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轰隆,苏九冬没了往日望着窗外风景自得其乐的闲心,从上马车开始就一直盯着温以恒,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一言不发。
温以恒也丝毫不怵的回看着苏九冬,一双好看的星目里甚至饱含着暖茸笑意。
回到家后,二人和柳芸娘打过招呼,又钻进了屋子里谈事。苏九冬被他笑着盯着看觉得很不自在,才讪讪开口问到:“你笑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笑你单纯罢了。”温以恒起身坐过来苏九冬身边,温热的肩膀也贴着她的肩膀,淡淡开口:“世间险恶,为人单纯是最危险的特质。不过你的单纯很好,继续保持。”
苏九冬没好气的怒嗔一声,有些颓丧的靠着车身叹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听雷老夫人说那么一堆话,一定以为我就是钦差大臣吧。”
温以恒不愿看苏九冬胡乱猜测,干脆直言:“你还是误会了。你若留心在县城里打听一番,就知道钦差大人姓楚,不姓温。他现在正在山西一带巡视,暂时还没巡到咱们这小山村呢。”
“即使你不是钦差大人,但看雷家人的行为,你也一定和钦差大人有一定的关系,否则他们不会一边巴结你一边又怕你。”
“这点你倒是猜对了,我和现任的钦差大臣还真有一点小小的关系……我和他是儿时同窗,但是接触之后发现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所以渐渐的就少交流了。”温以恒把手枕在脑后,似乎在回想幼师的同窗记忆。
“仅此而已?”苏九冬还是不信。紧紧一层儿时同窗的关系,还是不可能让雷家人对他毕恭毕敬。即使雷家人再如何伸长手脚,也不会因为查到温以恒是现任钦差大臣的儿时同窗而对他百般讨好。
“儿时是同窗,现在算是上下官的关系。圣上派他代天巡狩,如果他有拿不准拎不清的时候,让我在一旁不时辅助提点一些罢了。”说到这位钦差大臣,温以恒总是时不时的流露出点点不屑与轻看。
“只有这样啊……”苏九冬的语气难掩失落,又为自己想偏了方向而哭笑不得。还以为真是钦差大臣这样的大官呢……温以恒冠冕堂皇的说什么“上下官”的关系,原来只是钦差大臣的下属不过个小小的辅助罢了。
温以恒解释道:“其实你仔细想想也能知道答案了。你看我在你这儿待了这么久,远离朝堂,从来没有在外巡视过什么,也没有做什么调查民意的举动,又怎么可能会是钦差大臣呢?”
“我知道你还在疑惑去年瘟疫那段时间我为什么经常外出,虽然你一直没问。”
“我现在就告诉你,当时钦差大臣本来就要巡视到江浙一带,朝廷突然下放指令让钦差大臣紧急调往山西巡视,所以钦差大臣那段时间找我过去商量推迟浙江巡视一事,让我先替他盯着点。”
温以恒一五一十的向苏九冬说明:“也许就是因为那时我经常与从钦差大臣同出同入,叫旁人看见了以为我和钦差大臣是什么同等级的官员。”
“钦差大臣紧急离开,只剩我还留在浙江,所以才突然出现许多人跑来巴结我的。”
“原来如此。”苏九冬赞同的点点头,联系前后想想,确实像温以恒说的那样,瘟疫发生之前,确实没什么人跑来找他,只有瘟疫之后,各种雷家人李家人王家人的纷纷冒出来,想巴结他抱他大腿。
奈何人家只是个小小辅助,算不得官员,更说不上什么话,雷家人想靠巴结讨好温以恒来升迁之想,估计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没有向雷家人说明你的身份吗?你是故意这么做的?”苏九冬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温以恒心肠蔫坏,说不定他是故意要吊着雷家戏耍,看雷家耍一出猴戏。
“我从一开始就明说我只是钦差大臣的一位辅助官,偏偏有人不信,说看我器宇轩昂,还经常和钦差大臣商议事情,一定也是个大官,吵着闹着非要巴结我讨好我,你说这算个什么说法。”温以恒双手一摊,无奈的耸了耸肩。
“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苏九冬捶了温以恒胸口一拳。
她换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虽然你不是钦差大臣,但是可以从旁协助,那你怎么看雷家的事情?”
