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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涅原本以为,自己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孙戗即便不惊讶,也该有些表示。

可孙戗停住脚步,转头,朝她笑了笑,竟然说:“也真是奇了怪了,郑优自己的妹妹自己十年没见到,倒是一下子冒出两个人说曾经见过?”

辰涅一愣,下意识就道:“还有谁?”

孙戗嘲讽道:“是啊,还有谁,说不定过两天又会冒出第三个第四个说见过的呢?”

辰涅听出这话中的讽刺,没有再问,但心里却还在想,到底是谁?

她坚持道:“不管怎么样,请把这话带给郑优。”

孙戗拧眉,不甚愉快的模样:“话当然还是会带,不过你也别指望能有什么结果。”

辰涅:“什么意思?”

孙戗转头看她:“意思就是,不管你背后到底想做什么,郑优都比你们想象中冷静得多,你让我带的这话,未必能起到你想要的作用,至于你想做什么,呵,不就是想见见她本人吗?”

辰涅没有兜圈子:“我就想见见她。”

孙戗:“见了又能怎么样?劝她放弃,别给厉氏和凉山找麻烦?”

辰涅摇头:“不是你想的这样。”

孙戗:“你敢说你今天找我不是为了厉承?”

辰涅看着他:“我为了我自己。”

孙戗嗤一口:“为了你自己?你一个网红大美女,能和这种事扯上什么关系,还为了你自己。”

孙戗之后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辰涅也不纠缠,心道她要见郑优又不是只有孙戗一条路可以走。

可当天晚上,她又忽然接到了孙戗的电话,上来就问:“郑优和你在一起?”

辰涅愣了下,回道:“没有。”

孙戗口气很急:“你别骗人,在就在,不在就不在。”

辰涅口气冷下去:“我说了没有,就是字面意思,你一个记者,难道听不明白?”

孙戗这才似自言自语一般道:“不在,竟然不在……她明明答应我最近哪儿都不去的……”

辰涅拿着手机听了一会儿,越听越不对,问那边:“你是不是联系不上郑优了?如果要找人,你最好说准确一点。”

孙戗起先没有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声音从另外那头缓缓传来:“她刚刚给我发消息,她说,不麻烦我了,她找到妹妹了,她要去报仇。”

辰涅一惊,报仇?

她要去哪里报仇?

孙戗说完,急急忙忙又道:“现在我打她电话打不通,也完全联系不上她,辰涅你要是认识朋友有门路,能不能帮忙找下她,她给我发的消息……我怕她做傻事!”

辰涅问:“她不可能突然这么说,你想想看她最近都见了谁?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孙戗大喊道:“还不是你们这些厉氏的,一个个都说见过她妹妹,我本来以为她够冷静不会理睬的。”

辰涅一愣,厉氏的?

“谁?你说谁?”

孙戗:“就是厉氏的,什么经理,姓陈,叫什么……陈枫林。”

郑优给孙戗发那样的消息,在辰涅看来,几乎等同临终留言。

辰涅太清楚了,无望的背后是万丈深渊,寻死不过点头地,对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解脱,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郑优寻妹十年,十年里没有放弃,最后却留下这样的只言片语,可见她在寻找妹妹的这条路上,真的快走到头了。

辰涅先给厉承电话,没有通,提示不在服务区,只能转头打给秦微风。

秦微风不知道在哪里醉生梦死,一接电话,上来就喊嫂子。

辰涅没理,当即问:“厉承呢?我找他,没打通电话。”

秦微风哈哈道:“你当然打不通,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吧,你等会儿再打,哎呀,其实也不用,过不了多久不就能见到了吗?”

找厉承又不是为了谈情说爱,辰涅心里有正事,便索性直接道:“秦微风,你喝醉了吗?没醉就清醒一下,帮我个忙,我这里有急事。”

秦微风那边顿了顿,过了一会儿,大概人清醒一些了,声音也正常了许多,问她:“你说,我听着,承哥不在,有什么找我也一样。”

辰涅:“好,你帮我打听一下,陈枫林现在的住址,最好能查到他现在在哪里。”

秦微风奇怪道:“陈枫林?你找他干什么?”

辰涅:“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先想办法帮我查一查吧。”

好歹跟着厉承做事多年,秦微风一听这话,果断没有再问,嗯了一声,说等会儿给她回复,就挂了电话。

不多久,电话打回来,秦微风上来就道:“打听到了,他回凉山了。”

辰涅:“你确定?”

