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鱼.4(1 / 1)

当年你还是望族千金,父亲钱多势大开了几家经纪公司任你玩耍。你带着玩票的性质进了娱乐圈,只因身份矜贵,又有好容光,一夜成名来得那么容易。大家都说你是天之骄女,生就绝美的模样,又有一个把你捧在掌心心疼的父亲。在别人看来,你高贵,骄傲,遥不可及,但你作为大家闺秀所有的自信在碰到逐慰的那一刻全然消散。

听说他人好歌好戏好,更重要的是,他是没落王族后裔。有这样的高贵血统做底子,那样将来结婚,家族便不会过多阻拦。

还未征服他的心,就已想到将来相亲相爱,不知是天真,还是乐观。

后来,你让石邤做媒,成功约到了逐慰。或许是逐慰冷冷淡淡的姿态打击了你的自尊,你不遗余力地想要感动他。你总相信你自己相信的。当时最流行的除了“高富帅”就是“白富美”,你无疑占了后者。你觉得,你漂亮完美,出身高贵,在事业上又可以扶逐慰步上顶峰,他一定是你的囊中物。

你们开始交往。他牵你,抱你,吻你,你还是觉得不够,怎么做都不够。你等着他求婚,他却迟迟不开口,很久以后你按捺不住主动提出结婚,他竟一口答应,你很快将他带回家。

现下四大家族,分为毕,任,青,雪。毕氏曾雄踞天下,纵使风云变幻,千年过后仍举足轻重。而青氏原是青国后裔,毕氏取代逐氏后七年兼并了青国,从此青氏沦为替毕氏打天下守天下的股肱,可谓历史悠久。虽不曾参与权力之争,但手握大权。至于任氏和雪氏,半个世纪前突然崛起,崛起得有些莫名其妙。

雪家长辈看在逐慰是王室后裔的份上将你下嫁。此后花前月下,如胶似漆,日子也过得十分舒爽。

但自从蓝音色出现,这个家就开始不安宁。

你们相识六载,成婚数月,却比不上他与蓝音色相处一分钟。你无法纵容逐慰的喜欢,至少不能在看见的那一刻就喜欢。那么快,那么快,比光速还快的喜欢。

他宠她,宠得不辨黑白,只要她想见他,纵使夜半三更,纵使刮风下雨,纵使在赶通告在戏中,他都立刻出现,惹了耍大牌太任性的恶名。这样宠,这样疼,这样爱,在他看来理所当然。你不禁问一句,他可曾想过他的妻,过得黯淡冷清?但你最难以忍受的是他不再碰你。若没有蓝音色,他单纯只是厌倦了你的身体,你可以容忍,但他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你视作奇耻大辱,于是找上门去。

还记得那一日,蓝音色行在柳荫下,柔软柳絮飘扬而落,似佳人漫步雪中。

平生你只恶女子生得比你美,恶心爱被人所夺,而这女子,竟占全了。你不敢有一刻懈怠。

你缓缓上前,套一句电影经典对白:“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说得这般客套,却讽她是狐狸精偷了别人的夫婿。

没想到她不卑不亢:“夫人和逐慰从相识相知到共结连理已有六载,应对逐慰了解很深。他和任何一位逐氏人物相同——若是动心,便很难收回。夫人这把年纪,看来天真的有些可以了。他知道夫人来这里吗?”

你的正室身份在蓝音色面前那般无足轻重。

望族千金,怎堪他人羞辱?不觉心内恼恨。

她轻挑眉梢,雪颜美得不可方物:“看来他是不知道了。那夫人最好对我客气一些,否则我会自残身体栽赃夫人的。哎呀,我好像忘记,夫人你应该待在家里安胎的。我是年轻人,年轻人脾性差,若是惹着了我,我一不小心扬手,夫人你那唯一可与我较量的宝贝可就泡汤了。要知道,若是我真的狠心下了毒手,逐慰也不会对我如何的,因为,是女人都可以为他生孩子。这样想来,你肚子里的宝贝也不是十分矜贵。夫人是个聪明人,应知与我相较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别发火呀,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心疼,多不划算。”

她说出这样的话,你气极恨极,却又无力反驳,久而久之郁结于心,你心生一计。

匕首透过自己颤抖的手在胸口划出伤疤,翻开的皮肉渗着鲜血。你觉得,红色就是希望。

你以为自己可以留住他,他会重新爱上你,就像当初你追求他一样。只要肯付出,只要舍得,那你想要的,就是你的。你觉得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因为你是雪家的人。于是你设计了这么一出悲剧,而后,一次一次又一次,终于成功触到逐慰的底线。你以为那些过后,他会幡然醒悟求你原谅,护你周全,谁知他竟驾车与她共赴黄泉。

你以为的,仅仅是你自己这么以为罢了。

你盯着病床上的逐慰疑惑不解。

“逐慰,连死你都要选择她陪吗?那我算什么呢?”

