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铎帝话音一落,宴席上又响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自战国起,古代一直奉行重农抑商的政策。历代封建王朝强调农业为“立国之本”,因而把商贾一行当成“末业”加以抑制。
官宦世家的妇人与小姐们皆看不起士农工商中的商人贱业,刚刚对苏九冬稍稍改观的想法又恢复了最初对苏九冬的厌恶不屑之感。
再加之天铎帝特意提到了苏九冬恢复了将军府小姐是身份,即已经是官员家属。
为了防止官商勾结,古代律法明文规定,不允许官员及其配偶子女不得经商。
苏九冬预料到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回答得不好,可能会连累到苏风澜,便在脑子里刮起了头脑风暴,缓了一阵子才慢慢回答道:
“小女对经营一事并不熟悉,原先开那永源药膳馆时只出了钱财之力,只是占了东家的名头,营生一事全权交由掌柜打理。因此回京前已经将药膳馆卖给当时的掌柜了。”
皇后冷冷的开口说道:“原来如此…本宫看你对医术与药膳如此在行,毕竟你们行医之人都会技痒,还以为你会也在京城里开一家药膳馆呢…”
苏九冬漫声道:“董仲舒对汉武帝说,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为制,大夫之所当循以为行也。”
“小女已知悉皇家官员不得与民争利,否则就是腐败之迹象,不合天理,亦不合太古之道,所以并没有再开药膳馆的意愿了。”
苏九冬说完偷偷朝温以恒瞄了一眼,见温以恒点头,悄悄冲她竖起了大拇哥,苏九冬才得以深呼出一口气。暗暗叹息天铎帝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自己刻刻当心才能逃过一劫。
苏九冬的回答尚且令天铎帝满意,晚宴继续进行,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美食上。
一场寿诞晚宴吃得惊心动魄,苏九冬没能吃到多少美味佳肴,反而吃了一肚子惊吓与紧张。
不过好在筵席已散,苏九冬与温以恒隔着人群远远目送告别后,终于得以回去好好休息。
只是经过了这次寿诞之后,私底下递信给邵月梅说要约见苏九冬的贵妇信件却多了起来。
邵月梅私下偷偷拆看过信件,全部都是向苏九冬求医问药的内容。
丫鬟倩月看到邵月梅将拆看过的信件重新折好,随手仍在书桌上,便问道:“月梅姨,这些信件又是那些贵妇人递过来,要找九冬小姐治病的?”
“可不是么…九冬小姐在圣上的五十寿诞上治好了凤芊芊的怪病,出了风头,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官家贵妇得知她的确医术精湛,所以纷纷递信过来,想找她帮忙治病。”
“那这些信件要给九冬小姐送过去吗?”倩月在官宦之家为仆许久,知晓闺阁女子不宜过多抛头露面。如今苏九冬收到信件甚多,如果全部都应约外出诊治,岂非失了身份与颜面。
“送,当然要送!九冬小姐外出时间越长,我与将军相处的时间才能多一些…你没看自从她来到将军府之后,整日霸着将军,更不喜将军与我过多相处,现在将军都少来我这儿了。”
邵月梅把所有拆看过的信件全部集合起来放在倩月手边,嘱咐道:“你快把这些信件重新封装好,然后立马送到九冬小姐那儿去,最好说些话刺激她,劝她把这些邀约全部都接了。”
这一堆邀约信件里,最贵重、身份最尊贵的便是开国候夫人递来的邀请函。
倩月把开国候与苏风澜交情有多深、曾在朝中多次助力苏风澜的事实告知苏九冬后,苏九冬哪怕心里再不愿意接,也还是最先同意了开国候夫人的邀约。
重开药膳馆的事情一直在苏九冬心头萦绕,加之柳芸娘逝世前也叮嘱过希望看到药膳馆能重开,所以苏九冬一直打算等繁杂诸事结束后,便开始着手药膳馆的重开事宜。
可天铎帝的五十生辰寿诞,成了阻拦药膳馆重开的第一道槛。
第二道槛,便是眼前这些多到数不清的邀约信函。
倩月看出苏九冬的面色纠结,还惺惺作态的说道:“其实,九冬小姐您可以在这些信函里随便挑八九个身份尊贵的应约就可以了,其他的可以找理会回绝了,不必全部都应约的。”
“八九个?”苏九冬面露苦涩:“我只治一个都嫌累。如果这些邀约是邀请赏花、斗茶之类的我便可以拒绝不去。可偏偏都是治病救人的邀约,我身为医者,如何能推拒呢…诶…”3a阅读网
倩月将开国候夫人的邀请函推到苏九冬眼前,“善意”的推荐道:“既然九冬小姐认为这些救命邀约不可推拒,那不妨从开国候夫人开始。毕竟咱们将军与开国候的交情,非常好。”
如墨送走了倩月,回到房间里,就看到苏九冬捧着开国候夫人的邀约信函发愁:“这才第一个邀约,难度就这么大…”
如墨好奇的问道:“小姐,开国候夫人的邀约信函里写了什么,居然能让你这么愁眉苦脸的。”
苏九冬捏着信函歪在罗汉榻上,有气无力的懒懒道:
“信函里说,开国候府的世子得了小便不利的怪病,腹胀如鼓,只觉膝盖处僵硬剧痛,食不下咽,已是生命垂危之际。请名医给开服了利水渗湿的利尿药物,皆毫无起色。”
“其实世子患的怪病也不算怪,但却不好治。”苏九冬蹙眉,长叹一口气道:“我毕竟是女子,对如此阴私的男子病症,着实不太方便医治啊…”
如墨建议道:“既然是男子隐症不便医治,那不如我们就给回绝了?或者,找个男大夫陪咱们一同前去,又男大夫负责亲自查诊,咱们在背后想解方便可?”
