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夫人!”
来者气急败坏的一吼,只换得罗缜美眸淡睨:“六王爷驾临寒舍,有何指教?”
“你为何让范颖去而复返,并指使她换你丈夫自由?”
罗缜浅呷盏内香茗,悠闲如无事人。“范颖的本事,不是我一个凡人能够指使的。她如果做了什么,也必然是她自己想做。”
“你挟恩图报,真乃奸商本色!”
“多谢六王爷谬赞。”罗缜淡挑秀眉,“您找上门来,只为一场狂飙?”
杭念雁面色铁青,眉际狂突:“你如果不能劝范颖打消主意,本王便不怕人说本王仗势欺人!”
罗缜冷冷勾哂:“因着我家相公,我公婆重病在榻,不得已到他乡休养身体。而罗缜则无心料理良家外务家事,使整个良记陷进停顿。良家已然如此了,王爷还想如何欺人?将良家抄家灭门么?那王爷索性成全罗缜,将我与相公关到一所狱中使我们夫妻团聚可好?”
“……你……如果你家相公当真无辜,自是不必害怕什么!他到如今仍未能出狱,足以说明本王并未冤枉于他!”
“就算我家相公当真是妖是怪是魔是鬼,他若不曾害人,便是无辜!”罗缜秀靥凝冰,“王爷你若当真如此正义,如此神圣,为何尚背着贵国国师私放范颖?”
“你为救你家相公,牺牲他人亦在所不惜?”
“彼此彼此,王爷又何尝不是如此?”
杭念雁哪曾受过这番指叱,脸色青黑便欲成怒,却听得罗缜犹是出言咄咄,气势逼人:“王爷口口声声指责他人奸诈卑鄙,您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俯仰无愧了?您能对着您心中的圣人说,您指认我家相公当真是为了您心中正义,毫无半点私欲?”
“你……”
“有了小人行径,还要为自己寻个君子借口,这便是王爷所坚守的真实?”
这女子口舌尖利,直刺心中那一处阴暗黑处,使杭念雁难堪难看至极。他忽发一记咆哮:“如果你家相公当真无辜,本王会全力救他,而你不得再指使范颖做任何傻事!”
“王爷未必做到。”罗缜眉目轻屑,“九王爷连我家相公的面也未曾见着,您又能如何?”
“九王弟一直是个闲差王爷,遇到一些小人刁难是常事,本王自是不同!”杭念雁怒火烈烈中,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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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缜极尽刻薄激起的六王爷的冲天怒气,并未能改变任何事。杭念雁的确言出有行,找上国师诘问进展,而国师回之的,是巧言回避,并婉拒了皇子欲见“妖犯”之请。
韶公主将此讯探来时,罗缜已无力失望,至少此举再次证实了国师在杭夏国的至尊地位,她需另辟蹊径。
“狐族生来就悉人心思的本事,那只秃驴的心底,却不似他所表现出的那般凛然正气,他对恩公定然有所图谋。即是说,恩公身上,该有他所想得到的东西。”
此前,范颖依先前所言,单挑国师。那一场大战,必是惊人,非凡人世界所能窥测。凡人关心的,只是这场战是否带来所翼望的结果而已。
范颖有备而去,杭夏国师的斩妖剑确未能奈她如何,但也只是全身而退而已。纵使“真妖”出面,仍未为之心换出平安,这更使罗缜失去最后耐心。
“之行,贴出布诰:良宅近来家宅不宁,鬼怪作祟,向天下寻找世外高人,凡能为良宅镇鬼驱妖者,赏金百万两;斩鬼除妖者,赏金五百万两!”
“大嫂……”良之行目注她面上破釜沉舟之色,遂重力颔首,“好,之行这就去!”
为救得相公,她的嫁妆资产,伙同良家所有家资,尽可一付!她作如是想,之行亦无毫微反对之意,之心于他们,珍贵于这世间一切。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恁般惊世骇闻的重赏?布诰贴出,轰动全城,应者颇众。但却鲜有勇者,连纨素的三招五式亦敌不过,遑论法术道力欲与范颖一试。
良家毕竟为皇商,如此行事,不免招摇,五日后,惊动了杭夏国君,下诏召见良家主事良德进宫。后知良德抱病至他国休养,于是,由国后召良家长媳罗缜谒见。
“本宫已听国师禀过,良之心确肉体凡胎不假,但幼年之时,被邪祟侵体,致使智痴。此前国师多未察,皆因该期邪祟尚属潜伏,未成气候,如今已有坐大之势,才现了异象。是以,国师将良之心暂囚宫内,作法除其体内邪祟。一旦除尽,必使良之心安然返家。你身为其妻,为夫忧虑乃人之常情,难免失常亦情有可原。本宫在此可向你承诺,良之心之事不会佐连良家。你该如往时一般理事操劳,静待祛邪之后的相公返家,而不该如此张扬行事,毁了良家未来。”
跪地的罗缜敬道:“民妇惶恐。自相公被国师带走,满城尽是良家妖魔在宅的谣言,良记上下伙计因惧因怕纷纷另找别枝,良宅举府仆役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民妇迫不得已,方向天下招纳得道高人,以保良家生意、家宅的平安。”
“这……”国后脸上起了怜惘,叹道,“如此说来,倒是难为你一个娇弱小妇人了。国师乃杭夏国修为最高者,本宫可请国师为良家行法以正视听。而在良家多事之秋,你还是莫给人以错感了罢?”
“国后有话,民妇自当从命,那么民妇斗胆,可否请国师近日便驾临良宅,为良家行法呢?”
国后允准。罗缜叩谢,眸底戾意闪逝:她不想鱼死网破,但不介意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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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前脚进宫,便有人应着那布诰来了。”
“又是被你一脚踢出了院子?”
纨素一伸小舌,“是奴婢差点被人家一脚踢出院子。”
“哦?”罗缜起一丝兴趣,“他人在何处?”
“就在厅里喝茶,而且……”纨素凑近主子,悄然声道。“地窖内的范颖已为他所察。”
罗缜眼瞳微眯:“带我去见他!”
“不必了,良夫人,贫道在此。”木色道簪,灰色道袍,长髯到胸,剑负在背,说是仙风道骨并不为过,但眉目之间,并非出家人的淡远宁静之气,反有灼灼利芒潜伏眸内。
“道长如何称呼?”
“贫道去恶。”
“去恶道长会除妖?”
“贫道生平之志,便是除尽当除之妖。”去恶老道微哂,“且贫道还知道,良夫人张榜镇除的妖,绝不是隐在良家地窖内那一位。”
罗缜摆袖引迎,“请客厅叙话。”
“贫道与良公子,合该说是故人。”客厅内,身才沾座,去恶道长已侃侃而谈,“良公子三岁之时,与贫道有一面之缘。当年,因为贫道的一句话,使良公子与良夫人这桩良缘平地生了不少波折出来。其实,良夫人也该是贫道的故人。彼时,贫道为良公子摸骨,良夫人正在令堂的怀内旁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