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抬头仰望这具伟岸的骨骼。
虽然岁月洗礼但是骨骼依旧晶莹,没有丝毫的斑驳,这不是寻常的换骨之境之人可以到达的地步。
而且,至始至终,苏南都不曾从眼前的骨上发现足以致命的伤口。
这很奇怪,因为罪血一族的修行与外界不同,这个族群,体魄比之外界的修行之人要强大了不少。
寻常的致命伤势根本不足以威胁到生命。
“这位前人应当是极为强大的存在,甚至骨骼晶莹剔透经历了千载岁月都不曾腐朽,这样的修为,比之老族长都不知强了多少倍,但是,为何周身却没有丝毫的致命伤?”他心中疑惑。
因为在这深渊之下发现了前人骨,而且不朽不坏。
难道此地埋葬了关于岁月之前的故事吗?
他陷入沉思,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没有丝毫的头绪,根本无法去探索其中的奥秘。
“这战戟虽然折断了,但是依然充斥着煞气,很不凡。”苏南将目光放在那断戟之上。
在那伟岸骨手中,只有下半截戟身,他的身前,则是战戟的前端,这柄战戟很长,哪怕是折断了,依然有人高。
锋刃之上隐隐有寒光闪烁,哪怕是经历岁月斑驳,却依然没有腐朽。
苏南将它拾起,感受到传递而来的冰凉感,使得略微有些昏沉的脑袋稍微得到一丝清明。
而后他将它当做木棍,支撑自己继续探索这块广袤的埋骨地。
随处堆积的白骨,都是万古不朽不灭的尸骸,洁白晶莹,其中好似有玉髓在流动。
“这里有一块巨石,好似被削平了一般,咦,上面有字。”苏南惊呼。
在伟岸骨身后不远处,有一人高的巨石,侧面好似被利器削平一般,最为奇异的是,上面有字。
猎蛮?
那字迹遒劲有力,似乎透入了巨石之中一般,字迹的颜色是暗红色,若是凑近甚至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用鲜血勾勒而出的文字。
“这究竟是何意?而且,这巨石,不可能是千载之前留存下来的,应该最远才不过有数百年时光而已,显然不是那伟岸的先人所留。”
“难道后世之中,有族人曾经进入过此地?可是族中的古书之上,根本不曾记载些许点滴。”
苏南皱眉,那巨石是普通的岩石,经过岁月的洗濯,此时已经开始腐朽,这样的石头,不可能经历千载的岁月变迁。
但是这样的话,这里的一切就更加的令人疑惑和费解了。
古书之中不曾记载过有打量族人损落的事件,也未曾记载有族人消失在这无尽的深渊之中。
忽然,他有些后怕的看了看这四周的随意堆积的骨。
心中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些骨,会不会是无数个时代中不断积累下来的?
那样的话,深渊之底,是不是真的,就是所谓的这困龙谷的破绽所在?这里,难道就是族人逃离此地的机会?
不然又何必会有无数的先辈族人,在此地浴血而后陨落?
他头脑越发的昏沉,这些东西毫无头绪,但是并不缺乏这种可能!
想到此处他有些动容,如果是真的话,那么族中的人,去往外界,获得自由的希望便由此而生了。
“可是,没有丝毫线索可以证明这里真的就是去往外界的希望。”苏南目光凝视在那伟岸骨上,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继而又放弃了。
他拄着断戟步履蹒跚,依然向着深处行走,去寻找,如果这里真的是所谓的希望,那么肯定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这片堆积白骨的区域,因为骨的光泽而极为明亮,出离这里,便是渐渐昏暗起来。
但是目力却依然可以远视,苏南很艰难的行走,甚至步出几步便不得不停下,身体的负担太重,险些支撑不住。
还未走出多远,他再次震惊了,在不远处的昏暗之中,有一颗数人合抱的干枯老树。
让他震惊不是老树的巨大,而是在老树之下,那里,盘坐着一个人!
他瞪大了眼睛,而后不由自主的临近,这的确是一个人,穿着与苏姓一族不同。
“他,应当已经逝去很久了,但是…肉身却不见丝毫的腐朽,这……”太让人震撼了。
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是蛮荒之中不可见的丝绸编织,上面甚至绘有云图,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浓郁的死气。
不知道消亡了多少岁月,但是,肉身却依然保存得很完整,没有丝毫得损失。
在他的胸口处,有一道被战戟立劈的痕迹,哪怕是此时依然可以看到那里自左肩蔓延到腹部的巨大创伤,深可见骨,甚至捣碎了心脏。
“战戟所杀,那,这人难道是千载之前逝去的?天哪,什么样的存在,哪怕是逝去千载岁月,肉身依然不朽不灭,没有丝毫的损失?”苏南心中彻底的震惊了。
这是一个……大成的修道者。
困龙谷内的蛮荒,苏姓一族对于外界的修行之人,有一个统一的称呼,修道者,修行与之苏姓一族完全不同。
更加的诡异与玄妙。
“百载不衰者,千载不亡者,万载不灭者,修道者……是何等的奇妙?”
