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静乐(1 / 1)

静乐侯谢池是个有运气的人。

年轻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公卿世家并无地位的庶子,投军之后一直默默无闻,先高帝一生只有一次亲征,那是一场大渝和宋国之间的海战。

两国的战船总计六百余艘,战船都配有火炮,在黄龙关外轰轰烈烈的打了两天。

而这一仗几乎可以称为毫无意义,两国都没能开疆拓土,战后和战前一切相同,只是两国关系更加交恶罢了。

而这一仗中唯一一个凭借军功换了个爵位的只有谢池。

先高帝所乘的舰船被火炮击中,先高帝落水,虽然御前侍卫稀里哗啦跳水救人无数,唯有谢池一个将先高帝救了上来。

先高帝感念,给了谢池一个不能世袭的静乐侯爵位,让他可以安乐一生。

谢池自己也是个静乐的性格,虽有姬妾几房,三个儿子相继因为大疫都死了,唯一的女儿谢安欣也不是美女,甚至几乎称得上肃京名媛之中最丑一位。

可是谢池仍旧悉心教导自己的女儿,谢安欣自幼就被当做是世家公子教养,性格随了父亲平和静乐,肃京名媛虽常常拿她戏耍,她也从不生气。

谢安欣下车的时候,一心站在台阶下面,他知道身后的小神使们都在心里偷笑这位肃京名媛痴肥的身材臃肿的面容,可是一心的恭敬却是毫不掺假的,他躬身行礼:“郡主驾临,真是蓬荜生辉。”

谢安欣一笑,她虽然胖,走起路来却很轻巧,与一心并肩朝着天寺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随意的摆了一下手:“那些赏了给你这里的小孩子。”

一心答应下来不免千恩万谢一番,二人进正殿里面,一心侍奉谢安欣叩神祈福之后,热情的招待谢安欣到客房品茶。

直等着左右屏退,香茗在手,谢安欣的眼神才终于从静乐和蔼之中透出一丝狡黠:“神官大人巴巴的约了我来这里,不会真的是觉得我静乐侯府太久不来叩神了吧?”

一心也笑,对着谢安欣,他的态度比对着钦昭要正经多了。

一心绝不会忘了初识谢安欣那一幕,心中对谢安欣多少总存着敬意,让过了茶点之后,也是直截了当从袖子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白瓷瓶:“今日,的确有事相求,只不过不是好事,而贫僧也没有别人可以求,因此少不了死皮赖脸只求郡主答应了。”

“什么东西?”谢安欣没伸手,一心说不是好东西,那一定不是好东西。

“通明水。”这玩意的功效,外人知道的不多,谢安欣却是实打实知道的,她皱眉:“你怎么干起这种伤阴鸷的勾当来?”

一心也不急着塞进谢安欣的手里去,他将那白瓷瓶放在桌上,刻意离茶壶远一些免得恶心到谢安欣:“郡主,贫僧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这也是贫僧送给郡主的一个机会,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郡主愿意插一手,大事成就,世袭罔替或许就落定了。”

谢安欣眼睛里的静乐和蔼终于在这一句话之后如风扫雾一样的消失了,一心看到了熟悉的目光,一如他第一次见到谢安欣的时候那种目光。

那是五年前,春天,草长莺飞的时节,赶上天气好肃京的年轻男女相约出城踏青,城外青草地上处处锦帐秀帷,歌舞宴饮喜乐升平。

一心受邀,姗姗来迟,这一派脂粉富贵图看在眼里就心生旖旎。

只可惜,哪怕是纤纤名媛,也不都是锦心绣口。一心迟来,未免遇到太多人太麻烦,绕开了锦帐聚集的地方,从河堤上的柳树林穿越而过。

也是凑巧,听着前面喧哗,好奇凑近了偷窥,就看到一群锦衣华服的男女将一个身材痴肥面容臃肿却又同样锦衣华服的女子围在中间戏弄,包围她的那些名媛虽然各个身材凹凸有致妆容更是无可挑剔,可是说出口的词语简直是不堪入耳。

一心不是热心肠更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人,他看清了形势之后,只想尽快绕路离开,对于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女子,他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这世上最不该存在的东西就是对弱者的怜悯,如果有办法让弱者变成强者,那就去帮忙,如果不能还是收起无谓的同情心,滥好人才是最大的祸害。

就在一心举步要走的时候,他听到了两声惨叫。

再回头,只觉得眼前发花。

那痴肥的女子看身材根本几乎应该是行动不便才对,在一心料想之中,这女子差不多会哭哭啼啼然后被人打上三拳两脚吃足了苦头下一次再也不敢来。

然而事情远非如此,痴肥女子方才一言不发容忍这些人戏弄辱骂,并不是胆怯孬种,而是在用布带束发,除去累赘的华丽外袍,推下手上的珠玉琳琅。

待围着她的人兴致勃勃而她自己整理好了一切之后,她如同丛林之中的一头狼一样,一声预警都没有,出拳起脚,两个纨绔公子哥应声而倒。

之后的事情让一心大感兴趣,痴肥的女子拳脚功夫不弱,那群凑在女人堆里欺负人的纨绔不出意外当然是绣花枕头,那群败絮其中的名媛自然更不可能有还手之力,只看着中间那个硕大而又灵活的身影左右冲突,惨叫求饶之声连绵不绝,几位名媛挨打之后倒地不起依旧泼辣叫嚣:“谢安欣,你敢打我,你个破落户,当心我爹收拾你爹……”

