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早醒了,却又懒得动,于是干脆赖在床上,直到外面传来猪凄厉的嚎叫,把我吓一跳,忙问翠竹发生了什么事。
翠竹道:“他们在杀猪啊!今天中午我们有杀猪菜吃了。小姐你是没见过,我们小时候只有过年才有这待遇呢。那叫一个美味。你不如下去看看热闹去。”
我好奇心动,赶忙梳妆打扮,刚刚弄好,瑶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亲亲热热地拉着我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真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啊!年轻就是好!撇开弘轩的话,她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两人下得楼来,才知道弘轩他们早起了床上山打野味去了。
我见那野猪的惨叫实在瘆人,只好捂住耳朵躲进厨房里,瑶英哈哈大笑起来。
一上午被这个粘人的小丫头缠着,直到午时弘轩他们回来,她才撇下我,暂且跟屁虫般地跟在弘轩身后。
我心想别说杀猪菜,就是杀龙菜我也吃不下了。我也很清醒我的心态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住。
于是我冷着脸道:“你们是来玩的吗?事情都没商量好就只顾着玩!”
弘轩奇怪道:“你不是说要好好玩几天,那急什么?”
我气鼓鼓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弘轩奇怪道:“昨天啊!”
我任性道:“彼一时此一时,现在我就想赶快回去!”
几位大人忙过来打圆场:“两位主子都别争,我们下午马上议事,保证明天出发返程。”
我到底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解释道:“我有择席的毛病,晚上实在睡不安稳。”诸位大人呵呵笑着,表示理解。
一时瑶英听说我们要走,忙赶过来撒娇留客。一位大人笑道:“瑶英姑娘,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再劝下去,小姐今天就要走了。”
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难道我的醋吃得这么明显吗?他们都看出来了?那为什么弘轩无动于衷?这样一想,我不免又羞又气,转身走了出去。
原以为弘轩会马上追过来,哪成想身后半天没动静,我更加郁闷,索性回房躺在床上专心生气。
良久,身边传来脚步声,我听声音就知道是弘轩,立马蒙着被子装睡。
弘轩坐在我的床边说道:“快吃饭了,起来吧!我猎了一只山鸡,让他们炖了给你吃。”
我被子里嗡嗡道:“睡着了,对吃不感兴趣。”
弘轩拉开我的被子,笑道:“山鸡很好吃的,又补。”
我没好气道:“你留着给瑶英姑娘吃得了。”
弘轩道:“她自然也会吃。”
我顿时气结,复又蒙上被子。弘轩又拉开,柔声道:“我躲了老半天才躲开瑶英姑娘过来,你就给我看被子?”
我红着眼道:“你躲她干什么?她粘着你你不是欢喜得很?”
弘轩捏捏我的脸蛋,满脸笑意道:“我欢喜得是你吃醋的样子。敏敏,我们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你心中有我,就如我心中有你。我们谁也割舍不了谁。”
顿了顿,又叹气道:“敏敏,我们之间何苦要隔着一个成德!”
我顿时一阵心酸,含泪道:“弘哥哥,已经有成德了,你要我怎么办?所以你打算让我们之间再隔着一个瑶英吗?因为那样对你才公平吗?”
弘轩握起我的手,苦笑道:“傻瓜,我怎么会!我的心很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我就是逗逗你,看你怎么反应。”
我破涕为笑,嗔道:“我出丑了,你高兴了?”