秦微风:“确定,这老兔子那么多窝,我还不得打听清楚了,凉山大寨那边我特意找人问了,问了好几个,大家都说他回来了。”

辰涅:“好,谢谢你。”

说完就要挂电话,却被秦微风哎哎两声叫住:“你等等,还有件事……”

辰涅:“什么?”

秦微风语气不似刚刚,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打电话回大寨的时候,有人和我说,厉承今天也回大寨。”

辰涅一愣:“厉承去凉山了?”

秦微风:“我也不是很清楚,还不确认,但大寨那边是这么说的,说厉承给他们打过电话,说他飞机有些晚,让他们晚点闭大寨,给他留个门。但我以为他是回去见你,看来是我猜错了。”又问:“他今天有和你说什么?”

辰涅:“没有,他没和我说回来,也没说回大寨。”

秦微风:“那真是奇怪了。”

厉承飞机抵达后,刚开机,就接到了辰涅的电话。

上来就问:“你回凉山了?”

厉承有些奇怪:“我刚到,出来得有些急,没提前和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辰涅:“我有事找你,没找到,就问了秦微风,他起先也不知道,但我要找陈枫林,他帮我查的时候,听你们大寨的人说的。”

厉承脚步瞬间一顿,眉头拧起:“陈枫林?!”

辰涅没什么好隐瞒的,把和孙戗见面到孙戗给她打电话找郑优的事全都简单说了,最后道:“陈枫林找孙戗,说他知道凉山十年前的事,孙戗根本没理,因为陈枫林在他眼里就是你们厉氏的人,但郑优私下里有没有见过陈枫林孙戗也不知道,现在她人不见了,又说要报仇,不知道是不是去找陈枫林了。”

厉承很冷静:“我回大寨会让人注意看看郑优在不在。”

辰涅却突然道:“厉承,你为什么突然回去?”

厉承沉默了一会儿:“这件事我改天再和你细说。”

厉承的确没有在电话里多说什么,简单安抚辰涅就挂了电话,坐上回凉山的汽车,行了许久,才抵达凉山,回大寨时,已接近凌晨。

这么多年,厉承已鲜少回来,虽然凉山再不是他记忆中过去那封闭的山野,但印象里,这里的腐朽和落后从未变过——尤其是这里的人。

大寨还给他留了门,知道他回来,寨门才彻底闭上。

他寻着熟悉的路找到了陈家,大门紧闭,门口亮着一盏灯。

他事情多,还有工作,并没有时间久留,更不可能等一夜过后次日再聊,回来后,直奔陈枫林家。

大门敲开后,陈家院子里孤独地亮着个灯笼,陈枫林的身形在半夜里仿若鬼影,他将厉承让进门,幽幽道:“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会回来。”

厉承无声进门,脸上没有半丝表情,进了屋子,坐也不坐,直接转身看陈枫林,问道:“说吧,你什么意思?”

陈枫林怪异一笑,道:“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又退休了,闲下来,就翻翻旧物,又想起一些往事而已。”

厉承冷冷道:“你翻出来的旧物,就是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

陈枫林在厅里坐下,幽幽道:“是吧,照片,一张照片,可是能让人想起不少事情的,比如说,十年前。”

厉承冷笑:“亏得你还记得十年前。”

陈枫林抬眼看厉承:“我记不记得不重要,你记得不就行了。”说着,从手边拿起一本书,翻了几页,拎出一张照片。

那照片的边角在灯下已有些泛黄,但这并不妨碍它向世人展示刻录下的客观内容,而可以定格时间的,大概也只有照片。

现在,那张照片在陈枫林手里,内容,则清晰的印在其上——浑浊的泥土,焦黑的尸体。

明明是可怖令人作恶的画面,陈枫林却能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目光落在其上,幽幽的,似乎穿过时光,落向十年之前。

厉承看着陈枫林,脸色越发不耐,陈枫林却幽幽开口道:“说起来,当年那女孩儿要是不死,现在你们孩子都有了吧。”

厉承冷冷道:“你费心的事还真多。”

陈枫林不理,继续看着那照片,口气散漫道:“当年,凉山还没发迹的时候,你要是不那么倔,把婚给结了老老实实生孩子,也不至于有那个结果。乖来怪去,又能怪谁?”