苏九冬翻出信函又仔细浏览了一遍,无奈道:“既然我们无法拒绝邀约,也只能如此了。”
五日后,苏九冬请了将军府里的齐大夫一同前往开国候府,应约为开国候世子诊治。
开国候夫人甘氏热情的在大门迎接,却在看到苏九冬身后的齐大夫后变了脸色。
“九冬小姐,妾身给你去了信函,是想请你为世子治病,你却带了他人前来,莫非是不想亲自诊治?”
苏九冬不得不向甘氏说清楚其中原因,才终于被迎进了开国候府。
如墨边走边向苏九冬吐槽道:“明明是他们请咱们治病,咱们应约来了,他们这会儿反倒像个大爷似的,还给小姐你摆脸色,也不知在装什么装。”苏九冬对如墨的吐槽十分赞同。
见到世子本人后,苏九冬最先注意到了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世子的脸色。因为世子的面色,实在是太黑了。
脸色发黑是肾亏损的表现,苏九冬下意识的在脑子里想了好几种常用补肾药物,互相之间匆匆搭配了几种配方予以治疗。
苏九冬在心里盘算着这次的诊疗应该主攻肾脏的部分,只要肾脏功能正常,就会气血充盈、经脉通畅,机体健康,病情自然会痊愈。
在齐大夫仔细为世子诊察身体后,苏九冬除了不便观看的男子部分,其余外显的脉象、面色、膝盖、腹部鼓胀等等都仔细检查了。
甘氏扶世子躺好,关切的追问道:“九冬小姐,如何?世子的病症你有办法医治吗?”
苏九冬面露难色:“目前世子患病的症状多且复杂,如果同之前大夫一样使用平常的医治方法想必也不会见效。需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调配各种方法与药材才可,容我回去想想吧。”
甘氏抓过苏九冬的手,认真道:“小儿的病症如今可能只有九冬小姐能医治了,还请九冬小姐一定要认真想想…”
甘氏虽不太满意苏九冬的回答,但她确实在寿诞当日见过苏九冬有医治怪病的场面,所以也只能怀抱希望的将苏九冬一行人送到了开国候府门口,还目送他们上了马车离去。
回到将军府后,苏九冬与齐大夫商讨过一阵后,便来到书架前,拿指尖在书脊上随意的划来划去,最终被一本微微凸出的书给绊住了,苏九冬注目一观,却见是《黄帝内经》一书。
《黄帝内经》说,“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
苏九冬结合齐大夫为世子检查后得出的结论,载结合她今日为世子检查的症状,便默念着《黄帝内经》里的这一句话缓缓入睡了。
凌晨,浅眠的苏九冬被猫叫声惊醒,碧纱橱外传来如墨的抱怨声:“谁府上的猫夜里不好好睡觉,胡乱跑出来发情叫春…没想到如今都六月底接近三伏天了,居然还会有猫叫春。”
冬末到夏初是猫咪的发情期。除了夏季最热的三伏天以外,其他时间均可发情。但瑞金快到三伏天了还有猫咪跑出来发情,确实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如墨才会有此一说。
苏九冬不耐烦的转身把头埋进枕头,无奈埋怨道:“听着这猫叫声我可怎么入睡啊…”
“等等,猫叫春…”苏九冬灵光一闪,从床榻上弹坐了起来,惊喜道:“终于想出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