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慰,我有话问你,你抽空来医院一下吧。”
蓝柏玡衣打来电话的时候,逐慰正在片场遭受媒体的围堵。石邤发动在场所有的群众演员才将媒体隔离在外,回到化妆间对着逐慰就是一阵逼问。
“你是不是真的跟记者说过自己移情别恋那些话?如果你没有说,我们可以起诉那本杂志。”
“今天还拍不拍了?不拍的话我先走了。”他起身往外走。
“逐慰……”
“每个月都要传我十次八次婚变,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和雪人……”
他在门后顿住脚步:“是,杂志上写的都是我自己说的。我厌倦了!我厌倦了被名利牵制的日子,我想要重新开始,我想要去走我一开始没能选择的路。”
石邤眼中是不可矫饰的惊愕,他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名誉会影响到你所有的代言,你可能要赔一大笔钱!”
“我现在有钱,很有钱。”
“瞎子都看得出杂志暗示你移情的对象是泊儿!如果你不作为,外界会认为你是默认了,他们会觉得你出轨,泊儿是小三,你和泊儿的星途都可能被断送。逐慰,十年人事几番新,新老花旦别样红,这个圈子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现实,你必须考虑清楚。”
他舒了一口气:“我太累了。我活在这个圈子里,虚情假意,两面三刀,回到家还要扮好丈夫。我维持体面又如何?是,以前我真的很介意那些。可是当我得到了所有我想要的,我就开始惦记我放弃的那些。人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不想一辈子戴着面具活下去。”
“逐慰……”
“先生,这些年我一直很感激你,我觉得我能走到今天,已经足够了。现在我想为自己活。”
石邤张着嘴,欲言又止。他大概注意到逐慰的眸光,坚决,执拗,和从前那样不同。
“为什么你要跟记者说那些?”
蓝泊儿屈膝坐在病床上,满眼迷雾盯着沙发上端坐的逐慰。他低着头,目光随意落在别处。
“你……不要那个家了?”
他淡淡地说:“我想要一个真情实意的家,家里全是我爱的人,他们也一样爱我。他们包容我的贪婪、虚荣,包容我的坏脾气……”
“所以你就利用我?”她莫名地点了点头,好像觉得这就是逐慰能做得出的事。
“我不是在利用你,我是……我是……”
“你在暗示我,你——喜欢我?”
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仿佛自己都不相信:“很可笑吧。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你跟我,是那样的关系,我们又彼此憎恶对方,可是我真的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你了。蓝泊儿,你困住了我的心。”
他改颜相向,她没能及时接受,神情呆呆的:“我想我可能要好好消化一下,你离我远一点儿。”她说着,慢慢地躺到被窝里,将自己埋得很深很深。
他抿紧薄唇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才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我希望能在片场看到你。”
虽然人在病中,但是蓝泊儿依然不忘寻找幕后黑手。挑遍整个剧组,除了编剧还是编剧。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了解她的故事的,所以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
安心静养的那段日子,逐陆一有空便缠着蓝泊儿,蓝泊儿也乐意带他,像千年以前逗弄别类生物那般,好玩极了。
她不怕招人口舌,经常将逐陆带上街,还将他带到星巴克,一起盯着里面的人鱼发呆,告诉他那些人鱼分别是什么种类。说着教着,竟然发觉种类齐全。她隐约料到这家咖啡屋的与众不同。或许是同类,所以才能看出这与众不同中的与众不同。
她找来老板,却听服务员说他从未见过老板。
她不是没有想过找毕海奴摊牌。在这个毕海臣对外宣告他对她情深不渝的时刻,威胁毕海奴说出幕后黑手是一个极其不错的选择。但是这个时刻,亦是最敏感的时刻。于是她绕过毕海奴先去找毕濂。他答应在城堡酒窖见她。
酒窖在城堡地下七寸的地方,是最初兴建的时候隔出来的。灯光明亮,酒架奢华。引导员领她进去的时候,一袭风衣的他正坐在品酒桌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很多人认为葡萄酒就是红酒,但其实不然。红酒不过是属于不起泡葡萄酒的一种。
毕先生毕濂正容肃颜,将细长眼眸投向婀娜而来的人儿。
“你还想怎么样?”