说完,将照片放到桌上,轻轻一点:“你十年前没亲眼看到,现在,也不算晚吧。”

厉承瞥那照片一眼,冷冷问:“什么不算晚?”

陈枫林幽幽道:“那个女孩子,那个你不肯结婚还拼命想要送走的女孩儿,早就死了。”

厉承又向那照片看去,眉头悄然拧起,目光森冷。

陈枫林继续道:“其实当年就该告诉你,但猜到你可能对那女孩儿上心了,就没说,这么多年,我想你也该放下了,索性就全部告诉你吧。这是我们当时在山下发现的,找到的时候便这样了。你看到了,人没了,早死了。”

厉承神色冰冷,抬眸看陈枫林,陈枫林也抬眼回视他,可心中却奇怪,厉承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

不应该,不应该的,他对那个女孩儿那么上心,当年为了将人送走,不惜和族人翻脸,如今知道送走的人其实早在十年前就死在了山下,怎么可能只是这个表情?

陈枫林直觉不对,可他到底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厉承想什么,他自然不知道,他只是对厉承的反应有些失望,没有预料中的回应,难道是他预估错了?

厉承不喜欢那个女孩子嘛?十年后的他难道已经心硬到这个程度,听到这个消息,还能不为所动?

陈枫林心中不停分析,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此刻却心中打鼓,犹豫了一番,正要开口,却听厉承道:“哦,原来你同我提十年前,又特意引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陈枫林一愣,将那照片拿起来,举向厉承,瞪眼道:“我告诉你这些,你难道不觉得难过吗?”

厉承看也不看那照片,冷冷道:“难过?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死人难过?我只是觉得羞耻,为有你这种贪心不足的族人觉得羞耻?”

厉承:“不要以为,我猜不到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厉氏待不下去了,梓沅的项目驰骛也不会和你合作,你就只剩下这种筹码?然后呢?想看我痛苦,然后退步,再求着你告诉我当年那女孩儿的埋骨地?呵,陈枫林,你活了一把岁数,这几年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你不是十年前的陈枫林,难道还觉得我是十年前的厉承?”

陈枫林定在当场,不可思议道:“你难道真不想知道?”

厉承走近两步,在陈枫林瞪大的目光中缓缓抬手,拿起那张照片:“不想。”

陈枫林脸色一白,进而很快红了脖子,似乎不愿意相信事情再次超出自己的掌控,瞪圆了眼,又很快大声道:“那你就一辈子别想知道。”

厉承冷冷道:“随便吧。”

说完,直接抬步走人。

陈枫林看着他,越发恼怒,盯着他离开的身影呵斥道:“既然你说随便,那这种外人的尸骨根本没有留在凉山的必要,我马上叫人去把她的坟扒了!”

厉承头也未回。

当天,他交代寨子里值得相信的年轻人,让他们看住陈枫林,再留意有没有奇怪的陌生女人,便又连夜离开大寨,自己开车回g市。

除了那张照片,什么也没带走。

等再见辰涅,已是次日早上。

辰涅一大早听到门铃声,开门一看,吓了一跳:“你不是在凉山吗?”

厉承进屋,将门合上,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凉山没有你,当然得回来。”

红晕悄然爬上辰涅的脸颊。

厉承吻她的额头:“想我了吗?”

辰涅趴在他怀中,点点头:“想,特别想。”

厉承:“我也想你。”所以一定要连夜回来见到你,不管路途多远,无论行程多累。

吃完早饭,厉承还没休息就连接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辰涅见他脸色精神都不是很好,猜测他连夜未睡,便催他补觉。

厉承却摇摇头,将辰涅拉到桌边坐下,认真道:“有些事,问问你。”

辰涅却突然想起什么,也问:“你先告诉我,你在大寨看到郑优了吗?”

厉承:“没有。”

辰涅心里的石头没落,反而吊得更高,她有不祥的预感,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你要问我什么?”

