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苏九冬已然将自己的建议全然告知天铎帝,更将选择摆在天铎帝面前,表示用与不用皆在天铎帝的决定。
天铎帝显然已经对苏九冬的提议上心了,所以便挥退了苏九冬与云慕游二人,自己陷入思索中。
苏九冬与云慕游一同告退,同出麟德殿,但两人脸上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苏九冬脸上是淡定与释然,今日她入宫觐见,已然探清楚天铎帝的决定意向,知道天铎帝的态度依旧是要保云慕林而选择去动异族人。
虽然这个结果与之前苏九冬渴望天铎帝能将云慕林惩处的结果相差甚远,但苏九冬还是能笃定,经过这一次,天铎帝心中对云慕林的信任已然塌陷了一部分。
哪怕只是一部分,或者仅仅小小的一角,往后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扩大坍塌,继而造成天铎帝对云慕林全面失去信任的结果。
相比于苏九冬的轻松,云慕游则面无表情,唯有眉尾的耷拉显出了几分泄气感。
待二人一同出了日当门,走到相对比较少人经过的宽阔长巷时,云慕游率先开口:“九冬小姐今日面对父皇的问询时对答如流,似乎十分得心应手。”
苏九冬淡然答道:“三皇子过赞了,臣女在面对圣上时一直秉持着恭敬的心态,回话时也是小心谨慎,生怕说错话做错事,从来不敢说自己能在圣上面前表现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云慕游顿时放慢了脚步,稍稍落后苏九冬半步,抬眼盯着苏九冬的背影,语气沉重:
“是吗?可是在本王看来,九冬小姐不仅能通过旁敲侧击的方式,左右父皇的心情与决定,更擅于踩着他人上位,以彰显自身的英明睿智。”
云慕游此时显然有些忿忿,在一时冲动不察之下说出的话便重了许多。
“踩着他人上位?”苏九冬对云慕游说出这样的话也十分愕然,“臣女不过一介女流,从未想过要入朝为官,更遑论上位一事。”
而且依照当前大胤朝的环境,女子入朝为官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苏九冬也不明白云慕游为何会认为她有上位之心,继而提出的“踩着他人上位”,究竟是从何处得来的结论。
“再加之臣女待人接物,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臣女向来较少与人结怨,何谈踩着他人上位?”苏九冬也表露了不满,微微蹙眉,“三皇子这话着实言重了。”
云慕游压抑住心中的怒气,仍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缓缓解释道:“并非本王言重,而是九冬小姐你的行事态度过于严重。”
“今日父皇将九冬小姐召入麟德殿,不过是想听听九冬小姐对处理异族人安置一事的建议,也并没有允九冬小姐你有随意置喙他人提议的权力。”
云慕游想起自己得意畅快抒发自己的见解后,静等天铎帝的夸赞认可时,苏九冬却不合时宜的嘲笑出声,这一举动让云慕游十分厌恶。
带着对苏九冬顿生的恶感,云慕游的语气越来越不善。
“然而在本王积极向父皇提议异族人安置建议后,九冬小姐你却大肆嘲笑了本王的提议,而后又在本王言论的基础上提出了新的建议……这难道不正是踩着他人上位的举动么?”