弘轩含笑点点头。我看见他眼中的深情,突然感到愧疚,于是说道:“弘哥哥,我知道我如此霸着你是我不好。我一个有婚约的人,实在没资格吃你的醋。”
弘轩笑道:“你有的,即使将来你与成德完了婚,也是有的。敏敏,我的醋这辈子只有你有资格吃。”
我心中感动,眼泪忍不住流下。弘轩动情地为我擦去。
突然翠竹进来道:“瑶英姑娘上来了,我拦了下,没拦住。”
我们忙坐好。弘轩道:“我们下去吧!反正要开饭了,我们先去跟岑映宸谈谈。”
我点点头,笑道:“这个瑶英,真是一个粘人的小妖精!”弘轩笑而不答。
吃了饭大家围坐一圈谈招抚的条件,免不了有人漫天要价,好一番争执。吵吵嚷嚷直到深夜,才拟出初步条款,抄录了回去等阿玛定夺,阿玛还要上报朝廷批复,如此至少还要三个月才能定下最后结果。
岑映宸决定招抚大事一定就上门提亲,此番我们回去他亦会派使者同行。
瑶英嚷嚷着要跟我们同去,她就住在外祖父家等岑映宸过去,不回来了。
岑映宸摇头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不知谁以前说一辈子不嫁陪着我?”
瑶英吐着舌头扮鬼脸。岑映宸拿他没办法,只好依了她。我的头立马大了。
一路上,瑶英不出所料的对弘轩各种纠缠,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霸占了弘轩的大部分时间。
我虽然得到了弘轩的保证,也止不住气闷,所谓女追男隔层纱,时间久了,弘轩难保把持不住。
翠竹也看不过眼,这天客栈里休息时对她对瑶英旁敲侧击道:“瑶英小姐,你知道我们小姐跟贝勒爷是什么关系吗?”
瑶英大大咧咧道:“知道啊!敏姐姐的姐姐都跟我说了,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弘哥哥喜欢敏姐姐,愿意为她一辈子不娶呢!可是敏姐姐已经订婚了,这么做也不好啊!等到敏姐姐成婚了,弘哥哥岂不很孤单。孤单的滋味可难受了,我见过我阿爸这么多年来所受的苦。那情形保管爱他的人看了都难受,恨不能立马给他找个伴呢!天上的大雁落了单都要悲鸣,更何况人。所以我很感激敏姐姐的姐姐,也坚信等敏姐姐完婚了,弘哥哥会再找个爱人。到那时候,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她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把我这个梦中人突然惊醒,我喃喃道:“瑶妹妹,你说得很对,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活得快乐,活得舒心,而不是自私的占有与控制。”
弘轩慌忙对瑶英喝到:“你知道些什么,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当你是小辈,不想和你理论,你越得意了。”
瑶英的眼泪瞬间流出,她委屈地哭道:“我说错什么了?你这么大声的凶我。我喜欢你难道也错了?你不喜欢我,不喜欢就好了,干嘛凶我?”
弘轩也无可奈何。
我忙上前搂住她,安慰道:“瑶妹妹,你说得很对,你没有错。弘轩凶你是他不对。也许你是上天派给他的天使,只是他暂时还不知道。时间会带来一切,你要有耐心。”
瑶英靠在我的怀里抽抽噎噎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弘轩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疑虑与恐慌,我只装作没看见。
入夜,我久久不想上床,只管对着窗外发呆。翠竹等我半天,忍不住对我叹道:“别看瑶英姑娘平时没心没肺的,实际上也是很有想法的人。我倒是觉得她说得在理。小姐,你和贝勒爷、二爷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眼看一年大似一年,你总要有个决断。要不索性跟二爷成了婚,一心跟了他走,从此祸福由天,生死认命。要不就跟二爷挑明,从此一刀两断,安安心心跟着贝勒爷做对神仙眷侣。总比如今这样纠缠不清地强。”
我不理她,半天才懒洋洋道:“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当老姑娘的吗?你干嘛催我结婚?”