雷家打着县官的旗号,背地里做尽坏事,恶贯满盈,苏九冬对雷家目前还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愤愤不平。
“雷家?雷家的下场当然由钦差大臣定。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是让你满意、让岐山县百姓满意的结果。”
苏九冬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勉强算是满意。但是目前钦差大臣远在山西没有巡回浙江,惩治雷家的时机恐怕还是遥遥无期。
雷家一日未倒,岐山县就还是姓雷,所以苏九冬还是得从李洋头那里租屋子。
这日苏九冬遵守约定来到祥云茶社和李洋头见面,二人要去相看合适的店铺。
李洋头又是一改之前的高傲态度,对她和蔼许多,每到一间铺子都殷勤的向她详细的讲解。
苏九冬察觉李洋头的态度转变应该是雷家人嘱咐的,只装作不知。
兜兜转转看到了下午,苏九看中了一间城东的临街商铺,距离县城主街就两条巷子的距离,不近不远,距离合适。
“苏姑娘您是打算盘这一间铺子?”
李洋头似乎对苏九冬选中这间铺子很出乎意料,面有难色的开口:“其实这间铺子样样都好,只是因为二进院子里的水井枯了,打不上水来,每日得从路口的那口水井打水过来。开铺子用水量大,许多人嫌一来一回打水麻烦,所以都不愿意盘这间屋子。”
“没关系,到时候我多请一个壮小伙子去跳水就行。”苏九冬对此不甚在意,反正有足够的银钱在手,她不介意多招一个伙计。
“好,既然您不嫌弃这点,咱也卖您个人情。”李洋头神秘兮兮的凑近苏九冬低声说:“就冲着这点打水不方便,咱给您个低于市价的租屋价。原来租价是年租二百二十两,现在给您年租价一百五十两银子。你看怎么样?但您可别告诉旁人。让人知道了我也不好做这行买卖了。”
“那…这个‘房屋修缮费’您要怎么算?”苏九冬故意提起保护费,想知道李洋头收得有多狠。
“修缮这间屋子花不了几个钱,所以我也就不和您收取了。只不过因为屋子还有一些地方没有修缮完,要交给您还需要一段时间,估计得到今年九月底才能给您交铺子。”
李洋头有意打听苏九冬的事情,得知苏九冬还想在城里租房子住,就顺便提起来:“您之前不是还说嫌弃村里的屋子不够大想再盘一间小院子租住吗?我手头上还有一些宅子要出租,如果您有意向,也可以在我这里盘的。”
“目前这个暂时不需要了,我手头不算宽裕,只打算在家里另起一屋子随便住住就行了。”
苏九冬认为如果租住在李洋头手里的房子,估计会被雷家人监视起来。所以明确拒绝。
李洋头假模假样愿意给低价,还不收保护费,苏九冬乐见其成,大大方方的点头同意了。
盘下了城里的店铺后,苏九冬开始忙活起要准备更多的药方配膳。
现在是六月份,距离九月去收铺子还有足够的时间,苏九冬打算趁这段时间再搭配一些药膳方子,也多翻翻古籍查一查温以恒身中百罗裙毒的解法。
经过上次雷家的不欢而散,苏九冬去雷家去的少,都是托闫大夫去查看情况,再捎封信把情况告知她,她再随之调试增减药膳方子。转眼到了八月,据闫大夫说雷老夫人精气十足,不复往日的垂垂老矣姿态,整个人都年轻了一些。
看着闫大夫送来的信,字里行间都是夸赞苏九冬的医术与配药能力,苏九冬更加确信自己开药膳馆的决心。
这日苏九冬和柳芸娘在家中蹲守熬药,温以恒带着苏庭安和阿蓉外出去玩。二人听见门外传来马车轰隆的声音,人声嘈杂不已。
苏九冬外出一看,一架架雷家的马车和木推车排成长长的一列队伍停在苏九冬家门前。村里行人驻足,纷纷往这边望过来。
雷敬云掀开车帘从偷一辆马车上下来,对着后面的马车一打响指,一位位青壮年从马车上下来,转身去卸木推车上的东西。苏九冬看不清是什么货物,不知道雷敬云这回打的什么主意。
“雷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有话好说,你可别乱来。”苏九冬疑惑不已,难道是要来打群架的?温以恒不在,她这老弱妇孺可不够这一群壮年男子捏着玩的。
“苏姑娘误会了。敬云这是来给您和恒公子送谢礼的。有劳您二位的悉心配膳,家母如今身体清健,精神丰足。家父特意让我来给二位还礼。”雷敬云撇头让下人抬着一个小木盒子上前,打开一看是银光闪闪的银锭子,满满一箱,无法估算是多少价位。
“这是一千两现银,是咱们雷家对苏姑娘与恒公子的谢意。正好敬云得知苏姑娘想要修建新房,所以才带了足够的人手和材料过来,一起帮助苏姑娘起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