“原来三皇子您是是这么认为的么……”苏九冬继而端正了态度,认真的解释道:“也许是臣女当时的笑容含义过甚,才造成了三皇子您个人的误会而已。”
“臣女当时并非嘲笑三皇子提出的建议,而是在笑异族人这些年对我朝的渗入过深、我们却在今时今日才有所察觉,这是反思之笑,并非恶意嘲笑。”
苏九冬的态度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诚恳,从语气上就可以听出她的诚意与恳切,饶是云慕游也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才误会了苏九冬当时笑容的含义。
云慕游陷入对自己的反思中,也使得当前尴尬的氛围稍稍有所缓和,苏九冬趁此机会继续说道:
“臣女对三皇子您的提议也十分认同,只不过那个方法可适用于有能力,有爱国之心的人选,绝非用于那些游手好闲,毫无进取之心的异族人。”
苏九冬又提出了熟悉的言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些异族人,骨子里到底不是我们大胤朝人,他们行事做人的立场并不会从大胤朝的利益角度考虑,这样的人若召入朝中为君效力,反而增加了更多的隐患与危险。”
因着苏九冬的解释与话语中暗暗的引导,云慕游此时也开始摒弃对苏九冬的偏见,从客观的角度对苏九冬当时提出的建议,进行了重新的审视与思索。百悦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你的提议确实比本王的建议更适用于当前的情形……尤其是停了那些异族贵族人的开支费用一条,就能为度支节省不少银子……”
苏九冬意识到云慕游对她说话的态度正在慢慢好转改变,心里也终于暗暗松一口气。
此时的苏九冬,心里还正盼着云慕游能在思想立场上与她共边,继续与云慕林争斗,所以苏九冬并不愿意见云慕游对她抱有莫名的偏见,甚至是敌对的意向。
如今缓缓反应过来的云慕游当即对苏九冬道歉。
“九冬小姐一片爱国拳拳之心,方才是本王误会了,还请九冬小姐不要介意……往后若是还有此等‘好事’,还望九冬小姐不要吝于告知本王。”
此等能将云慕林拉下泥淖,又能在天铎帝面前表现的“好事”,云慕游自然希望多多益善。
虽然今日的勇猛告发未能促使天铎帝下定决心惩处太子云慕林,但云慕游相信,今日的告发,定是能造成往后天铎帝对云慕林信任崩塌的点点燎原之火。
苏九冬与云慕游告别后,自行出宫乘上自家的马车回将军府。
与以前一进入马车里就闭目养神的情况不同,苏九冬今日则有闲心时不时的挑起布帘看看马车外的京城街市。
丫鬟如墨为苏九冬温好了茶水,由从小冰桶里拿出瓜果点心供苏九冬取用,而后便陷入沉默,满脸心事重重。
苏九冬注意到如墨情绪不高,便关心问道:“如墨,你这是在为不能入宫‘游览’而失落,还是为了你姐姐的事情而烦心?”
苏九冬入宫是为替太子云慕林治病诊疗,原则上并不允许她带着仆人随从入内,所以每次苏九冬入宫时,都是让如墨待在将军府的马车上等待。
是以对皇宫内院十分好奇的如墨,每次都只能在马车上对着高耸的宫墙与戒备森严宫门甬道,望洋兴叹。
如墨微微噘嘴,回答时兴致也不高:“能不能入宫看看还好说,近日来唯独姐姐的事情令奴婢心烦意乱。”
如墨说完后意识到自己越矩了,下意识瞟一眼苏九冬,当即低头认错:“奴婢不应该说这些闲杂事污了小姐的耳朵,小姐只当没听过便是。”说罢,如墨又为苏九冬续上了花茶。
苏九冬本就不是古人,对于主仆之间的阶级界限并不像古人一般看重,所以面对如墨也只当做是妹妹看待。
苏九冬自己察觉到近段时间如墨一直兴致不高,听将军府里的新管家范叔说,如墨最近是为自己姐姐的事情烦心,所以苏九冬才会对如墨有此关切。
苏九冬随即对如墨表示了自己的关心:“有关你姐姐的事情,我也是听管家范叔提及寥寥几字,对具体情况并不知悉,正好今日我有空,你不妨与我详细说一说有关你姐姐的事情。”
如墨听闻苏九冬的暖话,眼眶顿时一红,只觉得双眼与嗓子口也涩涩发酸:“小姐真的愿意听奴婢说一说吗……可奴婢还是不敢拿私事叨扰小姐,让小姐费心。”
忌于如墨的姐姐发生事故后,如墨的情绪都变得谨小慎微许多,不复往日的活泼灵动。
苏九冬轻轻抚上如墨的手背,展颜一笑:“无妨,你尽管直说便是。”
如墨清了清嗓子,将事情的大体经过向苏九冬娓娓道来:“奴婢原名翠柳,奴婢的姐姐叫做翠絮,姐姐十六岁时被许给在水道上做事的男子戚生为妻。”
“姐姐与姐夫的日子本过得平静而美满,然而却在成婚一年后,也就是半年之前,姐夫及家人被贼匪杀害,一家六口人除了姐姐外,无一幸免。”
正是因为近日苏风澜一气解决了京郊的贼匪,拔除了山寨,为京郊的村庄解决了后顾之忧,才使得如墨触景生情,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共情心理。
提及烦心事,如墨越说声音越低,情绪也随着话语声逐渐低落:“奴婢的姐姐当时在慌乱间失足落水,反而让自己躲过一劫,最后让熟悉水性的船夫给救了上来。”
“彼时姐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于是便从老家咸阳出发,走走停停半年的时间,才来到京城投靠奴婢,其间更是花费不少剩余银两、寻了不少高人解谜,然而目前为止却一无所获。”
“解谜?”苏九冬好奇的打断道:“解什么谜?令姐来京城投靠于你,为何还需要解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