厉承:“十年前的事,当时我送你离开凉山,下山后,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辰涅一愣,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眼,点头道:“有的。”

厉承看着她:“之前从没听你提过。”

辰涅笑了笑,十分勉强道:“以前的事,你不问,我自己当然不会去想,更别提和人主动说了。”

厉承抬手,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捏:“一切有我。”

辰涅抬眸回视他,没有心慌,心中很平静,也很温暖,那些过往,如今竟再也无法影响她,她能平静的回忆,淡然在脑海中与那些回忆面对面了——

十年前,十年前被送下山,她并不是直接脱险遇到了好心人,恰恰相反,她从狼窝出来,又遇到了饿狼。

那时,她从山上下来,已奔走数个小时,又累又饿,看到人,尤其是女人,心下撤掉些许警惕的同时也再也无法支撑柱,直接晕了过去,再醒来,身边坐着一个女人,在给她喂水。

那女人见她醒了,笑笑,问她饿不饿。

本能让辰涅又警惕起来,她不应答,只是看着那个女人,那女人见她不言语,又如此警惕,便拿个两个馒头递过来,送到她眼前,对她笑笑道:“吃吧。”

辰涅没有被两个馒头收买,恰恰相反,她心中更为警惕,只因为她从小便知道,陌生人不会随意施舍微笑,尤其对她这样来路不明的女孩儿。

可那个女人偏偏对她笑,好像是在用笑容安抚她,更像是用微笑来赢得信任。

偏偏,辰涅不相信微笑,忌惮陌生人。

她没有吃那两个馒头,本能里坐起来,瑟缩团着身体,保护自己。

那女人如同一个天上掉下来的慈母,见她不说话,又害怕的模样,就开始耐着脾气温柔同她讲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父母在哪里,怎么会逗留在附近,是不是和家人走失了,问的最多的,就是家人。

问得越多,辰涅心中越冷,不止因为她没有家人,还因为,她心中多少明白,这样的询问其实是试探,探她到底是孤身一人,还是有其他家人在附近。

只有问没有答的对话在不久后很快进行不下去了,搭起的帐篷外,忽地传来男人用方言骂骂咧咧粗鄙的喊声。

辰涅听不懂,但知道,那绝对不是好话。

外面的男人和面前的女人,也绝对不是好人。

终于,那女人撕下了面具,冷着脸,上来就要甩她一巴掌。

这条命是好不容易被人拉回来的,辰涅发过誓,要好好活着,不作践自己,也不可能就这么让人作践,那女人扑上来的速度快,辰涅反应更快,躲开那巴掌,就去推那女人。

女人大叫,喊人,拉着辰涅,似乎谨防她会逃跑,又掐又打,很快外面的男人冲进来,手正要落下,辰涅一推那女人,女人刚好撞在男人身上。

辰涅抓着机会,立刻不管不顾朝帐篷外冲,冲出去的时候,一眼看到被绑着胳膊扔在地上的另外一个女孩儿。

几乎是瞬间,对上了那女孩儿木然的没有半丝神采的目光。

顾不上那么多,辰涅朝前面跑,飞快地跑,不停跑,耳边似乎又听到身后男人女人的咒骂和追赶,又似乎只有风声,被绊倒,就自己爬起来,害怕得一边哆嗦一边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见到一条路,见到了路上有人,力竭,彻底晕了过去。

再然后,辰涅很幸运,他被救了,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这段经历,辰涅从未和任何人说过,如今厉承亲耳听到,只觉得心惊肉跳。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辰涅没有跑掉,会经历什么?遭遇什么?人生还能否走到今日?

一切都无法想象。

厉承没有说话,直接站起来将辰涅拉入怀中,拥在胸前,紧紧抱着,亲吻她的脸颊和额头:“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有我。”

辰涅趴在他怀中,闭着眼睛:“我没事,是你太紧张了。”

厉承突然有些后悔,他那时候也太年轻,做事思考不够,他想到将她送走,却没想到她能不能安全抵达山下,终究是他疏忽了。

只是足够幸运,命运终究垂青了他们。

辰涅趴在厉承怀中,无比贪恋,都不想起来,就这样被他拥着,静静道:“还好那时候跑得快,那两人也没继续追我,我运气好,也没再遇到坏人,还有好心人将我送到了医院。”

厉承手臂又紧了紧,只要想到十年前竟然在她身上发生了这样的遭遇,心中便觉得钝痛不已,他甚至想,早知道会这样,宁可不放她下山。

幸好,真的幸好。

陈枫林在大寨如今也只剩一处房产,亲人早举家外迁,孩子老婆近期都在海外,习惯了外面的世界,凉山的老宅早已成了空洞洞的房子,没有半点烟火气,哪怕大寨正值旅游旺季,那些热闹也通通与他无关。

