听了管事的话,那颗心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