苏南喃喃,看到眼前的人,他才真的感受到外界的瑰丽与神奇,这样的修行之人,太过可怕。
过了许久,他才强行使得自己的心镇定下来,适应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这里为何会有外界之人的尸体?而且还是修行大成之人。”他越发的困惑了,不解这里发生了什么。
甚至在不远处,他又见到了不少尸骨,通过残碎的布料,可以看出,这些都不是蛮荒之中苏姓一族的人。
“那些,都是修道之人?”苏南自语,有些不自信。
此时,怀中有阵阵的冰凉意传来,小家伙探出一个脑袋,在苏南脸上点了一下,好似在告知自己要外出一趟的样子。
而后顺着他的双腿爬到地上,悉悉索索的没入草丛,不消一会,咬着一只小动物欢欢喜喜的游走回来。
当着苏南的面,大快朵颐。
苏南很无奈,但是下一瞬,看到小家伙猎食,他瞬间被自己的想法所震撼。
猎蛮?
猎杀蛮族之地中的……罪血后人?
他心中一动,惊起了一身冷汗,困龙谷内的蛮荒有结界,里面的罪血一族出不去,但是,并不意味着,外界之人进不来!
那么,那些修道者,为何不可能将此地当做一个狩猎场呢?而他们的猎物,便是……罪血一族!
而这些前人,或许,并不是发现了结界的破绽,而是为了族人,而在此地镇守。
苏南的心瞬间被被揪起一般,不由的浑身发冷,这种事情,历经了无数的岁月,族人已经不知晓了。
似乎有风吹过,冷风,从苏南身上席卷而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宛若坠入冰窖一般。
这里满地的白骨,堆积在那里,就好像在诉说那一幕幕历经了岁月的战斗。
“我们是身负罪血的人,可是,我们,究竟有何罪?哪怕世世代代被囚困在蛮荒之中,那群修道之人,都不愿放过吗?”
“皑皑白骨,万世不灭的囚困,这方天地,太过不公了吧!”
他身体宛若遭到雷击一般,眉间狠狠皱起,口中因为悲愤,牵动了伤势,而后狠狠喷出一口鲜血。
苏姓一族,最大的心愿便是去往外界,甚至不曾有过去想要报复囚困这个族群无数岁月的那群人。
每一个族人,都是含着遗憾而亡,看似洒脱,豁达,但是其中的心酸有谁知道?
苏牧老人离去时的决然,那一句我老了,还有临别之时,那些英武的老人,只因为窥视到外界的点滴,便心满意足。
罪血,罪血,可是,我有何罪?
为何天地之中,竟没有让这个族群生存下去的安宁之地?
他身形一软,彻底跌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断戟,捏的指骨都发白了。
“天地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公平,只有两者人可以谈及,一种是活着的,还有一种,是强者。”
“就好似很多东西都没有道理,但是当你的实力达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你说的话,便是道理。”
苏南脑袋昏沉,眼前都有些模糊了,脑海中浮现出父亲伟岸的身影,他的话犹如近在耳边。
他闭目,而后沉思,好似下了决心一般,靠着断戟支撑起身体,步伐坚定的向着那具伟岸骨走去。
“父亲的话没错,只有活着的人才有可能成为强者,我不能死,哪怕是历经千难万险,我也不能死。”他目光坚定。
甚至面目都变得有些冷峻了,现实,是一把刀子,会不断的去切割你自认为美好的东西。
“我错了,我错在我一直都认为,只要能够去往外界便已经足够了,但是,就如同父亲所说,外界不可能也如同蛮荒一般这样的单调而……安全。”
“我从小就立下志向,我要带领族人走出困龙谷,所以,我不能死,最起码,不能死在这里,死在此时。”
苏南脸色冷峻,目光却无比的坚定,就连小家伙都因为他的变化而感到微微的诧异。
最后,苏南走到了伟岸骨下,单膝跪下,而后双目坚定的直视伟岸骨。
“先辈,后辈不孝,得罪了,但是后辈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哪怕就此万劫不复,后辈一样心甘情愿。”
他提着断戟,将锋刃对准自身,而后轻轻一划,血如泉涌,流溢入四周的土地,瞬间将大地渲染成一片鲜红之色。
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那具晶莹的伟岸骨好似复苏一般,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光泽。
而流逝的鲜血,好似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吸引,竟然顺着地面缓缓没入伟岸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