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不想让你参与,只是担心你会暴露身份、引来危险而已。”
温以恒握住苏九冬的手,耐心道:“如今外人不知晓你我二人的关系,只当我们是见过几次面、走得比较近的君子之交。”
“如果你在隐次归面前不小心暴露身份,让他人知晓你与我一同留在西受降城、知晓了我们的关系,只怕会对你不利。”
温以恒的劝谏里充满了苦口婆心的意味,恍若母亲哄骗孩子好好吃饭、不要挑食一般:
“我树敌太多,每一个敌人都是潜在的危险人员…我不想将你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你放心,我定会在改妆术上下功夫的。”苏九冬许诺道:“到时候改妆时我允你在旁边看着,给参谋指导一番,如何?”
苏九冬甚至使用了难得的“撒娇术”,模仿现代女子向男友撒娇一般,抓住温以恒的手左右轻轻摇晃,甚至卖萌的眨眼与搞怪吐舌。
“……好吧。”温以恒原先对苏九冬安危的强烈坚持,最终在苏九冬的轮番温柔攻势中败下阵来。
鉴于苏九冬实在强烈要求,温以恒也不愿打击手段的积极性,最终还是同意由苏九冬改妆扮成马匠人与隐次归接触。
温以恒与石一清二人在处理公务及旱情后,利用每日下午的时间,在行辕书房里听写誊抄存银票据。
熟能生巧,他们已经由一开始的下笔晦涩,到最后能自如的模仿笔记抄写票据。
温以恒二人足足用了四个下午的时间,将一共六十三份的存银票据完好誊抄完毕。
隐次归那边,每日都派遣家丁来行辕求问,只为想知晓马匠人是否有现身,急切想请人将那批被毁的存银票据修复。
是以,温以恒决定,在二人抄写所有存银票据完毕后,将今日定为让苏九冬装扮的“马匠人”与隐次归见面的日子。
温以恒于昨晚早早派人去隐次归府上通报,说在城中发现了马匠人的迹象,让隐次归做好随时与马匠人见面的准备。
苏九冬吃过早饭后就坐在梳妆台前鼓捣改妆的事情,温以恒紧张的站在身后看苏九冬一步步进行改妆。
旁观服侍的丫鬟们反而从二人之间的状态品出了一丝丝老夫老妻的默契之感。
“你看现在如何?”苏九冬转身,向身后的温以恒展示自己的妆容,征求改妆后的建议。
温以恒上前仔细观察一番,甚至细致到连苏九冬的一根眼睫毛也不肯放过,唯独害怕苏九冬的改妆不到位,在隐次归面前漏了马脚,引来祸事,危及自身安危。
“依我看,似乎在眉尾处还可以再补弄一些。”说着,温以恒轻车熟路的拿起台上的眉笔,稳住苏九冬圆润小巧的头颅,仔细为苏九冬添妆。
早晨的阳光暖茸但不刺眼,为整个闺房笼上了一层朦胧而温暖的迷濛之感。空气中还伴着苏九冬命人燃烧的清新果香,莫名勾起了温以恒深埋于心的情火。
在温以恒眼中,近在眼前的苏九冬竟无一处不美,眼波流转的桃花眼、长而浓密的睫毛、挺而秀美的鼻梁、软糯温香的红唇…
甚至连因他一笔一笔描摹而微颤的柳叶眉,也是精致而美好的。
有美如斯,实在醉人。
“咳…”温以恒只觉心里顿时生出一股热意,便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以此掩饰自己为苏九冬的美色而慌乱的内心。
“不过是补画眉尾而已,你需要画这么久么?”苏九冬任由温以恒在她脸上“作画”,不由得受宠若惊:“你是不是要效仿张敞画眉的典故?”
温以恒一边为苏九冬细细描眉,一边含笑回答道:“据说张敞与其妻结缘,皆因他幼年爱玩,不小心投掷石块砸坏了其妻的眉尾。”
“张敞长大后得知其妻因此一直未能出嫁,于是毅然上门提亲求娶,才有了往后的画眉之乐趣。若是能与张敞一般画出一段风韵之事,也是难得的乐趣。”
温以恒日日处理公务不能停歇,今日为苏九冬画眉一事,反而成了他难得得闲的乐趣。
是以原本还提心吊胆的他却不着急让苏九冬扮做马匠人,前去与隐次归见面了,只想让着美好的瞬间一直延续。文婷阁
“你画好了没?”温以恒靠地实在近,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轻轻喷薄在苏九冬的额头与脸上,苏九冬只觉得周围气温顿时升高。
再加上温以恒挡住了苏九冬身前的铜镜,让她看不到自己如今被温以恒画成什么模样,不由得急切一问。
“好了。”温以恒轻轻说道,停下了“作画”的动作。
以往在苏九冬面前毫不掩饰自己情意的温以恒,今日却不自在的低眉,收敛了眉眼间对苏九冬火热的爱慕目光。
苏九冬没有注意到温以恒的异样,只急切的捉过台上的铜镜观看温以恒所画的成果。结果果然是没有出乎苏九冬的意料:
“你这哪里是补眉尾?完全是替我画了一个小新的眉毛呀…”与左边边苏九冬自己画的男性化英气的眉毛相比,温以恒所画的右边又黑又浓,与蜡笔小新的粗眉有得一比。
“小新的眉毛?”