翠竹好笑道:“小姐,你前身一定是个男人,所以这辈子做起男人们该做的事来就果敢聪明,游刃有余。这遇到感情的事啊,也跟男人一样,这个也好那个也放不下,恨不能一妻两夫。”
我红着脸啐她道:“呸!不要脸的臭丫头,敢调戏你主子。”
翠竹笑道:“以前你不是说,这云南的少数民族中有个什么摩梭族现在还是母系氏族,流行走婚制,女人中意一个男人就留下多住几日,不中意就赶他走再换一个。干脆我们搬到那去住,你让贝勒爷和二爷轮流走婚得了,反正我们现在也到了少数民族大本营,找到那什么族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赶忙向前去撕她的嘴。两主仆闹得不亦乐乎。
奶妈于是敲门道:“小姐,该睡下了,明儿还要赶路。翠竹,你不懂规矩,等回去报告老爷太太撵了你走。”
翠竹吓得直吐舌头,只好悄悄地服侍我上床休息。
可是我哪里睡得着,正像翠竹说的,我一时想想弘轩,一时想想成德,觉得放弃哪个都是难题。
可是玩笑归玩笑,我还是必须要做个抉择。也许瑶英说得很对,我跟成德有婚约在先,终究是要成婚的。要我在成德这样的状况下提分手,我实在狠不起那个心。
那么只有放手弘轩了,反正他如今有瑶英,从此他必定不会孤单。
于是我暗暗下定决心,从明天起,疏远弘轩,给他和瑶英制造机会。
然后等成德这次回来,就立马跟他成婚,天涯海角我都随他去吧!
回到贵州已是六月份,一路舟车劳顿,又值盛夏,我都黑了一圈,感觉老了许多。看来在这交通不方便的古代,女人实在不适合在外奔波。
阿玛对此行的结果很是满意,皆论功行赏,除了我是义务劳动。
一家子思想开明对姐姐的婚事也无异议,又商定好了还是上报皇上在贵州给岑映宸安排个差事好,便于一家人团聚。至于婚礼估计要定在明年三月份,今年春节期间要给鄂圻完婚,时间上已是来不及。
姐姐心满意足,庆幸自己守寡多年终于找到了好归宿。额娘也高兴得抹眼泪,说道:“明明终于熬出头,圻儿的婚事也是板上钉钉,终归错不了,只是敏敏还这么半死不活地拖着,实在让额娘揪心啊!”
阿玛道:“我的私心是要留敏敏在身边多些日子,所以这些年也没着急,如今看来不急不成了啊!敏敏,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本想说等成德回来我就跟他走,举不举行婚礼都无所谓,可是一看见弘轩一脸紧张,到底说不出口。
阿玛见我欲言又止,只好给我出主意道:“敏敏,你如果想悔婚,我就搁下这老脸去和耿格格退婚,我们好歹等了成德这么多年,料想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如果你仍一心跟成德,那么这次等他回来你们就成婚,毕竟过去的这些年,皇上对八爷党的势力也打压得差不多了,八王爷、九王爷也都薨了。皇上对揆叙一家的忌恨也该消了。再不济还有我的老脸在,我小心翼翼地当差了这么多年,总还积累了几分薄面。你们只管成婚,皇上那儿有我。”
一家人顿时屏息看我,弘轩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我一时感觉压力山大,憋了半天才支吾道:“那也要等成德回来当面说清楚不是?总不能跳过他直接跟耿格格谈啊!那样多不好!”