“要么,你让我见毕海奴,要么,你告诉我是谁教他害我的。”
“四十年了,你还在我的世界。”
“毕濂,你我相识四十载……”
“感谢你终于记得我的名字!可惜,我已年过半百,再不是那个……被你念下名字就心花怒放的小男生。80年代已经过了,过去很久很久了。”
“我没有时间。”
他淡然一笑:“我也没有。那个人说我只能活到五十五岁,我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
“既然脚都进棺材了,还掺合什么?看着侄子和大哥喜欢同一个女人,有意思吗?”他多活几年就可以跟孙子上演三世同堂。
他泼了手中的红酒,蓝泊儿也不躲,光滑的肌肤开满了水花。
他声色不改:“这个世上最恨你的人是我。”
“所以你害怕挨不过五十五,看不到我悲剧收场?”
“没错,我活着就是为了看你再次失败!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活万万年,我希望自己可以看着你的生命被30除无穷次地羞辱。可惜,只有这么一次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说了,我死之前一定可以看见你最后一次悲壮。”他轻笑一声,又倒了一杯酒,“最后一次悲壮……那是什么样子?失落,绝望,羞辱……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笑着欣赏蓝公主最后一次演出落幕!”
“那个人是谁?”
“尽你所能去伤害吧,伤害你认为可以伤害的人,然后,永远离开。”
蓝泊儿撑着笑:“到底是谁?”
“我应该告诉你,精神病院为海奴所列的想见之人的名单上,只有你一人。你随时可以见他,随时可以从他口中套话。就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了。”
“他比你好骗。”
“对生活仍存希冀,这样的人,自然好骗。所以这辈子你莫要想再骗我分毫。”
“我是人鱼,我有人鱼与生俱来的灵力,我可以帮你延续生命。”
“那有什么意义?十五岁,我哥带着你来这里。你挽着我哥的手臂对我说,你叫蓝川伊。你说你会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一生一世。”瞬间之前风度翩翩,现在却已冷如冰雕,寒眸深处凌厉可数,冰冷至极。“十六岁,我发现你偷偷去见‘神州’主席逐歆,你说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答应我不会有下次。十七岁,哥将你软禁在阁楼,你哭着喊着说自己追悔莫及,会用余生恕罪,要我相信你,放你走。十八,十九,二十……每一年你都给我制造一个谎言,一种假象!你是天底下最大的骗子!”
“你们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骗子了。”
“理所应当?”
“理所当然。”
“执迷不悔?”
“永世不悔。”
“既然如此,你我无话可说。”
“那我只好去找毕海奴说话。”
毕濂掀唇,说得凛冽:“哼,那两个孩子,你想找谁说话就找谁说话,我管不着也管不了。”
“你就……这么放心?”
“只因早有人相告,此生注定有人送终。”
“毕濂你……”
毕濂垂睑屏息,摆出世外高人不问尘世之姿,口中淡然:“不送。”
蓝泊儿悻悻退去。
本想找毕海奴一问究竟,谁知自己与毕濂相见的消息占据各大版面。逐慰还因此问过她一句缘由,她随口搪塞了过去。
除了毕濂和毕海奴,当然还有第三个人可以问。那便是《咒鱼》的编剧蓝魔。可惜石邤不肯供出我的姓名与藏身之处,沈延基又与我出门在外,断了所有联系,更无人能根据记忆为给我作画。于是接下来几日,她除了拍戏便在星巴克观赏人鱼,寻找新的线索。
那是个小妖怪。
当逐陆摇头摆尾奇装异服出现在星巴克,拉拽蓝泊儿的指尖时,蓝泊儿便知他是个小妖怪。因为他身上散发与众不同的阴气,仔细嗅一嗅,有点像禁海花。所以逐陆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瞬间,她便惊醒。她尝过禁海花,自然清楚禁海花的滋味——那是接近死亡的幽怨阴鸷。她暗暗揣测逐域的后裔怎会拥有阴气。
“人鱼姐姐!”他甜甜地喊了一声,蹦跶到蓝泊儿身边。
她有气无力对他说:“你是逐陆吧?你爸爸呢?”