不愿恨她一生,只愿和她共死,他这样爱她,这样恨她,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那张脸吗?再美再艳,或妖或仙,都只是一个女人,值得用命去爱吗?丢了命,不过只能证明爱过,痛过,难道还有其他吗?

上帝仁慈地将他还给你,你却没有学会感恩。这些年你懂得如何求取温暖,懂得如何触痛逐慰的心肠,你教他内疚,虽然你知道,在他满心的羞惭愧疚之中,你只分了一丁点儿。可你心满意足。自那以后他仍把你当作公主对待,只是不再是宠溺,不再是疼爱,而是负疚。可就算要你享受这种负疚一辈子,你也乐意。你还为他和蓝音色感叹,叹他二人情浅缘短,一拆就散。

蓝音色带给你的耻辱你一直记在心上,一记就记了四年。四年来你从未忘记她。你防着逐慰,生怕他再让你受到伤害。可是蓝泊儿出现的那一刻,你仍然那么手足无措。你知道,那个女人已成为你一生的负累。甩不开,撇不去。

可你仍旧害怕,后来,他都如何回忆她?

时光荏苒近千年,你始终逃不脱既定的命运。一如从前,那个遥远的逐氏执掌天下的时代,你还是青国公主青馜的时代。

那时还是三妻四妾。你听到逐慰说他心中还有别人,他不奢望享齐人之福,但仍盼你能允许她进宫。你们还未成婚,他却已盘算着给你找个姐妹。你见他踌躇的模样,猜想他对她一定难以割舍。你妒忌得发狂。你给他下药,看他在被剥蚀记忆的过程中痛不欲生,看他在睡梦中死死紧皱的眉头,看他悄悄地站在城墙上遥望酒栈的方向。你心有不忍,每日每夜备受煎熬,但一想到他心中除你再无其他,你试着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可是愧疚和嫉恨便一直深深地烙印在骨血里。

尘世弱肉强食,后宫尔虞我诈。你以为纵使后宫有佳丽三千,凭你的姿容和才情,凭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都不会动摇爱你之心。起初你想要逐域的人,后来你想要逐域的心,现在你要逐域的一切。你不能容忍任何人染指逐域,丧心病狂地摧毁宫里的每个女人,直到一个都不剩。

然后你发现了蓝柏玡衣。她随年轻的毕雪都将军款款而来,生的一副绝世容貌,又有一副绝好心肠。她天真柔弱,楚楚可怜。没有预兆,她在宫廷的长廊上撞见逐域,恰好撞在逐域怀中。你明明瞧见了逐域的眼神,却只能强装轻松无比。因为你知道,逐域在喝下迷心药的同时,那拳头大的心已被封存。逐慰说的我只爱你一个都是虚妄。纵是如此,你仍看不得逐域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除了你自己。后来你终于发现蓝柏玡衣即是过去占据逐域全部身心的女子。你只好加重迷心药的份量。逐域脱胎换骨,过去的菩萨心肠,过去的善良仁慈,通通被丢弃,他变得冷血,残酷,恶毒。他开始不顾场合地凌虐他人,其中就包括蓝柏玡衣。虽然他已不是昔日的逐域,但你每每看见蓝柏玡衣痛苦不堪的模样,就甘愿逐域不再是逐域。因为,如今他的眼中只有你。

只可惜蓝柏玡衣比你更加坚持,她以死解封逐域的心,逐域想起了过往。

你求他原谅你。

他的嗓音沁出冰冷:“我连自己都无法原谅,又有什么资格原谅你?”

