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流的戏子?谢清欢收拾资料的手一顿,‘唇’边勾起一道冷淡的弧,‘挺’秀的眉略略一皱。
这话自她从这个世界醒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因此第一反应竟是这话听着还‘挺’熟。随即觉得这人有唐凌前车之鉴还敢如此,果然甚有胆‘色’,乃是真勇士。而后就忍不住在心底悠悠一叹了——唐家显赫也有些年头了,对‘女’儿家的教育未免也太松懈了。
这小会议位于唐家主宅深处,内中设施齐备,唐挚先前所有的重大决定都是在这里与人商议确定发出,算是个小型的战略指挥中心。这个地方即便是唐家人,也不能轻易进来。
这人的口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与对艺人这职业的轻视,又轻易绕过了管家,显然身份不同一般。唐家主宅这一代只有唐挚唐非两兄弟,以唐起对宁婉的用心,也不可能有别的‘私’生‘女’。
倒是上一辈的唐起有一个嫡亲的妹妹,据说是个极其懂得享乐的单身主义者,信奉只恋爱不结婚,这段时间不见人影是因为去了澳大利亚养袋鼠。
想必就是这位。
谢清欢并没有理睬来势汹汹的‘女’人,只自顾自地收拾着,叠合起来抖整齐放在桌上。
唐涟漪原本在澳大利亚开开心心地养袋鼠,昨天突然接到唐凌的电话,说是唐挚出事重伤昏‘迷’,却让个戏子鸠占鹊巢,掌了唐家的大权。那戏子倒是识时务,当着众人的面让了权,但接手的唐非他懂得什么呀?这些年来他没认真念过一天书,那些正经管理的东西他懂吗?
最要紧的,唐非对那个戏子是言听计从。再这么下去,这唐家的基业不就毁了吗?那戏子到底是个外人,她不在意,咱们这做子孙的也能眼睁睁看着?
唐涟漪一听觉着这一对啊,虽然不清楚具体,但唐挚手里确实有些买卖不干净,自然也有些仇家,重伤昏‘迷’了不稀奇,这好端端的怎么跟个戏子扯上关系了?
唐凌对唐挚认谢清欢做义妹一事也不十分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个事,再看唐非今日‘精’神奕奕,也隐约知道跟谢清欢有那么一丝丝关系。
唐凌当然不会这般跟唐涟漪说。唐涟漪跟唐起是亲兄妹,他们兄妹之间确然不如何亲近,但是再如何不亲近,唐涟漪也认这个哥哥,因着他的关系,跟其他几位兄长也不亲近,一直以来虽然按照惯例占着唐家的股份,却一直游离与唐家的权力中心之外。
杜撰这事儿人人都会干,单看高不高明。唐凌算不得聪明,自然做不到滴水不漏,只要唐涟漪跟唐起去个电话,这谎言就会立时戳穿。但唐涟漪不会,她也同样算不得聪明,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看不惯唐起掌权时六亲不认的冷酷作风,能避着就避着。
因此听了唐凌的话,唐柔就难免先入为主的认为谢清欢是个心机深沉恬不知耻想要浑水‘摸’鱼的戏子。如今见谢清欢不搭理,更觉得这人惺惺作态小人得意。
唐涟漪怒从心头起,唐起六亲不认,唐挚荒唐可笑,到最后竟然要任由这戏子在唐家横行吗?唐涟漪大步跨上前,一手搭上谢清欢的肩:“我跟你说话呢,没有听到吗?”
谢清欢肩膀轻轻一抖,避开她的手,随即脚步轻移,从容地越过她,向‘门’口走去。
管家袖手立在‘门’边,见谢清欢出来,躬了躬身,面容端谨:“大小姐。”
谢清欢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管家身上,直到管家因为莫名的压力而额头沁出冷汗才不动声‘色’地挪开,静静开口:“等里面那位小姐出来,好好地将会议室检查打扫一遍。”
她的话说的轻描淡写,管家却不由自主觉得心头微微一凉,头压得更低:“是,大小姐。”
“等等!”唐涟漪拔脚追出来,“说你呢,给我站住!”
谢清欢略一挑眉,似笑非笑:“唐涟漪小姐。”
唐涟漪猝不及防看进她的眼中,只见那清澈的双眸之中不带丝毫感情,淡漠到冷酷,脑中某些不好的记忆又开始翻腾。她惊得退了一步,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你认识我?”
“我原以为唐凌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乃是个别,却没料到唐家家教便是如此,倒是失敬了。”谢清欢不甚在意地一笑,“唐涟漪小姐,你如今是以何种身份跟我说话?”