“爸爸刚到这儿就被妈妈拖走了,他叫我先上来等着。妈妈哭得好可怜好可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陆一点儿也不心疼。人鱼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对呀?”说着说着呜哇一声大哭,“会有人说小陆不孝的。”哭得更凶。
“你不要哭了,不然你爸爸会以为我欺负你呢。”
“那人鱼姐姐,”他圆溜溜的眼珠一转,撇一撇唇,“你……你会不会疼小陆?”
她尴尬道:“你有爸爸妈妈疼。”
“那小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换个称呼,叫人鱼姨姨?”
虽然不解。“可以。”
“那……人鱼姨姨可不可以,照顾小陆一辈子?”
蓝泊儿无奈苦笑:“小陆的爸爸会照顾小陆一辈子的。”
“可是,可是小陆想要有两个人照顾。”
“还有雪人妈妈啊。”
“可是小陆只想要人鱼妈妈。”小小年纪,已有这样深的执念。
蓝泊儿一时间没能理解,她在疑惑不解中听见脚步声,瞬间绽放如花笑颜,温暖得仿佛和煦的阳光。
逐慰和沈延基正一起走过来。
“小陆,在跟姐姐说什么?”
逐陆见了逐慰,眼不抬,人不转,仍旧依偎着蓝泊儿,口中蹦出一句:“是姨姨!”那眼睛,带着莫名的阴邪之气。
沈延基一手抱起逐陆坐到窗边,亮出一口贝齿:“逐慰,你孩子跟泊儿有一点像呢。”
“哪里像?”
“就是全身冰凉,需要人温暖啊。”沈延基煞有介事地说,“小陆你说是不是?”
逐陆“啪啪啪”鼓掌,嚷嚷说:“小陆让延基叔叔温暖,姨姨就留给爸爸了!延基叔叔,小陆聪不聪明啊?”
沈延基见状,笑得开怀:“聪明!聪明得简直,简直……”聪明得简直狼心狗肺呢。
“嘻嘻。”
“泊儿,我跟逐慰接下来几天会去外地路演,宣传全球巡回演唱会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忙照顾小陆几天?”
她面露难色,终究还是应承下来。
她不懂怎么照顾小孩,每日每日地带着逐陆吃喝玩乐,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更不介意别人说她在演练“继母”这个角色,但是她带逐陆那几天,网络上都是关于她和逐慰的铺天盖地的流言。庆幸的是她遭受的只是流言蜚语,没有实质性的攻击。
一日带了逐陆进店。
“黑白分明,明亮似雪,秋波流转,善睐无方,那是焱芒鱼,对不对?”逐陆指着壁上一火红鳞鱼,嘻嘻言笑。
他再指着藏蓝雪鱼:“似睁未睁,欲闭不闭,媚眼如丝,迷离若梦,是尺花鱼!”
逐陆数着周边的美丽人鱼,猜中了便拍掌而笑。
对面偏僻角落恰好坐了那个怪客——任话息。他冰冷黑眸投向对面的妙人,想要叹一句好容光,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是你。”蓝泊儿嫣然一笑对他说话。
“若你每次都能注意到我,‘是你’这句话恐怕都说滥了。”任话息眼中,是两汪冷冷的清泉。
蓝泊儿这才发觉任话息日日在此,尴尬不已。
逐陆适时地喊了一声任叔叔,他淡淡地回了一声,“乖”。
“小陆好久没见过任叔叔了喔,还以为爸爸再婚的时候才能看见任叔叔呢。”
“看来小陆很喜欢蓝小姐。”
“喜欢喜欢!比喜欢任叔叔还喜欢!”
他静静地呷了一口咖啡,优雅起身。经过蓝泊儿身边的时候,逐陆突地伸出手去。蓝泊儿赶忙阻止逐陆忽然的调皮,可她触到任话息本人的时候,如遭雷击,登时石化。她渐渐红了眼睛,心越来越紧,紧得不能呼吸。
逐陆小子一伸手碰蓝泊儿,蓝泊儿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墨瞳一转,绽出如花笑靥,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眼中有不明的精光:“小陆不能这样伸手突袭,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嘻嘻,小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任叔叔就想和任叔叔打架,总想欺负任叔叔。可能,就像《咒鱼》里说的那样,是前世注定的。”
“小陆很难见到任叔叔吗?”
