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回来的路上楚律封就发觉自己可能病了,但是根本没往瘟疫病上想,只以为是感冒之类的小病小痛。但是看温以恒这么严肃,估计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瘟疫病。”温以恒嘴里淡淡蹦出三个字,楚律封听得虎躯一震,心惊胆战。
奔赴衢州处理水患,楚律封想了方方面面,唯独遗漏了患病的可能,只当自己身强体健,不会遭受病魔的入侵,然而如今却不幸中招,还是情况最坏的瘟疫病。
“放心,有九冬在,会治好你的。”温以恒想楚律封介绍苏九冬,再把今日的事情详细告诉了楚律封。
楚律封喝完了汤药,洗漱一番,才姗姗来到正厅和温以恒商量:“派人去县衙等信,目前还没回来,是不是信使在路上耽搁了。”
“如果不是路上耽搁,只怕是衢州那边根本就没人派人来报。”仆人久久为贵,温以恒心里想了好几种可能性。
楚律封喝了水染病,那么当地灾民同样也会染病。然而距离楚律封离开衢州已有十天,十天里没有衢州方面的来函,更没有衢州官员对于瘟疫病情的上报。
楚律封猜想,可能是衢州的官员把病情瞒了下来,不敢上报。
衢州发生水患,朝廷派人治水过后,肯定会问责地方官员治理不力,一个弄不好不仅乌纱不保,可能项上人头也会不保。
此次水患共有四十人失踪,七个村县受灾,田地被淹几十亩,大大小小波及数十处,情况本就不好。
如果再发生灾后瘟疫,被查出是因为官府没有处理好灾后卫生才导致的病发,恐怕又有许多官员要因此被朝廷问责落马了。
温以恒今天也和楚律封有过接触,存在被传染的可能,所以他不敢轻易离开钦差行辕,所以让其他几名暗卫先行出发,去衢州查探受灾地的情况。
苏九冬去后院冲了热水澡,再拿艾草熏身,离开钦差行辕回到药膳馆后,又拿艾草熏了一遍,才敢来到书房前重开药方,让店伙计准备好充足的药材。
临走前苏九冬给刘掌柜和柳芸娘留了话,交待自己这几日要在钦差行辕停留,药膳馆事宜和家中一切分别交由二人打理,才带上药材药箱来到钦差行辕。
苏九冬去而复返,带回了药方与草药,全力为楚律封诊治,得闲时再照看温以恒的病情,而被强留在钦差行辕的几位官员,则由另一位大夫按照苏九冬的方法为他们诊治。
过了快小半个月,楚律封痊愈,温以恒和几名官员也接触了可能患病的警报。而温以恒派出的几名暗卫未归,衢州方面也依旧没有消息上报,温以恒确信病情被衢州官员瞒报了。
温以恒决定再次赶赴衢州,查看受灾地情况。如果真的发生了瘟疫,就把苏九冬给楚律封开的药方套用在当地患者身上。
“带上我一起去吧,你们不通医术,我去现场也可以看看情况。如果情况有变,我也可以及时调整药方,只求尽快控制瘟疫蔓延。”
苏九冬看得出温以恒只想和楚律封赶赴衢州,不想带着她一同去。
“衢州情况未明,带着你一起去,我会担心。你还是留在这儿,好好经营药膳馆吧。处理好衢州的事情,我会尽快赶回来。”温以恒还是不愿意带着苏九冬一起去。
二人又是争论一番,僵持不下。最后楚律封帮着苏九冬劝说温以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温以恒才最终答应苏九冬可陪同前往,但是没有他的同意不可以随意走动。
苏九冬郑重点头,赶回药膳馆收拾好所需的衣物和几味珍稀药材。三人约好在钦差行辕汇合,午时一到,众人即刻出发。
从岐山县到衢州,走水路原本需要七八日,水患过后河道被冲开变宽,河流湍急,只需要四天就能到达。
温以恒一行人到达衢州境内,离开码头仍需要再走一段山路才可到达城镇地区。
一路走来,苏九冬只觉得到处都是灾后霉味与草药味、消毒醋味混合在一起的莫名气味,怪异又刺鼻。
虽然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灾后重建,道路都被清理了出来,没有洪水刚过的满目疮痍,但是道路周边仍有杂物残留,生活垃圾和洪水卷过来的水草山石混合着裹在一起,一看就是很容易携带病菌的模样。
