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头子年幼的时候,曾经听闻族中的长辈说过,在蛮荒之中,我辈族人,从无老死者,唯战死而已。”
部落中,老族长见到赶回来的三人并未过多的惊讶,而是笑着言谈,他的肩膀上,小家伙左右盼望,没有发现苏南的身影之后,只能乖乖的爬上苏坛的身上。
一脸不开心的依偎在后者的颈项间,并且小脑袋微微点动,在寻找合适舒适的姿势睡觉。
这小家伙生长得并不算慢,离去时才几寸的身子,此时已经有尺许,但是洁白不改从前,甚至有些晶莹了。
“后来,我也逐渐的长大,也渐渐了解了先辈的话,这些话语都是至理,在蛮荒之中,本就不允许有人能够从容的老死在部落族群,否则,那是一种耻辱。”
老族长并不唏嘘,只是有些感慨,看着眼前的年轻一辈,浑浊的双眼有了些精光。
“想来你们也听不惯这些话,小五子还有三妹,你们去,去召集族人,老头子要单独要和苏坛小子聊聊。”
“好,老爷子,我们马上去。”苏武与苏素对视一眼,而后转身离去,这次的召集之后,便是老族长最后一次现身了吧。
待得二人离去,老族长拄着拐杖缓步向前方走去,目光一刻不离的注视着远处的蛮荒景象。
苏坛见状,连忙上前,去搀扶住老人。
老人微微一愣,想要探手挥开,但是继而,又露出会心的笑意,任由苏坛搀扶着前行。
二人就好似在散步一般,走得很缓慢,不快,却很有规律。
“不论从古籍还是其它的地方来看,似乎蛮荒的景象比之外界都是不如的,但是,或许是老了吧,越看这蛮荒的景象,反而越觉得看不够了。”老族长轻笑道。
原本枯槁的面容顿时褶皱横生。
他,真的很老了!
“怎么会,毕竟这是生养我们的地方,哪怕是生存得艰难却依然是故乡,而且,我相信爷爷你可以看到外界的景象的。”苏坛面色失落道。
老族长轻笑,而后探手在苏坛的手背上轻拍,道:“小坛啊,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很久不曾听到你称呼我爷爷啦,老头子有时候都糊涂了,这小子到底是不是我孙子啊。”
老人笑得很开怀,苏坛双目通红,眼眶中有泪水在打转一般。
“爷爷,不要死行不行。”苏坛梗咽道。
“孩子,你别难过,谁说爷爷会死的,爷爷只是要去开怀战斗一次而已呀。”老族长双目中有战意,似乎是一团火,在缓缓燃烧。
或许,蛮荒中的苏姓一族,都是好战的狂人。
“小坛,你不会怨爷爷吧,族长的担子,并不一定需呀你来扛,但是爷爷依然选择了你。”
“不怨,只不过是少了些偷闲的时间而已。”
苏坛摇头,故意岔开了身为族长的宿命。
“哎……”老族长微微叹息,欲言又止,最终终究无话可说,伸出手在苏坛的头上轻轻抚摸,一如苏坛年幼时一般。
在老人的眼中,族人,何尝不是少年啊!
二人再度前行了一段距离,在部落之中,渐渐有了喧哗之声,族人开始汇聚,老族长示意不用前行了,在苏坛的搀扶下回归部落。
“老头子这一生,终究不亏,看得比族中大多数的老头子都多,活得比他们都要久,甚至就算要终了了,也比他们要多些许荣耀。”
老人转头望向苏坛,面带笑意道“老头子这一生,真的不亏!”
……
夜幕低垂,恍然间已经入夜,老族长独自行走在石屋群之间,看着这些沧桑古朴的石屋,有些感触。
他是族长,拥有比族人更加悠久的寿命,所以,也拥有了比之寻常族人更加重的担子。
“老伙计,等我,老头子,随后就到。”他轻声自语,而后走入阴暗中。
在石屋群的边缘,有一处不显眼的小屋,其中,随意的摆放着一柄兵器,生有铁锈,细长无比,有人高,在尖端处有枪尖,是一柄战枪。
看起来很普通,卖相也不好,但是老族长径直走到那里,而后将其拿出,细细擦拭。
他背影有些佝偻,看起来很年迈,握着这柄形锈迹长枪,显得他越发的佝偻老迈,但是他的双目却炯炯有神。
此时已经入夜很深,左右无人,他开始行走,离开部落。
离开这个,数十年不曾外出的族群。
“数十年风光如一日,我辈之人少了雄心壮志,少了对于外界天地的向往,但是好在,寒山不曾愧对先祖。”
“小辈之中终究有资质极好的人,比如小南。”
老族长轻笑一声,自语道:“如其父。”
他一抖长枪,将其拖行,步伐很缓慢,不急不躁,在行走间,目光也在不停的打量的四周,似乎,这数十年看到的不变景色,真的,看不够一般。
在屋舍阴影之中,有一道身影走出,是苏坛,他此时双手捂着嘴,低声的啜泣,忽然肩膀一轻。
身形魁梧的苏武与苏素一同前来了,三人目光相视,都不曾出声。
苏坛遥望着那道苍老的身影,在他敞开的衣服间,有一道项链,项链的末端不再是那颗赤红如血的龙牙,而是,那颗漆黑如墨的龙牙。
执黑牙者,只有两种人可以获得,一种是单独猎杀老龙的强者。
一者,便是族长。
而苏坛,便是后者。
远处,老族长依然在缓慢的行走着,身后有三道目光久久注视,英雄哪能不迟暮?只是在蛮荒,人人都是英雄,荣耀与否,自己知道便可以了。
“牧哥,这么多年,寒山的成长已经高得吓人了,有山那么高,不信?”
老族长看着远方,自语道:“那寒山,就给你展示一下,这些年的成果了!”
他似乎笑了,很开怀,最后,甚至挺直了身子,手中的长枪一抖,顿时,有月光在折射而出,上面的铁锈化作尘埃飘散开来。
在月华之下,有一道澎湃的气血好似腾龙一般,在对月长啸,其下的老人,在冲霄气血之下,缓缓的挺直了腰杆。
那人,身形伟岸,阔步迈向昏暗之中!
手中的长枪,似有神助,擎天而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