你身为邻国公主得以继续尊荣,可你被逼迁入偏殿,永远丢失了逐域的情意。逐域厌恶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连听你说话都觉得恶心,他总是克制不住对你发脾气。绕红宫墙一圈,你就能听见千次王子妃不受宠的闲言碎语。大家都说王子爱上了毕雪都将军刚刚死去的新夫人。

于你而言,偏殿的冷清生活简直如同梦魇,仿似隔着生死两重天。自在沙滩上救回逐域已有两年光景,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发生无数美好回忆。此刻你的回忆里全是彼此十指紧扣漫步沙滩的场面。当初他让你等他三月,等他回国向父王禀明一切,便会派使者来青国向你父王求亲。他还说他娶你,不单单是为了报救命之恩,也是因为他真的爱你,未来已不能没有你。他还说你像观音座前洁白无瑕的玉莲花。你感动不已,未听完便已扑入他怀中。你用指尖在他心口划出一个甜甜的“馜”字。你们说好,他心脏的那个位子只能由你占据。

你凝视冷冷清清的偏殿,将脸埋进手掌,哇一声哭了出来。

不多久,你突然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因为即将到来的孩子你和逐域的关系渐渐转好,他像迎娶你那天那样接你出偏殿,你以为你们可以重新来过。

在过去的宫殿里,你高兴得不能自己,你忘记自己欠了别人什么,忘记自己都欠了谁。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遗忘了。直到毕雪都出现在殿上,身后跟着一位绝代佳人。

那张脸,你永世难忘。就算化成灰,你也认得。

毕雪都对你说:“我来讨债。”他笑得十分痛快,仿佛已将债加倍讨回。

你在逐域的眼睛里,再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

毕雪都告诉他:“她叫蓝夜心。”

蓝夜心。

你咬牙切齿,说这个女子又一次夺走了逐域对你的爱。你羡慕,你忌妒,你怨恨,所以你向王后挑拨。王后年老昏聩,被你一说,竟将蓝夜心折磨得死去活来。你以为毁了蓝夜心,逐域就会回到你身边,陪你去走他曾承诺过的山山水水。但原来,你早就孤身一人。你一边承受着逐域对你的恨,一边希冀逐域为了孩子能够回心转意。你承受着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是是非非,但你终于承受不了。你写了一封信回国,哭诉自己在逐氏王朝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你不曾料想,昔日南征北讨的毕雪都毕大将军早已和你的父王联成一线,只待一个时机。而你的信,恰好促成了一切。

你为了逐域寝食难安,巴不得剜出自己的心给他看,好让他能匀你一点点的爱,而他却在御医问要大人还是小孩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择抛弃你。他想也不想,甚至没有花眨下眼的时间。

他说:“要孩子。”

这一刻你绝望了。

你不曾想他对你恨到这样的地步。你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倾吐哀怨,你说:“逐域,你就那么恨我,非得看我死吗?你说你这辈子只爱蓝柏玡衣一人,可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也只爱你一人?你的爱可以对我说,对天下人说,我们都会听,都能听见。我呢?我可以告诉谁?你不听我说话,告诉别人我又怕别人笑话,我只能对自己说,说我有多么爱你。逐域,我那么爱你,那么,那么爱你。”

如是过去,逐域的心一定被你一遍又一遍的“那么爱你”充斥,他会同情你,会回头看你一眼,会救你。可是,你却忽略了迷心药落下的病根。

是啊,他是那个爱蓝柏玡衣爱得天崩地坼的逐域,可他,也是那个冷血、残酷、恶毒的逐域。蓝柏玡衣解封了他的心,却不曾唤回他的菩萨心肠。

你,终于自食恶果。

你听到自己离世之前粗重的喘息,你听见婴儿呱呱坠地,你在门窗缝里看见逐域背窗而立,怀中依偎着蓝夜心,他们甜蜜耳语。于是你笑了,你笑逐域痴傻,把蓝夜心当作蓝柏玡衣,你说那一切都是虚情假意,你说他永远得不到蓝柏玡衣。你痛痛快快地笑,那个你痛恨的女子却突然推门而入,缓缓掀开床帐对你说:“四年前我输了,但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天意。不过现在,我赢了。”

惊讶或者绝望,痛恨或者发狂,这个哑女蓝夜心居然开口,说的还是四年前的事。四年前……她竟是蓝柏玡衣,她竟未死。

你满面凄怨死去,圆睁着眼,手还透过床帐要去抓她,似乎在说,我在奈何桥等你们。

你恨逐域,恨得发狂,流连忘川也不忘一星半点。你想在他死后见他一面,问他一句是否还记得你。又或者见蓝柏玡衣一面,讽她一句最终你容颜老去还是跟我一样被抛弃。可当你真的等到了一生所爱,他却已不记得你,急急忙忙赴来世之约。你目眦俱裂,大声诅咒他坠落忘川河,与蓝柏玡衣再无相见的机会。

