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在府中有自己的思贤院,平日里与那些人也没有多少接触,搬或不搬也无太多差别。父亲既不同意我搬出,我也不愿让他失望难过。”
温以恒也不知,为何柱国公对他要外出开府的事情如此抗拒。
温以恒对搬出的事情不愿多提,苏九冬也不想再有置喙。这是有仆人来传话,说已在泽正堂备好晚餐,柱国公让他们过去一起用晚膳。
“刚才只顾着和你聊天,都忘记去梳洗了……我是不是需要去换一件正式的衣服?这样才不会在你家人面前失了礼数。”没有真正成过婚的苏九冬,还不适应面对公公与婆母的日子。
温以恒看出了苏九冬的紧张,笑着劝解道:“这次晚膳不过是家人之间的用饭,你不必拘谨。父亲与崔氏不像文学世家那样对礼数过于苛求,你换件干净得体的衣服就行。”
在仆人的指引下,苏九冬来到温以恒为他们安排好的庭院里,换了身进京前在临安府买的新冬衣。
柳芸娘带着两个孩子走进屋来得知要和柱国公一家人共同进膳,柳芸娘比苏九冬更加紧张;“九冬儿,我穿这身衣服会不会过于小家子气了?”
“阿恒说了这只是家庭用餐,不用穿那么正式,干净得体就行。”
苏九冬替柳芸娘整了整衣领,安慰道:“阿娘不用那么紧张,我们只是在此暂住,又不是久居,您不用担心会受人白眼。”
苏九冬和温以恒达成共识,说如今先在国公府暂住,等苏风澜打仗返京后再与与他相认,住在将军府中。
柳芸娘依旧担忧:“刚才进门前那位夫人盯着咱们的眼神就十分凌厉,我怕那位夫人会看不起咱们的出身。她以后是你的婆婆,我担心她会以此来说你的闲话,磋磨挑剔于你。”
苏九冬继续劝慰道:“崔氏不是阿恒的亲娘,继母而已。她管不到阿恒这边,更不敢对我们挑剔,阿娘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才领着柳芸娘和两个孩子随温以恒一起前往泽正堂用晚餐。
泽正堂是国公府的前院正堂,平日里是一家人在此闲聚聊天、会见亲眷与用餐的地方,有什么家庭会议也是在这里召开。
泽正堂与国公府的大门之间隔着一进小院子,小院子上“泽正堂”的牌匾高高悬起,挂在院子门正中间,主色红绚丽大气,辅色金富贵高雅,高大气派。
跨过院门高阶,进入院落。
一面照壁墙映入眼帘,墙头两端各有一个头上插着宝剑的龙型,有守护宅院的寓意。
往左走绕过照壁墙,才终于看到泽正堂的全貌。
前院穿堂三间,上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均为悬山式建筑,顶覆灰瓦,前有廊,后有厦,正房两侧各设通道通往后院。
苏九冬从未去过故宫,也没有去过苏州园林一窥古代庭院建筑的气派豪华,只是偶尔在闲暇时从电视上匆匆瞥一眼。
如今终于能亲眼看见京城达官贵人的豪华住所,内心雀跃不已,一扫刚才的紧张与局促。
抱着苏庭安的温以恒看到苏九冬脸上放松的笑容,便揶揄道:“不紧张了?”
“我不过是来暂住的客人,没有必要紧张。”苏九冬轻轻拍拍胸口,一手挽着柳芸娘、一手牵着阿蓉,随温以恒步入泽正堂。
柱国公开心的招呼温以恒他们进屋:“子初来了,我们正说到你呢,说曹操曹操就到,来得正好,饭菜都上齐了,快来用饭吧。”
温以恒与苏九冬她们坐在柱国公左手边的位置,崔氏与自己的儿子女儿则坐在了柱国公右手边的位置。
苏九冬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感谢柱国公的热情招待:“多谢国公爷的招待,九冬感激不尽,九冬何德何能,不仅能有幸一观国公府的气派堂皇,更能一品京中的美食佳肴。”
苏九冬与柱国公举杯隔空对饮,温秀冰便开始阴阳怪气的开口说:“九冬姐姐,你从小山村里来,肯定没见过像国公府这般豪华的建筑吧?是不是住下之后就不愿意再走了?”
崔氏嗔怪道:“秀冰,你这是怎么说话的?你九冬姐姐又不是我们家国公府里的人,肯定不会赖在我们这儿不走的……你说是吧,九冬?”