他如今已然有点走投无路。

厉氏将他踢了出来,厉兆他不敢招惹,与驰骛集团的吴长安再无合作的可能,厉承也显然有意架空他,即便他有心单干,如今也无力再白手起家。

起先他还想着能回厉氏,总觉得厉承不该比他那大哥心狠,可如今看来,似乎不可能了。

他开始焦虑,多年来的骄傲一点点被闲赋在家的生活给磨散,他的脾气越发暴躁,越来越沉不住气,烟瘾越发大,经常半夜睡不着。

偶尔间,他有了摧毁的念头。

只是一瞬间,这个念头又被理智碾平,终究是凉山族人,毁了厉氏等于毁了凉山,也等于毁了自己。

可他心中就是不服气,越发憎恶,不知悔改,到最后,甚至有了再联系那个记者把事情闹大,又或者直接把照片贴上网络的想法。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着,又一次次被他否认。

这天晚上,他从老宅出来,一个人边抽烟边溜达,旅客络绎不绝,他眯着眼睛看这些人,总觉得像个笑话,这些人里不乏女人和小孩,他们要是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那些事,他们还敢上山,还敢这样玩儿?

恐怕只会避之不及吧……

这么想着,他嘴角勾出一个诡笑,也不想再闲晃了,转身回家。

进屋,刚将门合上,忽然觉得这屋子里不止他一人,转身,被客厅灯光映照得昏暗的外廊上,站着一个人影。

陈枫林起先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个女人。

“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那女人从黑暗的地方走出来,直面陈枫林,说得也更为直接:“是你让那个记者带话,说有话和我讲。”

陈枫林意识到这人是谁:“原来是你。”

次日,正在办公室走廊上抽烟的孙戗拿着自己的选题表,一页页翻过去,心中烦躁不已。

他想帮郑优,可选题报送主编处,却被当场驳回。

这个结果他多少也已料到,厉氏在本地财大气粗人脉广,想要阻止他发稿,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可这反而更让孙戗确定,凉山和厉氏就是心中有鬼。

他琢磨着,郑优如今不知所踪又联系不上,会不会也与厉氏那边有关,难道她被钱收买了,就此停手?

不,孙戗将烟头碾在垃圾桶的烟灰缸上,拧眉想,不可能,她不可能放弃。

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是个异地的陌生来电。

接起来,喂了两声,那头沉默。

他正要挂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两声哽咽。

孙戗一惊,意识到是谁,忙道:“郑优?是你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刚刚的哽咽声只是孙戗的错觉。

“是我。”

孙戗忙道:“你在哪儿?”

郑优没有回答,却说:“孙记者,谢谢你。”

孙戗不知这忽然的感谢从何而来,但职业本能,很快意识到肯定有事不对,他反而不再催促,沉下心,等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郑优又道:“孙记者,这段时间谢谢你,我找我妹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帮过我。”

孙戗沉默听着,眉头越拧越凶。

郑优的声音却越发空洞:“我妹妹,我大概找不到了,也没法继续再找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不想再找了。”

孙戗这才沉声道:“你在哪儿?”

郑优:“……我在凉山。”

孙戗不知郑优又去凉山做什么,但直觉她这趟回去,肯定奔着什么,他正要问,郑优却再次开口了。

这次,她平静地说:“孙记者,你帮我报警吧,我杀人了。”

陈枫林是被捅死的,法医那边解释,总共六刀,三刀致命。

警察赶到时,陈枫林早已身亡,而郑优,平静地坐在旁边,什么表情也没有。

大寨景区因此直接闭门。

消息第一时间就分别传到厉兆和厉承那边。

厉兆正在国外,给厉承电话,让他务必把事情处理好,最后又说:“事情的因由,原原本本的弄清楚。还有陈家那边,安抚好,不管怎么样,也是凉山的人。”

厉承却道:“有件事和陈枫林有关的事,原本我正在查,还没查出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厉兆:“什么事?”