恨,怨,冤,还有永世不得的爱。你太累太累,不喝孟婆汤也遗忘了前尘往事。你也忘记他说你像观音座前洁白无瑕的玉莲花,而你,在他的心口,用指尖划着一个甜甜的“馜”字。

没关系,不论你是否忘记,你们都会相遇。

哈,刚刚才说会遇见,这不,雪人一出医院大门就瞧见了逐慰缓缓驶来的车,瞧见他急匆匆而来。

逐慰到病房的时候,毕海臣还未离开,和蓝泊儿欢声笑语。他远远地隔着未关的房门,看见她额角的纱布被鲜血染红。纵使受了伤,可一张脸白里透红,配上嫣唇皓齿,一颦一笑都是风华。他一时间有些迷失了。

逐慰在娱乐圈见过很多女人,很多漂亮的女人,但任何一个都不能和眼前的人儿相较。她傲慢的时候冷艳无方,但展颜欢笑的时候冰霜融化,艳若桃李,满面顽皮。谁都想看上一生一世。若要攀比,那就只能起用昔日的蓝音色了。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不同的气质,不同的美好。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缓缓地扯起嘴角,漾出的弧度漫出淡淡的忧伤,似如凉夜月光。

有些女人向往嫁明星为妻,因明星收入颇高,光鲜亮丽,一旦成功抱得明星归,就能在荧幕上露脸。但她们却没有想过,那是一个充满谎言的职业。他们不能随心所欲,不管多大牌。逐慰亦是如此。因为一旦随心所欲,就意味着要放弃某些东西。

对于这个道理,逐慰似乎太过明白。所以一开始就没有为蓝音色放弃雪人以及雪人带来的万丈荣光。大约因为他爱的是职业,而不是财富。就如剑客会追求剑术的最高境界,不达不休。?

待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夭桃秾李的一张脸逼仄在眼前,他一时慌乱后退。

她欺身相随,逼着他退到墙角,避无可避。

“逐先生,这么好心来探望我啊。”她嘟起花瓣红唇,睁大一双清亮水眸,目光温柔缱绻,“是不是因为昨夜《咒鱼》第一集收视率有3,所以你特别开心?我刷微博的时候看见有许多网民赞我演技好颜值高,比起当下的小花不知道好了多少。我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你这个戏骨带得好。那我要给你什么样的回报呢?”

逐慰眉梢微动,冷冷地说:“走开。”

她闻言反而靠得更近了,几乎贴到他的面颊:“上次你也叫我走开。是不是我一接近你,你就不会说话了?”

他别开眼,声音轻颤:“我再说一次,走开。”

“走开?怎么走开?”她声音魅惑诱人,一双眼仿佛能穿透他的心,“我感觉我们就像是磁铁的两极,我一靠近你啊,就感觉离不开了。”

她说着,再次逼近他面颊,嫣唇红润。

那是接吻的距离。

我听到逐慰的心跳声,快得像是要炸开。

她见他这副模样,觉得好笑,便轻轻笑笑退开,后来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逐慰盯着她,疑惑不解:“你这样笑,伤口不痛吗?”

“痛啊。”她矫情地喊了一声,“可是一看到你这个模样,就觉得好有趣。逐先生,你不是演员吗?怎么随便壁咚你一下,你就紧张得面红耳赤?我知道了,一定是我长得太像你从前的女朋友了!”

他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良久,开口说道:“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别走呀,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他静静地凝注她,一时有些想不通。

“难道你不是想跟我谈雪雩的事吗?”她挑眉笑道,“难道你不是来求我放她一马吗?”

“你要怎样?”

她迅即变了脸色,正经道:“请她离开剧组。”

“你别太过分了。”

“逐先生,”她鼓了一下脸,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希望你明白,我已经善待她了。”

他跟着笑了一下,口气满是不屑:“善待?”

“是啊,我本可以将事情描述成雪雩善妒,继而袭击我的模样,我可以扮作无辜哭哭啼啼,我还可以公关,可以请水军,还可以搞定媒体……你知道,这个娱乐圈向来是钱和权说了算。虽然是跟你,跟你的夫人斗,但我不觉得我会输。我一介平民,拥有的本就不多,有什么可怕的。”

最后一句话仿佛触痛了他,刹那之间他对她所有的厌恶消失无踪。

她总有让人迅速遗忘不好的本事,无论是蓝音色,还是蓝泊儿。

“你究竟想要怎样?”他复又问了一遍。

“雪雩是你的妻妹,请她离开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不如……不如你教我唱歌吧。”她的脸庞绽放出花一样的笑容,“我什么都会,就是没有唱功,还不会看谱。你以前不是歌手吗?腾出时间教我吧。”

“只是这样?”