我的话从字面上理解,好像就是要退婚,果然大家误解了。我的话一落音,全家人似乎都松了口气,尤其是弘轩,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额娘喜道:“我的儿,等你退了婚,就跟弘儿成婚吧!这么多年他对你的一片心我们看了着实心疼。”
我闻言红着脸低了头,弘轩一时喜行于色,他刷得站起来估计是想谢恩,可是却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额娘道:“好孩子,请坐下吧!你什么也不要说,你的心思我们都懂。”弘轩竟然就乖乖坐下了。
阿玛更是高兴,喜道:“如此更好。我马上上书给皇上,就说成德的工作已完成,建议他调成德回京,重新安排个差事。这边我就派几个人去寻回成德,好歹他每月都有书信报告行程,寻回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费时间,最快也要到十月底吧。如果一切顺利,今年过年我们就先回京城办你们的婚事。”
弘轩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恭恭敬敬跪下,郑重其事地向阿玛额娘磕了三个响头。
我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呆立原地,懵懵懂懂地看着一家子上上下下都赶上前向弘轩道喜。
一时大家散了,弘轩挨到我身边,情意绵绵地看着我,却半天不说话。
我犹豫半晌,下决心道:“弘哥哥,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到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成德毕竟还未回,以后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定。我受了这么多挫折,早看淡了,不如顺其自然、随波逐流。”
弘轩拉着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敏敏,不管将来结局如何,我此刻还是很幸福、很幸福。在云南的这几年,我每天都很幸福。敏敏,我这辈子都愿为你而活。”
我听了万分感动,正要说点什么,瑶英的咋呼声老远传来。
我赶忙与他分开,果不其然,几秒钟的功夫,瑶英就一头冲了进来,一来就直粘到弘轩的身上。弘轩甩了两下见甩不掉,只好由她。
得了,喧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转眼已到了九月底,再过几天就是我二十六岁生日,家里人已在商量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说实在话,我如今很怕过生日,一年大似一年,我的婚姻仍是没有脚落,连我自己也认同自己已成大龄剩女。
今年更是怕过生日,一来瑶英的青春逼人让我严重感觉老了,二来过完生日就到了十月中旬,成德也该回来了。
到时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我想想都紧张。
瑶英还是天天来找弘轩,我的思想很矛盾,有时认为有他陪着弘轩是好事,万一跟成德退不成婚,她也算是弘轩的慰藉。
有时看见他们亲亲热热地在一起我又止不住生气,虽然我也明白因为大了将近一半的原因,弘轩纯粹把瑶英当作孩子看待。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自私。
我总觉得我跟成德退婚的希望很渺茫,不是没想过退婚,而是我这个人对待感情总是很被动,只要成德不主动要求,退婚的话我保管说不出口。
我这人就这个毛病,前世如此,现世依然如此。
这天,因为瑶英与弘轩的亲热,我又生了气,又不好当着瑶英的面发作,只好躲出去。
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学堂。学堂的李先生见了我满脸惊喜,笑道:“敏敏小姐来了,是不是我又可以偷懒了?正好一位老乡请吃饭,你给我讲学我就提前去。”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今天没心情,我只是来解解闷。他只好亲自去上课。
我这里走走,那里坐坐,发一回呆,叹一口气。
因见学堂后面的百年老樟树结籽了,黑溜溜圆滚滚的籽儿落得满地都是,一脚踩上去,脆生生地响。我无聊,便一脚又一脚地踩着玩。
孩子们课间休息,见我踩得欢快,也来了劲,跟我争着踩。一时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我孩子气一上来,哈哈笑着踩得飞快,心中的烦闷顿时驱散不少。
突然觉得墙角边站着一个人,抬眼一望,是成德,我以为是幻觉,也不在意,继续低头找樟树籽儿。
找到一颗踩烂了,再抬头一望,他还站在那里,竟然真的是成德!
时间瞬间凝固,我僵在原地,眼泪蒙上我的眼睛。成德走近我,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
李先生见情况不对,忙把孩子们唤进教室。等到只剩下我们两人,成德一把搂我入怀,喃喃道:“敏敏!敏敏!我们终于见面了!我好想你!”
我捧起他的脸,发现他又瘦了,也黑了很多,隐隐的眼角也有了细纹。
当年那个面如冠玉、气质如虹的少年彻底变了,再找不回了。他是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难,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一阵心酸,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成德亦泪流成行,几度哽咽难言。
半晌,我才说得出话来,问道:“阿玛说你最快要十月底才能回,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成德道:“接到传话,我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敏敏,我太想你了。”
我含泪道:“你受苦了!”