“小陆有大半年没有见过任叔叔了呢。任叔叔神龙见首不见尾,和神仙一样咯。只有发生大事的时候才会出现。可是爸爸妈妈闹离婚的时候,任叔叔却没有出现欸。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这样都不是大事,什么才是大事嘛?”他浅浅蹙眉,似乎极是委屈。
她明眸流转,脸上震惊散去,浮起淡淡诡谲:“任叔叔是单身吗?”
“自打小陆出生,就没见过任叔叔的女人。嘻嘻,圈里那些三姑六婆,都说任叔叔爱男人呢。小陆可不信。就任叔叔这个超级大酷哥,不配个天仙一样的女人,怎么对得起他那张脸,那个身家,姨姨你说是不?”
小人说大人话,堪堪好笑。
本想离开,却见有人不请自坐。
睽违多日,雪人一样花容月貌,只是看起来有些疲倦。
其实,雪人远比蓝泊儿识时务。一旦知逐慰已不可撼动,便从蓝泊儿处下手。一如当年,甘愿赴死,以待来生求偿。关于“转身”,她练得出神入化。
蓝泊儿怀抱逐陆安坐椅上,骄傲抬眸,定定地望进雪人的眼睛里,懒懒地说:“小陆叫人。”
逐陆乖乖地说了声“你好”。这可气坏了雪人,但我看得出她在强忍万丈怒气。
“怎么?想求我?”蓝泊儿一再展颜,逗了逗逐陆的脸颊,等着看面前美人如何挣扎。
雪人颜冷,眸暗。
“那泊儿便翘首以待夫人乞求之言,希望夫人晓我以情,动我以理,教泊儿及早回头,悬崖勒马。”
雪人压住怒气,缓缓开口:“自我嫁给逐慰以来,生活的全部,就是一个家。如今,却只剩我自己。蓝泊儿,你比我聪明,知道怎样让逐慰动心,痴心……”
“欸欸欸,我现在和逐慰,唯一的联系就是这个小东西。”
雪人抿紧双唇:“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劝你收手。”
“那你还来。”
“我……我可以把所有的资产都给你。求你,把逐慰还我。”
“若我不还呢?我不还你又当如何?”她神情微妙,眼底的黯然却又不和神情表现的快乐契合,“其实泊儿,当初只是想替姐姐教训你们,不曾想,你们的夫妻情谊,如此浅薄?但如今之果,不能怪他人,你可同意?”
“你已经踩着逐慰上位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缠着逐慰不放,得到的好处不会更多。既然毕海臣不将你和毕海奴的事情放在心上,宣称非你不娶,你何不见好就收?用国内第一豪门跟我争逐慰,太不划算。”
她婉媚一笑,荡漾着纯真的笑意,犹若集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你把我看得太轻了吧。我倾国倾城,不需要借任何人上位,我家财万贯,不需要依靠豪门生存。更何况我从未将毕海臣放在心上。”
雪人急得上前抓住蓝泊儿的手腕:“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说过,我姐姐喜欢的人,我也喜欢了。”
雪人将蓝泊儿的手腕握得更紧:“你这个女人!”
蓝泊儿轻易地从雪人的拳头中抽出自己的手腕,笑得越发恣意妖娆:“我最喜欢被叫作女人。”
“你……我定要你……”雪人气急,却苦无办法反击。
“横尸街头还是一夜陨落?”蓝泊儿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雪人充满怒意的脸上,雪颜浮起淡淡鄙夷,冷冷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我大放厥词?”
“蓝泊儿,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若要脸,逐慰怎会为我抛弃娇妻?”
“你这个贱人!”
她清清淡淡带些冰冷的声音响起:“你别以为我不清楚,雪氏在背后对逐慰和石邤做过什么。”
“做过又怎样?”