“我——”唐涟漪脸上微微有些发烧,想说我是唐起的妹妹,是唐挚跟唐非两兄弟的姑姑,但她说不出口。方才管家那恭谨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在这主宅里边,谢清欢的身份是明确的。作为艺人,她是戏子没错,但这话不能在主宅里头说,也不能当着主宅任何一个人的面说。
因为唐起六亲不认,因为唐挚除了唐非不在意唐家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她。但无论是唐起还是唐挚,他们都承认,能在这主宅里住下的,都是他们的亲人。
谢清欢看着唐涟漪,并不想为难她。
唐涟漪跟唐凌是不同的,唐凌错就错在自作聪明,而唐涟漪是真正的不聪明,甚至还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孩子气。当初唐起夺权,她手中有唐家5,的股份,是她赖以立足与生存的根本,却毫不犹豫地就给了唐起。他们是亲兄妹,她始终牢记这一点。只是唐起成功上位之后,‘性’情冷漠出事狠厉地让她无所适从,这才慢慢疏远。
说到底,她之所以趾高气扬地问出那句话,并不是真正因为傲慢,而是她不习惯于此种姿态,为了免于‘露’怯罢了。而她轻信了唐凌的话,不过是因为她不善于‘阴’谋,容易被人鼓动罢了。
谢清欢看得出来,她的身上带着一种天真的良善,唐起多年来将她放逐于权柄之外,暗地里对她的照应却是无微不至,所以她不曾见过绚丽阳光投注在世间的‘阴’影。
“唐涟漪小姐,”谢清欢温和地开口,“我不知道是谁对你说了什么,但唐家如何,你该心里有数。既然旁人说了些什么,我自然也得说些什么。唐家如今,明面上的事儿唐非做主,唐起先生从旁协助。那些不方便拿在明面上的事儿,在我手中。”
唐涟漪心中咯噔一响,她是不聪明,却也知道那些不方便拿在明面上的事指的是什么。谢清欢说的,跟唐凌说的,差得太多了吧。
“另外,”谢清欢轻轻一笑,“唐凌小姐因出言不逊,已被逐出唐家。你先别惊讶,其后唐凌小姐为唐挚输了800ml的血,唐非准她暂时留在唐家休养。”
“逐出唐家?”唐涟漪脸‘色’一变,“这是唐非的主意?”
谢清欢微笑不语。
唐涟漪后退一步,脸‘色’难看:“好,好,他们不愧是亲父子,都是一样的……”冷酷无情这四个字,她没有说出口。唐家这一代一代的,争权夺利,就没有个和睦的时候,说起来也是家大业大,却没有一点正常家庭的温馨。
谢清欢看她一眼,举步不紧不慢地走——她也是做惯家主的人,自然知道有些时候宽厚仁慈毫无用处。
唐挚重伤的消息传来之后,唐家的其他人也许稍微错愕,但更多的计算能否从中得到某些便宜吧,真正关心他伤势的又有几人?
天真并非不好,但不适宜的天真就是害人害己了。谢清欢毫不怀疑唐起当年若是夺权失败,这位天真的大小姐绝不会收到唐家一丝一毫的善意,他们会欢笑着践踏这种天真。
所以,回澳大利亚接着喂袋鼠吧。
蒋青当真要送杨定出‘门’,杨定却嫌他婆妈,挥手赶他:“行了,你回去吧。大小姐那边,你多看着点。”
“怎么,怀疑她?”蒋青故作诧异,“你刚刚不是还‘挺’欣赏她的吗?”
“多智近妖。”杨定淡淡道,“她的布局并不十分严密,些微的破绽却是转圜的余地,反而让人看不出布局的痕迹。她对于黑道的事情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布局能力一流,环环相扣,是个中好手,这一点并不是随意一个稍微聪颖的艺人可以做到的。”
蒋青也有同感,但与杨定有微妙的诧异:“我倒觉得,她是懂得人心。”
“无论是怎样都好,在大哥痊愈重新主事之前,好好看着她。”杨定肃然道,“这样一个人,若是真心向着大哥,也是个不错的助力。”
蒋青这两天将谢清欢的所作所为也都看在眼里,轻易就发现了,谢清欢是个全力以赴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尽力而为。但她那被抹得干干净净的身世,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安——人非天生地养,再如何掩饰,费尽心力去查了,总该有些蛛丝马迹才是。
蒋青知道自己是有点儿杞人忧天了,仅仅因为格雷一个略微暧昧的态度,就默默在心中下了某种判断,似乎很不负责任。对于杨定的叮嘱,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谢清欢走出几步,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就听到那头唐非惊喜‘交’加的声音:“姐姐,哥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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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稍后再修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