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清寒凉薄。
刘林生和盛夏快马加鞭,一先一后到了西山猎场。刘林生撩起袍子,小跑着进入皇帝寝宫,大汗淋漓。他喘着粗气,先看向孙太医,“皇上何时会醒转?”
此时寝宫内只有封统领和禄在,孙太医伸出一只手,脸上并无喜色,“五日内必醒,只是皇上年事已高,醒转后也未必能起得了身,说得了话。”
刘林生松了口气,擦了擦汗,脸上方显怒容,“诸位心里明镜似的,此案的主使者没有他人。封统领,你是皇上最信重的大将军,手中握有十万禁卫,护卫皇上是你职责所在,其它自可推脱干净。”
“封四德别的本事没有,忠心却是有的,刘大人尽可放心。”封四德神色极为平静,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内心。“刘大人是奉命来彻查此案吗?”
“哼,玩一手百官劝进,被礼部尚书李大人挡了回去。”刘林生冷笑道,“我自己查,此案查不清,我刘林生也没脸站在刑部。”
“还有我盛夏。”盛夏从殿外进来,倒是比刘林生从容些。他先拜见了皇帝,看过之后,也问孙太医皇帝的病情,孙太医只摇头,“不好说。”
“两位大人要彻查此案,怕有性命之危。”和禄一直守在皇帝床前,低垂着头,似是谁也没看见。此时却突然开口,“皇上对两位大人素来倚重,必不想看到两位大人有所损伤。”
“封统领。先去看一下投毒的人。”刘林生、盛夏由封四德引着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云明带着百官来了。只是被拦在寝宫外,和禄一脸哀伤地走出殿外。“诸位大人之忠心,皇上必能明了。只是皇上需要静养,诸位大人还是请回吧。太子殿下,请便。”
“你一个奴才,就能做了皇上的主,居然拦着我等朝官,反了不成。诸位同属皇上的臣子。怎能不去拜见皇上。咱们只管进,看看这奴才有几个胆敢拦着我们。”说着就往里闯。
刀光闪过,大好头颅飞起。鲜血喷溅。百官失声,有人直接跌坐在地。
“奉大统领军令,私闯者,杀无赦!”禁卫军齐声断喝。寝宫正门一彪形大汉手提钢刀。刀上犹有血滴滴下,凛凛不可侵犯。
云明的脸刹青刹白,手握成了拳,“你们好大胆子,叫封四德出来见我,胆敢擅杀朝官,目无国法,眼里还有皇上吗?”
和禄躬身回道:“大统领不在。稍刻便回。太子殿下,奴才只是奴才。要进去侍候皇上了,不便在外久候,告退。”转身进了内殿,连眼角都未抬一下,根本无视那些官员。
云明进退两难,若跟着进去,等于默认了封四德立下的规矩,若就此离开,那个官员等于白死了,他在百官中的威信自然受损。他的眼里闪过狠色,向自己的亲卫递了个眼色。亲卫将跟在百官身后的亲兵调前来,看似四个亲兵护一个官员的队形。
阴沉沉的天,血腥味依然弥漫在空气中,所有人静默无声,气氛诡异。
半个时辰后,已濒临暴怒的云明终于看到封四德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来。云明暗自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压下自己的怒火。“封统领,你禁卫军擅杀朝中大员,该当何罪?”
封四德先上前给云明见礼,然后肃然道:“擅闯者死,这是军令。”
“我是当今太子,有监国之责,率百官面见皇上,有何不可?你一个大统领,难道要逾权于监国之上,本太子看你是包藏祸心,不让百官觐见,意欲何为?”云明声音转厉。
“太子殿下,末将一向愚笨。所以皇上早就下过密旨于末将,只负责皇上的安危,可杀可不杀的一律杀了。”封四德平平淡淡说来,却是杀气十足。
“来人,于我拿下了!”云明反手抽出身旁亲卫的腰刀,刀尖指向封四德。
云明的亲兵哗啦一声围了上去,将封四德围在中间。封四德大喝一声:“谁敢!”
宫殿上埋伏的禁卫箭已上弦,密如蝗虫。更有两千禁卫从两侧包围过来,长枪如林。可以想见,只要封四德一声令下,无论百官还是云明,立时会被射成马蜂窝。云明只瞧了一眼,额头见汗。他的目光从禁卫那里一一扫过,脸色越来越白。
封四德推开几个亲兵,走上宫殿的台阶,居高临下,挥挥手,两千禁卫如水般退去。云明和百官才松了口气,却听封四德大声叫道:“来人。”
然后就出来一列士兵,每人手上提着一个人头,丢在台阶下,退下。
封四德向云明拱拱手,“回禀太子殿下,这些人胆敢趁乱闯阵,末将已依军令,将他们斩杀了。”
云明一看,更是唇无血色,强自镇定,背着的双手忍不住抖了抖,这些人应是他陆续安插进禁卫军的将官。这个封四德好狠,不论情由,一律斩杀。原来他还想着理应外合,将封四德拿下了。
文官以嘴杀人,武将以刀杀人!
盛夏眯着细眼从众人身后赶上来,皱着眉头道:“这许多人,怕是要惊扰皇上。太子殿下,不如由微臣陪您进去,叩见皇上。诸位同僚在殿外磕个头,尽了忠心也是一样的。”然后躬身请云明先行,云明见坡下驴,当先一步向殿里走去。
弓箭手方才退入暗处,百官人人额上见汗。目光落到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头身上,身上只冒寒气,哪还敢多嘴,一个个依序站好,恭恭敬敬地在殿外叩头。
那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是一国之君。只要他躺在那里,就没有人能越过他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些官员在看得到利益面前,似乎忘了当今皇帝是从血路里杀出来的皇帝,那个宝座上的血腥味从来没有消散过。
云明进了殿,向皇上叩头,叩完头,膝行向前,趴在皇帝榻前放声大哭,“父皇,你嘱儿臣监国,如今云逸率十万之众,进逼京城,儿臣手中无兵可派。你教儿臣怎么办?父皇,你快醒醒吧,儿臣撑不下去了。”
盛夏劝道:“闲亲王既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只要太子殿下令其进宫,举证天下即可。若闲亲王手中无实据,不敢进宫,世人自然知道他有不臣之心。太子可传檄天下,一鼓而荡之。”
“盛大人老臣谋国,所言极是。是明见父皇突逢其变,遭此苦难,乱了方寸。明在此拜谢!”云明深躬一礼。然后他又转向封四德,躬身到地,“明多有得罪,望封统领不要放在心上,大统领职责所在,是明错了。”
封四德不敢受他之礼,让过了,还了一礼。“人在做,天在看。太子殿下不必过于忧心。”
风卷叶落,有因必有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