厉承:“凉山脚下以前烧死过一个人,十年前。”

厉兆当即警惕起来:“你是说,陈枫林被杀和你说的这件事有关?”沉默几秒,“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公司牵扯进丑闻。”

而警方那边的调查却并不顺利。

郑优供认不讳,言明人是她杀的,至于原因,决口不提。

厉氏压下消息,新闻中也只有凉山景区发生一起谋杀案,没人知道被杀的人竟然是曾经的厉氏高管。

辰涅听到消息,沉默了很长时间。

不久后,拖厉承的关系,走程序见到了郑优。

没有绝望,也没有悲恸,郑优坐在那里,眼里一派平静的死水,她还朝厉承点了点头,道:“我一直在等今天,就怕你不会来。”

辰涅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郑优反而笑了笑,很轻松地样子,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那么做?”

郑优:“我和警察也说过,因为这样我就彻底解脱了。”

正常人,没人理解杀人解脱这个逻辑,可辰涅却懂,她寻妹十年,失掉了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这么多年里,一面承担着想要找到妹妹的责任压力和情感,一面也负担着跋山涉水长途而行过不上安定生活的痛苦和无奈,她一定想过不要再找了,到底为止,也一定想过,或许坚持下来,她总能有个答案。

更甚至,她也恨过,恨过自己,恨过当年把妹妹拐走的人,甚至恨过那个十年没有见过的妹妹,她恨自己的生活为什么变成这样,更恨自己的无力改变。

她顺着那条寻找妹妹的路途,走到了今天。

辰涅甚至猜到,她去见了陈枫林,其实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甚至放能想象得出来,明明没有答案,为什么还是杀了人。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吧,哪怕这个答案是错的,但只要能终结这样的生活,哪怕是错误的答案又能如何?

但有些事,她还是要告诉她,必须告诉她。

辰涅道:“我十年前在凉山下面见过一个女孩儿,但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我只是逃跑的时候和她碰了一面。”

郑优眼底突然有了波动,垂眸,缓了一会儿,才抬眼道:“你见到她了?”

辰涅:“是。”

郑优苦涩一笑:“那或许……是我妹妹吧。”

可她们都知道,也有可能,那根本不是。

可答案都已经不重要了。

陈枫林拿出了那张照片,他对厉承说,这个烧死的人就是你十年前拼死要护住的女孩儿,而他转头又告诉郑优,这个女孩儿就是你的妹妹,有人拐走她,凉山买下她,所以她才出现在这里,但最后她死了,不知道被谁残忍地烧死了。

这是个连陈枫林自己都不清楚真相的答案。

而陈枫林大约也更没料到,郑优寻到一个不是结果的结果,紧接着,就要为自己的十年画上一个句话——而这个句话,需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既然是凉山,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辰涅不知道答案,此后,也不再关注郑优的案子。

她想郑家姐妹从一个悲剧的开端走向了一个悲剧的结尾,结果是什么样,早就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有人犯了错,却总是无辜的人为此受累,痛苦一生。

辰涅后来辞掉了厉氏的工作,回自己的工作室,一改先前将工作丢给团队的态度,半年里,一直埋头赚钱。

秦可可哭天喊地,每天都要给辰涅发辞职微信,第一天晚上发完,第二天早上照常上班。

辰涅告诉她:“不要有太大压力,反正我也知道你不会真的辞职,离开我这边,你找不到薪水更高的工作。”

秦可可切齿,在办公室咬软尺,又给某人发消息:“你养我!快说你养我!老板太没人性了,我要辞职!”

很快那边回他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我老板比你老板还没人性,我也要辞职!”

秦可可愤怒地喷他:“呸!孬种!”

那头回她:“呸!我就是孬种!你有种和我生孩子玩儿啊。”

秦可可默默擦掉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放下嘴里的软尺,擦干净,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和秦微风那个智障生气,毕竟那个智障器大活好长得帅薪水高,打着灯笼都难找。

另外一边的辰涅,却被电话铃声打断了工作。

接起来,对方的声音十分不满。

“昨天晚上说等我饭局结束给我电话。”

辰涅在看一份布料报价:“哦,我在加班,忘记了。”

厉承:“加班听不到手机?”

辰涅:“静音。”

厉承:“今早也没给我回。”

辰涅这才放下布料册子,笑道:“厉总,你这查岗是不是也太勤快了,我昨天晚上虽然没接到你电话,但我加完班不就回家了,请问你昨天晚上搂着睡的女人是谁?难道不是我吗。”

电话那头根本不接这话,却道:“晚饭吃什么?”

辰涅:“我要加班。”

厉承沉默半晌,终于,没忍住。

“辰总,你抽空是不是让我把婚求了?”

“好啊,亲爱的。”(83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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