“我只笑你做得不够绝。”
雪人猛地抬头。
“这么大的圈子,逐慰敬重的只有石邤一人。我若是你,就先收拾他。石邤最重视的公司早前陷入财务危机,这些日子一直靠《咒鱼》过活,现在因为我们几个,起死回生。虽然如此,但你也不是没有出路的,只要电视剧不能如期放映或者不能放映……”
“你在教我?!”
“如今只剩最后一场番外……”蓝泊儿余光貌似瞧见了什么东西,迅即收回一双秋水明眸,不动声色低声续道,“你也清楚,逐慰之所以对我另眼相看,无非因为我与我姐生得太过相似,只要你……”她说着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递到雪人手中,“只要你给我的无双姿容来一记……”
竟然自己撞上雪人手中的咖啡杯!
以牙还牙,一雪前耻。
雪人惊慌失措的同时,手掌被碎片重重刮伤,满手鲜血。她迅即转眸去瞧蓝泊儿,只见她紧皱眉心捂着流血的额头,血液流淌出深深的孱弱。她说自己师承雪人。血色淋漓的下一刻,身旁便有了逐慰。
“叫救护车!”
逐陆一口一个雪人妈妈打姨姨,小陆害怕。
小小年纪便能洞穿身边之事,推波助澜,这一族,果然不能小看呢。
“你撒谎!”雪人朝着逐陆大吼。
逐陆哇哇大哭,指着雪人,泪珠啪啪掉落。这小人,真值得疼呢。
“够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己不够丢人吗?”逐慰一边用纸巾为蓝泊儿止血,一边呵斥雪人。
雪人看见蓝泊儿受伤有他心疼,被碎片扎进手掌的自己却无人问津,伤心得不能自己。
每个女人都以为男人对她是怜香惜玉,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绝不会忍心伤她分毫,也伤了自己的心。但原来,她的爱,就是他们践踏她的资本。
她咆哮说:“我丢人,那也是你害的!”
“我害你丢人一天,你就要保持丢人的状态一辈子吗?”
“为什么你不能把我丢的人还回来?”
“她是我的双眼,只有她才能让我看见所有的幸福快乐,她的神经连着我的大脑,即使是她指尖的疼痛我都感同身受——这样的感觉,你懂吗?”
“我不懂!”
“如果你像我爱她那样爱我,就会懂。现在,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都不一样了。雪人,我们好聚好散吧。”
这就是男人。手中握有一把剪子,等到不再爱时,便剪断彼此的爱恨嗔痴,旋身而去,不再回头。但大多女人都当局者迷,等到一败涂地,才知自己不过是他逢场作戏的其中一个,才懂人生如戏是句讽刺话语。
“不!”
“雪人,我们的脸皮已经撕破,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了。”
闻听此言,雪人红了眼眶,几近疯狂:“逐慰!你答应过的,答应过爱我一辈子,照顾我一生一世,你答应过,你答应过!”
“时移世易。”说得没有丝毫停顿,仿似已说过千遍。
好狠的心,好狠的人。原来他不是多情,而是薄情。
雪人恨极怨极,冷了容,敛了凄。
当初未曾料过有此一天,遂将那些蜜语甜言当作世间所有的美好,谁知此刻遽然转化成最毒的药,将她伤得千疮百孔。
从前,逐慰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摆了蓝泊儿一道,外界都说逐慰和蓝泊儿交恶,为你庆幸。但你心知肚明,逐慰已经动心。因为你曾见过逐慰对一狂热千金不理不睬长达数月,最后女方颓败而归。
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却只是因为没遇上心爱。你知道若你什么都不做,那无异于将逐慰往别人怀里送。你找上毕海臣。你通知他来解围。你知道男人最看重的是面子,毕海臣最爱的是蓝泊儿,你告诉他,蓝泊儿不爱他,一点都不爱他。他也刺激你,他说,如果逐慰遇到她哪怕只比你早一秒,你就是倒贴全部雪氏家产,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这句话让你将对蓝泊儿的恨钉入骨髓,你希望她最好跟蓝音色一起去死。你朝毕海臣嚷着,你说若他不肯将蓝泊儿带出你的生活,你就要她横尸街头。