苏九冬蹙眉,正想开口和温以恒说些什么,就被前方出现的官差吸引了注意力。狗狗
温以恒一行人想暂时秘密潜入衢州查探是否有发生瘟疫,为了掩人耳目,全都扮作寻常百姓的模样,所以路过的官差并没有在意温以恒他们,直直略过他们,领着一群身穿白衣的百姓沿着山路往山里走去。
温以恒觉得此中定有蹊跷,先派一名暗卫跟随着那群官兵,看他们去往何处,而温以恒一行人先去前面村落找落脚点。晚上戌时再在进山入口与前去打探的暗卫会合。
夜晚戌时,温以恒和苏九冬一行人轻装出行,准时在进山入口与暗卫汇合,而暗卫带回来的消息也让众人大吃一惊。
白日里暗卫跟随官兵进山,山中有一处三进院落。
院落外约另有三十多名官兵把守,官兵则把白日里领来的百姓送进了院子里,和里面原本就住了一些看起来像患病的百姓集合,几名大夫模样的人则在冒着炊烟的厨房里转悠。
傍晚申时,几名大夫分别给所有屋子里的百姓送去了汤药。
酉时一刻左右,原本把守在院子外面的官兵,和温以恒白日里遇到的官兵悄悄在院门口集合,足足有快六十人。
官兵在院门集合但是毫无动静,院子里几名大夫则活动了起来,在园中所有房间一一查看后,走出来和为首的军官耳语了几句。
军官下令官兵戴上白布遮掩口鼻,悄无声息的潜入院子里,进入屋中抗出一位又一位不省人事的白衣百姓。
官兵扛着昏迷百姓出了院子,井然有序的前往山腰后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前。山洞周围弥漫着浓郁的烧焦味和令人作呕的不明气息。
暗卫继续暗中观察,只见官兵们一个个把百姓搬入山洞深处,最后一位离开山洞官兵离开山洞后,一名手持火把的小兵走入山洞里。
不一会儿山洞里隐隐冒出微弱火光,那名手持火把的小兵连跑带跳的冲出山洞外,守在山洞外的士兵推来几块大石头堵住了山洞口。
再过不久,原本微弱的火光声势渐大,山洞里火光冲天,有可怖的惨叫声从山洞里传出,伴随着烧焦味飘出。
躲在高处一窥全貌的暗卫平复自己作呕的情绪,早早回到进山入口等到温以恒的到来。
听得暗卫的汇报,温以恒勃然色变,楚律封更是大发雷霆,恼怒的一拳打在旁边粗壮的树干上。
“这群禽兽,滥杀无辜,杀人如草!”苏九冬愤愤不平,气得满面通红,胸口剧烈起伏。
这群官兵烧死病人的做法,让苏九冬会想到两年前,村民要沉塘淹死患病的村民的行为,两次事件对待病人的方法如出一辙,一则淹死,一则烧死。
对待人命如此轻贱。百姓患病却不肯好好医治,只采取极端消极的做法,是为当地官员的假意应对,不肯作为!
“被烧死的人都是百姓,那些官兵敢犯下如此恶行,肯定是上头的官员授意他们去做的。”温以恒让暗卫去把领头的军官悄悄抓来,带回村子落脚点去盘问。
温以恒和楚律封表明了身份,领头的军官吓的屁滚尿流,当即交代了所有事情。
水患过后,衢州境内果真把爆发了瘟疫。一开始只是在几个零星的小村落里,有患病的百姓,后来瘟疫病情逐渐扩大,患病之人越来越多,病情也愈加严重。
衢州县官害怕灾情爆发,会惹得朝廷问责,顶上乌纱不保,便想办法该如何将瘟疫之事压下来。先是对上官瞒着不报,再借隔离治疗的名义,把患病的村民集中在县城外的连子山里一个旧时贪官的私人府邸内。
院子里有官兵扮成的大夫,白天假意给病人诊治,到了傍晚会给病人送药,美其名曰治疗,实则那些药不是治疗瘟疫的解药,而是能让人昏厥的迷药。
病人们傍晚喝药,药效在一个时辰内发作,到了夜晚,几乎所有病人都会陷入深度昏迷,这时官兵就会把病人全部带到山洞里,活活放火烧死。
每晚都有被烧死患病的村民,此事足足持续了十多日之久,被烧死的患病村民多达上百人,山洞里早就充满了焦味与无数死尸的臭气。
温以恒一行人在路上闻到的莫名气味,和暗卫在山洞口闻到的莫名气味一样,来自山洞里被烧死的病人尸体散发的尸臭味与烧焦味。
为官者心思歹毒,这等草菅人命的做法披露出来令人瞠目结舌。
本来决定夜晚留宿的温以恒听闻如此骇人的事情后,决定连夜赶路奔赴衢州县城,令那位军官把山中院子里的官兵和大夫集合,分批次全部带着回衢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