她揶揄他:“不然你想怎样?你是不是在想坏事?”

“我知道了。”

她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地挥手,而后,低了头,弯了唇,桀桀鬼笑。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生,她的眼眸黑如点漆,就像夜空下的大海一样。

蓝泊儿的伤口恢复得很好,化妆以后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石邤透过摄像机看她,她穿着80年代颇有特色的泡泡袖衬衫,一袭黑白格长裙,优雅如仙。

他硬是拉着萧落天喋喋不休:“我都多久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了。”

“石先生,你别这样好吗?”萧落天眼中满是鄙夷,“没我的戏份我还陪着你在这坐着,是想跟你学做导演,不是来听你念叨她有多好看的。”

“她确实好看嘛!演技也是没的说!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浑然天成,对,就是浑然天成。”

萧落天不耐烦地发号施令:“好了好了,各就各位!泊儿,逐慰,各自上车。”

车内,逐歆定睛去看,在长长的道路上有一辆红色跑车与他并驾齐驱。虽然对方晃来晃去,像是在飘,但逐歆还是注意到了她袖子上闪闪发亮的水钻。他记得,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蓝川伊一手支额,一手抓着方向盘,拼命地摇头,希望自己的头脑能够清醒,视线能够清晰,但眼前的一切都像她的车一样动摇西荡,模糊不清。

瞥见蓝川伊眯着的眼睛,逐歆情急万分,想对她说些什么,她的跑车已绝尘而去。逐歆失控地叫司机开快一些。

红色跑车打横,在逐歆的车前方掠过。

这情景,分明是逐慰开车将自己和蓝音色送入大海!似乎马上就要从半空中坠落。逐慰瞬间抽离出角色,甚至以为自己置身于半空中。心痛的感觉刹那间撕裂了空气。

司机紧急刹车,两部车距离不过十厘米。

逐慰忘记自己身在戏中,怔忡了好一会儿才从回忆中挣脱。

“逐慰,你怎么回事?还能不能拍了?”

他压着嗓子地回答石邤:“不好意思,我想休息十分钟。”他满头大汗从车上走下来,一张脸凛若冰霜。

蓝泊儿拿了一瓶水悄悄跟了过去,见他坐在树下,便也跟着坐了下来,也不吵他,安安静静地将水放到他身边。

他看见她,面容冷峻而苍白:“你又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呀,就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喝水。跟你合作了一个月,也不见你带助理,一个人很辛苦吧。”

“关你什么事?”

她轻笑一声:“逐先生,其实我跟你是不是有仇啊?还是我真的很像你某个仇人,所以你一看到我,就总是摆臭脸?”

逐慰容颜陡然沉重,口中却说:“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觉得你令人厌恶。”

“为什么呀?”

“你能不能走开?”他忍不住,“离远一点也行。”

她抿紧双唇,眼眸凄凄:“我只是见你不舒服,怕你出事才跟过来的。”

纵使在娱乐圈见过那么多丑恶的嘴脸,逐慰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若说没有悸动,那铁定是撒谎。但他心底明白,她和蓝音色不一样。

她的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喂,你没事吧?要回家休息吗?”

“开工吧。”

“晚上十二点我在海边等你喔,带上歌谱,我要看的。”

“有空就来。”他已走出老远,回答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她恰好能够听见。

蓝川伊像个为情所困的醉鬼,虚弱无力地抬起攥着手帕的手,好不容易打开了车门,却虚晃着身子跪到了地上。她双手撑地尝试着站起来,可两条腿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软绵绵的,似是没有骨架在支撑。

逐歆向车外迈步,却在接触地面的刹那间停止,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自己清醒一些。倒是司机先生急匆匆地下车,将跪在地上的蓝川伊扶了起来。

她弱声地向司机道谢,像极了一只温顺的猫。

下一刻她重重地咬下鲜红的唇,但谁都没有注意到她这细微的动作。带着一丝教人不敢冒犯的浅笑,以一个无比优雅的姿态让唇角美美地溢出鲜血,艳丽的容颜登时荡漾出一种天然不饰雕琢的美,似是仙子受伤落凡尘。