毕海臣笑了,黑暗里你听见他的嘲笑简单明了,他说:“她若离世,陪葬的绝对是雪氏。我说到做到,请你务必考虑清楚。”说得疏离冷淡,却尖锐得痛彻人心。他们那样爱她,那样护她。
你那样恨她,那样想要毁掉她,却碰不得她分毫。
昔日逐慰久久未归,还是沈延基告诉你逐慰在他处。为了叫回逐慰,为了强大的自尊,你一巴掌打晕了逐陆,谎称路上遭到蓝泊儿疯狂粉丝的袭击。逐慰火急火燎赶回,你跌在他怀中泣不成声。能忍他人所不能忍,又舍得对自己残忍,才可以留住逐慰。这一点,你四年前陷害蓝音色时便已领悟透彻。你以为屡试不爽,于是一次又一次践行。
年少的你虽爱耍心机,但从未舍得用自残这样的方式陷害他人,刚开始还诧异不已,但有蓝音色在前,遇蓝泊儿之时已得心应手。你把自己弄得满面指痕,红唇见血,对逐慰哭诉说蓝泊儿扬言通过伤害她来报复他。但你不知,逐慰清楚蓝泊儿的脾性。若是她真的做了,也抱着那样的目的,早在你说之前,她就会用恣肆张狂的笑容告知他,她羞辱了他的妻子。可是她没有。
他对你说:“你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
这话在他看来在你听来都可笑至极。可是他仍说了,你也听了。这个男人的脾气,古怪透顶,这个男人的情商,也十分独特。有时候你说什么他都信,但有时候,他却能一语道破你的心机。只是你仍相信,爱情和婚姻对逐慰这样的人来说,是两回事。
“她对你说过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说。”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说,他才不相信你。
你一直不知,你的家庭医生和逐慰交好,私下交待逐慰小心你。
当逐慰将你的黑暗撕扯开,当他不费吹灰之力争走逐陆,你撕心裂肺跪求他原谅。抬眸见到逐慰阴冷的面色,心弦断了千许。
你突然庆幸逐慰发现得早,因为从他的面色看来,至少他不恨你,亦不会想要报复。他只是不原谅你用这样幼稚的手段捍卫婚姻。若迟一些,等到你毁了蓝泊儿抑或你对逐陆变本加厉,那他势必会要你血债血偿。你终于害怕了。你叫他不要离开你。
“四年前,我就已经离开你了。不管她会对我如何,我都接受。从今后,你嫁你的人,我娶我的爱。”
你彻底崩溃,揪着逐慰的衣襟不放,呲牙咧嘴:“逐慰!不是所有被你弄得伤痕累累的女人都能像我这样对你不离不弃。她已经不属于你了!她和毕海臣走了,永远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勉强自己和你继续生活。”
你终究胜不过他,要扮演一回可怜的弃妇。人们都说你因为一个蓝泊儿,丢了丈夫,丢了孩子,丢了名誉,还丢了人。
“恨他吧,姐姐。”雪雩这么对你说。
你却不能因为现在一点儿不好,就抹杀过去所有的美好。从蓝音色到蓝泊儿,你愤怒,心痛,凄酸,可你,竟从未恨过他,从未想过要离开他。你怎么,怎么沦落成今天这样?你怎么……就丢了最爱的人?
“姐姐,世上还有很多好男人。”
“我知道,但是我,我只喜欢他一个。雪雩,你比我聪明,比我幸运,没了这个沈延基,你还可以去找别个沈延基。但是我却找不到任何人替代他。十年的感情,他是我的命,我的命啊!我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全力扶持他,我低声下气爱他,把他当国王一样,我让他有了幸福的三口之家,财富、地位、荣耀、爱情……一个幸福的人可以拥有的一切他都有……都是我给的,他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如今他却将我弃如敝屣,头也不回,逐慰……”
深重的伤痛使我动容。
其实你早该看清,在他最爱你的时候,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当他不爱了,自然可以将你甩得干干净净。这性子,却不像最初的逐域。起码逐域还会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亏待你。果然,即使占据他人身体,灵魂却是永远不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