成德柔声道:“现在见了你,所有的苦都不值一提了。”
我靠进他怀,正想环住他的腰,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弘轩阴沉着脸,正站在成德刚刚站立的位置上,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
成德也看见了,偏揽住我的腰向他走去,走近了也不说话,照样冷冷地看着他。我尴尬地低了头。
半晌,弘轩说道:“以后出门至少要带上来福或者小虎子,再不准单独出门!”说完,他转身就走,正眼也不瞧成德。
等他远去,我解释道:“弘哥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要在意。”
成德默,半晌,若有所思道:“刚刚在府里我见了你阿玛额娘和姐姐,只没见到他,翠竹说他被一位叫瑶英的姑娘拉出去了。如今看来他是到处找你去了。他还是很紧张你啊!”
我岔开话题道:“我们回府吧!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于是两人离开。转过墙,只见翠竹怯生生站在那里。看见我们出来,她哭丧着脸道:“小姐,刚刚贝勒爷离开时狠狠地瞪了我一样,好像要杀了我似的。估计是生气我带了二爷来没告诉他呢!”
我没好气道:“他瞪得你很疼吗?”
翠竹茫然地摇摇头,奇怪道:“怎么会疼?”
我冷笑道:“不疼你告诉我干什么,管他呢!”
成德闻言捏捏我的脸,笑道:“敏敏,你还是这么刁钻!”
回到府,一家子都巴巴地在等着我们,只不见弘轩。成德再次一一打招呼,最后抱歉道:“大人,夫人,成德两日没睡饱了,此刻很累,请告辞补一觉。”
阿玛见他一脸倦容,很是不忍,一叠声吩咐下人收拾客房,服侍成德休息。
我跟着过去,成德央求道:“敏敏,你守着我,不要走!”
我点点头,侧身坐在床沿上,替他盖上被。他拉着我的手,一会儿的功夫便沉沉睡去。
期间翠竹悄悄地进来说道:“贝勒爷站在门外,石化了。”
我白了她一眼,无动于衷,仍静静地守着成德一动不动。我也不知为什么,对弘轩我就是狠得下心,也许我已习惯他对我的好,见怪不怪了。
成德一觉睡到掌灯时分,等他醒来,我的脚都坐麻了。揉了揉,恢复了走出门,只见弘轩仍站在廊下。
我吃了一惊,愧疚道:“弘哥哥,你何苦?”
弘轩道:“我来叫你们去用膳。”我和成德只好跟在他身后。
许是站久了,他摇晃了一下,我忙对翠竹使眼色,翠竹赶上前一把扶住他,他一甩手,大踏步走得飞快。我们没办法,只好跟上。
用完饭,大家聚在一起闲聊,成德便把他这几年的经历讲给我们听:如何风餐露宿;如何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天吃不上饭;如何磨破了脚结了痂从此走路反而不怕了;如何晒脱了皮,长出新皮来倒还结实些;如何遭遇大虫险些丧生;如何被土民误会追出几里地;如何思念额娘却因行踪不定,几年没收到家人的信息。
那些已成往事的苦难,他说得轻描淡写、云谈风轻,听的人却惊心动魄、潸然泪下。
额娘和姐姐几度泪下,我更是泪流不止,阿玛、鄂圻、鄂谟也皆为动容,弘轩默默地低了头,对成德天生的敌意瞬间黯淡下去。
额娘含泪道:“好孩子,总算过去了!如今好了,你回来了,就好好过几天舒心日子吧!等过年我们一同回家去,到时就团聚了。”
阿玛也道:“你吃了这么多苦,这几天就好好休息,让敏敏陪着你到处逛逛,有什么要添的尽管跟敏敏说,不要跟我们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以后的事你也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来处理吧!”
成德忙起身行礼,诚心谢过。
我心想,得了,都是心软的人,这退婚的话是谁也说不出口了。
我料想也如此,我和成德之间,除非他放弃我,不然我永远都是他手中的风筝,无论我飞多高飞多远,那根线总还在他手中牵着。
而他更是永远也不可能放弃我,于他而言,我就是那家门口的港湾,无论他这只船在外漂泊多久,累了倦了,他总想着驰回来停靠。
我们,这辈子早已注定纠缠不清,彼此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剪不断理还乱。
弘轩!弘轩!你又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