“咳咳,就是新的眉毛的意思。”苏九冬一边笑一边那清水与毛巾擦去温以恒的画眉打坐,毫不掩饰的吐槽道:“你这画眉的技术实在太差了,还有待改进呀…”
温以恒展演欢笑:“我画得不好,说明我以前没有替其他女子画过眉。若我画得顺手,熟能生巧,就轮到你糟心了。”
“说是这么一说,可这实在画得太差了…”苏九冬并非有意打击温以恒的积极性,只因温以恒写得一手好书法,唯独在画眉一事上败下阵来。
“那倒没关系,往后等回京你我成婚了,我可天天为你画眉,总会越画越熟练的。”温以恒在谈笑间再次“不经意”提起了二人的婚事,也是在暗中试探苏九冬的态度。
苏九冬当即破涕为笑:“哈,那你可有得等了!”
苏九冬明显听出了温以恒的试探意味,但只因朝堂局势云波诡谲,实在不是成婚的好时机。而且如果二人一旦成婚,苏九冬的妻子身份很可能成为他人利用威胁温以恒的弱点。
苏九冬脑子里不由自主蹦出了一句矫情的话:“你是我的盔甲,亦是我的软肋。”
苏九冬对温以恒回以淡淡愧疚的一笑,温以恒顿时明白了苏九冬目光中的含义,暗暗将婚事压下不表。
苏九冬重新画眉,涂黑了自己脸上的肤色,又拿褐笔在脸上添了老年人容易得的老年斑,胡子一戴,穿上特意命人寻来的工艺人旧袍,才算是装扮完毕。
换上衣服之前苏九冬将温以恒“哄”出了房间,待装扮完毕后才现身于温以恒眼前,变换了嗓音,沙哑而低沉的向温以恒问道:“如何?还能认出我就是之前的山秀道长么?”
苏九冬此次的落魄工匠装束,与之前仙风道骨的道士装扮差别巨大,两者间的气质更是相去甚远,确实很难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谅是见多识广的温以恒,也不得不为苏九冬神奇的改妆术惊叹:“简直判若两人,完全与之前的山秀道长不同…你这装扮的功力实在出神入化。”
“先说我不知你是女子,仅按我亲眼所见,也不会将现在的你与之前风骨神采的道长联系到一起。”
别看苏九冬的改妆术如今只用于改变外在造型这样的小事,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大用处。每当温以恒觉得苏九冬的技艺到此为止时,苏九冬总能拿出新的手法让他惊喜。
苏九冬登时眉开眼笑:“那说明我的思路是对的,特意强化了五官的修饰,眉眼眉形都做了修改,才不会叫人认出来。”
苏九冬将两手举到温以恒眼前,只见原来葱白纤长的双手让苏九冬“糟蹋”得黑而脏。苏九冬炫耀道:
“看到手指里的黑泥了么?那是我从水池边掏出来的泥,抹上去便是黑色的保护膜。记得工艺人的双手或是长满干茧,或是弯曲不直。这两样我都伪造不了,只得弄黑弄粗糙了。”
温以恒抓过苏九冬那一双“饱经沧桑”的手,苦笑道:“你又何须认真于此?竟将自己好好的手给糟蹋成这幅模样。”
苏九冬将两手举得更高,甚至在温以恒面前几次翻覆,继续说道:
“既然扮做手工匠人,而且之前吹嘘为太后修补过佛珠,自然要注意细节。你去宫里看看,见过哪个手工匠人的如闺秀一般细白完好的?早都被日久天长的工作给打磨得粗糙了。”
“如果只是表面装扮得再完美,最后偏偏在手上漏了马脚,叫隐次归看出了漏洞,岂不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苏九冬解释道:“而且这些都是泥而已,一洗就掉了。”
“也好你心思缜密至此,可见确实对此事上心。”温以恒将装满誊抄好的存银收据的小木盒递到苏九冬手中,“你如此肯用心,今日与隐次归一见,定会马到功成。”
苏九冬“傲然”的昂起头,笑道:“那是必然!今日还要狠狠的向隐次归敲一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