饭桌上的氛围,因为崔氏的一句话顿时冷了下来,其中最为紧张的是柳芸娘,停下了嘴边夹着羊肉块进食的筷子。
经历过了苏家人直来直去撕逼斗法的柳芸娘,头一次见识到京中妇人话语里夹枪带棒,明面上却没有伤人语气的话术。美丽
“呵,果真是小家子气。”温钰雅见到柳芸娘的窘状,露出了轻蔑不屑的冷哼。
六岁的苏庭安听懂了崔氏话里的意思,歪头对着苏九冬大声说道:“阿娘,这里不是阿爷的家吗?阿爷不是我们的家人吗?为什么我们不能住在阿爷的家里?”
柱国公立刻起身把苏庭安抱在怀里坐回座位上,逗着苏庭安说道:“安儿说的对,这里是你阿爷我的家,安儿和你阿娘当然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说罢,柱国公对崔氏瞪了一眼。
崔氏收到了柱国公的眼风,强迫嘴角挑着笑意,低下了头。
苏九冬大方笑道:“国公爷,其实我们只打算在国公府暂住一段,等我阿爹回京后,我们就搬去他那边住,不会打扰您和夫人小姐的。”
“只是暂住?九冬,你这就见外了,哪有妻子不随丈夫同住一屋的?子初,快劝劝你媳妇。”柱国公捏捏苏庭安的小脸,高兴道:“而且我也舍不得你们把安儿带走。”
“你阿爹也要来京城?”温秀冰顿时不悦:“大哥,你带着她回京,她倒好,真的拖家带口要把全家人都带过来…这份‘嫁妆’真是够丰厚的,这是打算鸠占鹊巢了?”
苏九继续保持得体的微笑:“二小姐的声音果然悦耳,好比琴声一样动听,二小姐虽然学琴,但似乎并无琴者该有的仔细与耐心。
往后还请二小姐在他人说话时,能听得仔细一些。”
“刚才我说的是‘回京’,并不是‘进京’。我阿爹一直就在京城里住着,我并没有拖家带口死乞白咧的要赖在国公府,二小姐不必担心我会赖着不走,鸠占鹊巢。”
“回京?我记得当初调查你的背景时,你阿爹明明早就死透了,怎么还会有个阿爹住在京城里?别是脑子撞坏了。”温秀冰没有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不妥,继续批评苏九冬道:
“而且我是否具备琴者该有的素质,不是你这种山野小人有资格置喙的。”
提到琴技,温秀冰高傲的挺直了腰背。
“我常出入宫廷为皇贵妃娘娘演奏琴曲,娘娘比你更懂乐曲。”
“没想到我一个山野小人,竟然能让二小姐大动干戈,出手调查我……”苏九冬收起笑容,不卑不亢对着崔氏道:“夫人,这就是您教出来的大家闺秀吗?”
还没等崔氏发话,温钰雅抢先开口:“秀冰,我们与她不是一路人,你还是少说些吧。”
柱国公用冰冷的语气表达愤怒的态度:“胡闹!什么不是一路人?九冬是你大哥的妻子,是你们的嫂子,你们非但没有尊敬有加,反而在背后调查她,简直不像话。”
“不知长幼尊卑,罚你们二人今晚回去把《女戒》各抄二十份,明晚前交到我的书房去。”
柱国公的惩罚,激得向来在父亲面前表现乖巧文静的温秀冰表达了不满:“这个女人是个粗野的村妇,如何配得上大哥?如何配得上我们国公府?我不会承认她是我们的嫂子!”
“秀冰你错了。”温以恒开口护着苏九冬:“她是不是你们的嫂子,不由你们决定与承认,只需要我承认即可。
即便她是山野村妇,也比你这所谓的大家闺秀懂得以礼待人。”
温钰雅对温以恒维护苏九冬的态度非常不满,蹙眉道:“大哥,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外人,对秀冰妹妹说这么重的话?”
温以恒态度冷淡的回绝道:“如果你真把我当做你的大哥,那就应该也把九冬当做你的大嫂,持以同样的尊重与敬重,而不是一口一个‘外人’的这样称呼她。”
“也对,反正我们在大哥心里,都是外人。”一直埋头吃饭的温思博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哥一直没有把我们当做自己人看,我们又有什么资格敢把这位大嫂当做外人看呢?”
“什么外人内人的?都安静吃饭。”柱国公喝止了争吵,众人迫于柱国公的威压都不再开口,安安静静的进食,饭桌上只闻碗筷瓷器碰撞的声音。
最后还是由柱国公打破沉默道:“九冬,刚才你说等你阿爹回京后,你就会搬过去和他一起住,不知你阿爹在京城是做什么营生的?”
苏九冬暂时不愿意披露自己与苏风澜的关系,便含糊道:“我阿爹是在军营里为朝廷效命的,不做营生。”
温秀冰继续夹枪带棒的刺一句:“说什么为朝廷效命,不过就是个参军的小兵而已,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