我一直都知道她是一个可以稍稍对自己残忍的人,因为失去他才是最大的残忍。

逐歆轻笑,不屑,扬起唇角蔑视蓝川伊楚楚可怜的把戏。但偏是瞧见她呕血的模样就不可控制地心疼了。高傲的气息消散,换上温和的神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花了几秒钟站到蓝川伊面前,将她抱上了她的车后座。

他开着她的红色跑车,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注意她。她千娇百媚地微微扬起下巴,颇为挑衅地回望逐歆。可眼中怨怼,一言难尽。之后无力地合上疲惫的眼皮,虚弱得仿似下一秒就会死去。

逐歆心惊胆颤,一时露出纠结复杂的神情,仿佛深陷痛楚构造的废墟之中。

原来,他真的惧怕死神。

“喂,你还好吧?”他试探性地呼唤。声音幽幽,低得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你们好,我自然就不好。”

逐歆见蓝川伊还能说出完整的长句子,放下了心头大石。但她随即而来的“胆小鬼”三字却将他打入了地狱。

往事纠缠不休地涌进他的脑海,像是永远都不会放过他。

蓝川伊虚弱地瘫在病床上,看起来是想郁郁而终。平静的模样如同冬日屋檐上的积雪,只管自己发光发亮,释放自己的冰冷。整个房间除了逐歆进门关门的声音,死气沉沉。

逐歆站在床边,眼底闪过一丝疲惫。而蓝川伊总是用眼角看他,眼神很轻很淡,但充满挑衅的意味。

“是胃出血,酒精破了胃粘膜引起的,问题不大。因为酒精也有杀菌的作用,胃粘膜会慢慢愈合的,不过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喝酒了,也不要吃辣的东西,过一段时间胃粘膜会恢复的。”

“你也在乎我的死活吗?”

“如果你想报复我辜负你的话……”

蓝川伊无礼地打断逐歆说话。“如果我想报复你的话,你以为你现在能嚣张地跟我说话吗?或许,早就被毕航整垮了。”

“那你想怎么样?”

“你是在利用我吗?”

曾几何时,逐歆也用这样的语气问过蓝川伊。现在,蓝川伊同样丢给他一个问题。

“我没有。”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那样理所当然。我想没有人会怀疑逐歆的真实和歉意。但她却不依不饶。

“我是千挑万选的‘中华公主’冠军,我知道有很多有钱人想得到我,我也知道我是你的秘书,是你把我捧红,我应该知恩图报。我应该为‘神州’和‘天下’能够合作基建工程作出贡献。但是这不意味着你可以把我贱卖!”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逐歆一字一顿地说,希望自己能问清楚,蓝川伊也能听清楚。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闲话,不管你是否真的对我不屑一顾,我喜欢你,我乐意。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打扰到你的家庭,我也知道我是你的眼中钉,但我已经答应离开‘神州’。为什么我愿意风平浪静的时候,你却搞风搞雨?”

逐歆猝然接到鄙夷的视线,听得云里雾里,努力串联所有的情节线索。

蓝川伊学着青馥的语气:“‘毕家的门槛就算有百尺高,大小姐们也会想尽办法爬进去。’您的夫人真是聪明得可以,如果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拉皮条一定会令她发财致富。没人可以像她那样害人,而且害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逐歆,我觉得我好廉价。你以为世上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被自己最爱的人出卖?所以我不会再傻下去了。从今天开始,不管你和青馥哪一个轻举妄动,我都算你是主犯、她是从犯,我当你们共同犯罪!我希望你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不然……你知道的。”

他扬唇,声音轻浅:“你误会了。”

她怒上心头。“你不要再糊弄我了!要是你继续伤害我,我保证我会做得比你更狠、更绝、更不要脸!”

逐歆怀疑自己听错了,只好苦苦吐出一个“好”字。

“毕少爷对我很好,以后你可以不用逼我离开了,我也不会……不会再缠着你。”

逐慰静静地听着她说的一字一句,一下子抽离了剧本,仿佛她说的就是现实。

这一刻他的心仿佛真的痛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剧本里的逐歆干着一样的蠢事。可一瞬之前眼前那片悲戚的容颜,陡然笑靥如花。

原来,是那挺拔优雅的公子越过重重人墙寻来,眼中宠溺任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当即面容一紧,眸内情愫莫名。眼看着她张开双手扑入毕海臣怀中,唇边含笑,美丽得就像璀璨的烟火。

烟火美丽,却不能抓在手里。

如你,如我,亦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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