对待这种明明处于劣势并且毫不占理仍旧妄自尊大的家伙,谢安欣肥硕的鞋底用力一踏,对方自然再也没有了还嘴的能力。

这一架酣畅倒是酣畅,一心看得出,对于谢安欣来说,打发这一群乌合之众简直就是连开胃菜都不够。柳林之中躺满了惨叫扭动的人,谢安欣默默的整理好头发穿好衣服戴好了首饰,漂漂亮亮的举步要走,才终于注意到了靠着一颗粗壮柳树满脸堆笑的一心。

那天,一心看到的谢安欣,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和不屑,不甘居于人下,不屑与这些人为伍。

他喜欢这种眼神,充满了生命的力量,不像其他的名媛纨绔,虽然眼睛里精光四射,可是深深看进去,内里早已经是腐朽死去。

谢安欣那天其实是闯祸了,到底是一群肃京的名媛公子,不可能白白挨了打不吭声。但是事情最终却没有闹起来,究其原因,到底是一心在中间帮了不少的忙。

谢安欣感激一心,不是因为帮她处理了这个麻烦,而是一心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身材正常的女人。

马车颠簸了一下,谢安欣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白瓷瓶在袖子里,想到那个瓶子,谢安欣就有些别扭,她撩起车窗帘看看外面,路上行人偶然有窥到车窗里面是个肥硕女子的时候,都会窃窃私语笑意诡秘。

谢安欣心头索然放下帘子,脑子里想起的是老爹谢池一次酒后的醉话:“傻丫头,你真以为你爹水性比一群御前侍卫都好?那天那群侍卫,一大半是下水行刺陛下的!就你爹我是个傻子,傻乎乎跳下去在他们斗个不可开交的时候把人给捞上来了。”

傻人有傻福,不知道一个傻乎乎的胖子,是不是福气能更大一些。

谢安欣想着想着,眼神逐渐钝了下来,恢复了双眸之中静乐和蔼的样子,她微微一笑扬声:“不回家,去寻个乐子。”

春寒料峭,鸾台行宫里面除了平日负责洒扫的奴婢以外就是羽林卫了,整个行宫看起来空旷而又凋敝。

行宫之内有湖,钦昭一行人进入行宫之后被告知,想要在哪儿居住可以自行选择。钦昭觉得临湖的宫殿更加宽敞精致,因此选择住在湖边。

吃穿用度行宫的内侍主管自然立刻命人送上,一应物资都按照东宫的标准,只是东西送到了宫殿门口就放下,内侍主管郑雅一躬身,神情平淡:“殿下,没三日会有女宦送来吃穿用品,殿下要什么自管吩咐,奴婢等奉命不得靠近侍奉,还请殿下身边的几位大人多辛苦些。”

待话说完了人转身就走,高萱不快:“小人,都是彻底的小人……”

“闭嘴,收拾东西要紧。”金英吩咐一句,高萱不敢开口,慕容远初却毫不端架子,亲自换了衣服挽起袖子跟着金英等人一起收拾宫殿。

这处宫殿名叫蓼清宫,临湖而建是为了方便观赏湖景方便乘船,宫殿宽敞宫室众多,宫中还有个用来安排宴会的场地。

这里在钦昭来之前****有人洒扫,虽然干活的人难免偷懒,但是情况还算不错。范诺要假装自己怀孕,只能一直和钦昭待在一起,不能干活她心里十分不好意思,因而到底还是亲自下厨去准备了几样十分简单的饭菜出来。

一个下午,所有事情安排妥当,钦昭与后宫三位坐在桌边,清粥小菜让人觉得有几分清苦,钦昭看看风尘仆仆的慕容远初,颇为动容:“侧妃出身尊贵,难得有如此胸襟,孤倒是委屈了侧妃。”

“殿下,臣妾不觉委屈,能够侍奉殿下是臣妾的福气。”慕容远初笑意盈盈,侍奉范诺吃饭吃菜很是殷勤小心,范诺一边吃一边脸红,只觉得自己假装怀孕一事简直就是撒谎麻烦人,只是心里还挂念着钦昭才是怀孕的那个,忍不住笑着说:“妹妹还是让殿下多吃些才对。”

此言一出,慕容远初脸色微微一变,范诺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慕容远初却很快恢复,笑盈盈的给钦昭夹菜:“姐姐提醒得是。”

天青暂时不能跟来,钦昭只能假称伤口疼痛暂时不宜男女之事,慕容远初也不纠缠,周梦莲更是个不愿开口说话的性格,如今搬来诺达鸾台行宫,倒是合了周梦莲的心。

入夜,钦昭在范诺房中休息,碧痕颇有些不快:“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就瞧不起侧妃娘娘您,霸占着殿下,真是个小家子出来的。”

慕容远初坐在床边轻轻抚摸自己的手,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并未关注碧痕的话。

“侧妃,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啊?”碧痕到底心中惴惴不安,若是真的殃及池鱼,她们的下场不会是善终。

“我千里迢迢来这里,不是为了死在什么行宫里面的。”慕容远初回过神来,看看碧痕,眼神越发狠了起来:“家里那边应该明白,若是我不能成为真正的皇帝妃嫔,两国联姻根本没有意义,可是家里那边怕是有心人盼着大渝朝政动荡好趁虚而入,所以没准会故意派人不远万里的设计陷害,所以,咱们要跟太子哥哥取得联系才对,留在肃京的暗桩子应该就快到行宫附近了,最近咱们要想办法联络上。”

碧痕听着频频点头:“太子殿下绝对不会不管侧妃您的。”

慕容远初叹口气,眉宇间仍旧是愁云密布:“只盼着我与太子哥哥的情谊,太子哥哥还能看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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