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醒来
在赵平清低眉答应后,沈惜君又道:“虽说到了这个月份,胎气已经极为稳固,但还是要小心仔细,平日里不要走动太多,尤其是这大晚上的,万一磕了绊了可怎么办,你腹中怀的,可是陛下第一个孩子,大意不得。”
赵平清满面感激地道:“多谢娘娘提醒,臣妾一定牢牢记着。”顿一顿,她试探道:“漪兰殿的事,娘娘可有听说?”
沈惜君眸光微微一颤,“听说了一些,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赵太医对公中身上的毒束手无策,幸好关键时候,恭王入宫呈上解药,公主已经转危为安,陛下这会儿应该还在漪兰殿陪着呢。”
沈惜君端茶抿了一口,漠然道:“没事就好,这次陛下能够登基,她也算是出了不少力,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我再去看望。”
赵平清眼底掠过一丝讶色,笑意吟吟地道:“可不是嘛,臣妾之前可真真是担心的不得了,总算吉人天相,有惊无险。”
如此又絮语了几句,赵平清方才辞离去,在她走后,阿兰朝地上啐了一口,咬着银牙道:“这个平妃,说得好听,其实根本就是存心炫耀同,好不要脸!”
“别说了。”阿紫低斥了一句,上前拢住沈惜君捧着茶盏的双手,茶是热的,天也是热的,唯独她的手,冷得像是一块千块不化的寒冰,“宗姬有什么不痛快,只管朝奴婢撒气,别憋在心里。”
沈惜君垂目望着茶盏中一圈圈扩散的水纹,神色平静的有些吓人,“公主安然无恙,陛下也快有子嗣了,我有什么好不痛快的。”
她这个样子令阿紫越发担心,“宗姬……”
“我没事。”沈惜君抽出手,缓步走到朱红长窗前,将那一盏茶水倒入黑暗之中,喃喃道:“只是……突然很想我那个可怜的孩子,要是还活着,也差不多有六个来月了。”
想到沈惜君被平阳王妃逼着打掉腹中胎儿一事,阿紫二人皆是红了眼圈,失去孩子后,沈惜君痛不欲生,接连数日水米不沾,奄奄一息,她们二人实在没办法,跪地求了整整一夜,又将远在南境征战的东方溯搬了出来,方才令沈惜君放弃寻死之念,重新进食,但从那以后,沈惜君性子大变,沉静内敛,几乎看不到喜怒变化。
阿紫抹一抹眼角的泪花,安慰道:“如今陛下继位,也将宗姬接入宫中,相信宗姬很快就会怀上龙胎。”
阿兰接过话道:“可不是吗,就算平妃腹中怀的是个男孩,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庶出的长子,唯有宗姬您生下的,才是嫡长子。”
沈惜君牵一牵唇角,勾勒出一抹淡到几乎不可见的笑容,“就算我再怀上龙胎,那也不是他了。”
她伸手,似想抓住什么东西,可终归是空无一物,只有茫茫无边的黑暗……
夜色浓稠如墨汁,渗透着昭明宫每一个角落,乌云蔽月,令夜色越发深沉。
漪兰殿中,夏月换下一枝枝将要燃尽的红销硬烛,令殿内光线重新变得通明透亮,如置身于白昼之中。
“梆梆梆!”打更的声音远远传来,夏月走到一直陪在榻边的东方溯身边,轻声道:“陛下,夜深了,不如您回去歇息吧,公主有奴婢照顾着。”
“朕没事。”东方溯看了一眼窗外暗沉不见半点星光的夜色,道:“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在夏月离去后不久,东方溯看到一直昏睡不醒的慕千雪眼皮微微动了一下,心中一喜,紧了紧一直握在掌中的纤手,迭声唤道:“千雪?千雪?”
在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中,慕千雪勉力撑开沉重如铅的眼皮,茫然望着近在咫尺的东方溯,许久,有暗哑的声音挤出干涩的喉咙,“陛下?”
“是朕,你终于醒了。”东方溯欣喜的应着,取过一个云丝软枕垫在慕千雪身后,让她可以稍稍坐起来一些。
慕千雪迷茫地望着被东方溯握住的手,那里,有真切的温热传来,还有四周再熟悉不过的陈设布置,一切的一切都表示她还在人间,“我……还活着?”
“当然!”东方溯盯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霸道,“没有朕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慕千雪回想起昏迷前经历的痛苦折磨,心有余悸地道:“我以为……自己会熬不到第七天。”
“为什么不把你中毒的事情告诉朕?”东方溯沉声问着,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差点失去慕千雪,就后怕不已。
慕千雪涩声道:“碧鸳云萝之毒,无药可解,告诉陛下,不过是多一个人伤心难过罢了,又何必呢。”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就这么走了,朕怎么办?”
慕千雪静静望着他,复杂的情绪在眼波之中掠过,“陛下自是继续承先帝遗命,开疆拓土,平定诸国,令四海升平,再无战乱。”
东方溯抚过她苍白的脸颊,缓缓道:“失去了你,就算天下一统,又有什么意义,我在意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对不起!”慕千雪眸色黯然,她何尝不想一直……一直陪着东方溯,陪他征战天下,陪他一同站在这片中原大地的最高处,可是她做不到。
东方溯眼底掠过一丝隐晦的笑意,道:“千雪,如果可以熬过这一关,你……嫁给我可好?”
慕千雪怎么也没想到东方溯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满面愕然,“嫁给你?”
“是!”东方溯神色郑重地道:“我待你如何,你最清楚不过,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情,只是当初迫于平阳王府的压力,方才说出那样绝情的话,逼我娶沈惜君。现在,我已经继位为帝,千雪,我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你,所以,嫁给我可好?”
听着东方溯情意深深的言语,慕千雪眼圈微红,别过眼道:“赵太医应该告诉了陛下,碧鸳云萝是世间奇毒,无药可解,我只剩下一天可活,陛下又何必说这些根本没可能的话呢。”她尚不知体内的剧毒已解,只道自己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