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 野心
张启凌眸光一冷,“你这是在与我谈条件?”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担心……”罗寂抬头,目光幽幽如穿梭在夜色中的野狼,“殿下在北周待得太久,忘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张启凌盯了他片刻,坐下道:“那你倒说说,我应该做什么?”
“复国报仇,统一中原!”在说这八个字的时候,罗寂眼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只要殿下振臂一呼,我等愿意赴汤蹈火,誓死追随!”
张启凌默默盯着他的双眼,“他们说你瞎了一只眼睛,这又是怎么回事?”
罗寂嘿嘿一笑,摸着眼睛道:“其实卑职这只眼睛一直都好端端的,根本没有瞎,之所以多年来,一直戴着眼罩,就是为了防止陵阳金矿一案败露后,会官府被追捕。要不是使了这么一个障眼法,卑职今日也难以见到殿下。”
“也是,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独眼龙,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两眼完好。”说着,张启凌又问道:“你手下共有多少人?”
“共一百三十一人,皆是当年从东凌逃出来的精英。”
罗寂的话引来张启凌一阵摇头,“区区一百三十一人,连一个神机营对付不了,更何况是整个北周,这简直是螳臂当车。”
他的话不仅没有让罗寂灰心,反而露出诡异的笑容,“对别人来说,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但对殿下而言,却是切实可行,毕竟……您现在掌控着整个金陵城呢。”
张启凌神情猛地一凛,猜到他的意思,“你要我对付太子?”
“不错,现在周帝不在,九王也不在,只要杀了那个黄毛小儿,金陵就尽在殿下之手,这简直是上天赐给我们的良机!”见张启凌迟迟不语,他双眸微眯,寒光在眼底闪烁不定,“怎么,殿下不忍心?”
张启凌没有回答他的话,冷冷道:“就算太子死了,周帝还在,他一得到消息,立刻就会召集各地兵马,到时候金陵就会成为一个围城,你我都要被困死在这里。”
罗寂笑意深深地道:“只要殿下杀了那个所谓的太子,卑职自有办法牢牢控制住金陵乃至整个北周。”
张启凌暗自蹙眉,尽管罗寂的话听来很是狂妄,但他看得出,罗寂并非信口雌黄,而是……确有办法。
“你且说来听听。”对于张启凌的询问,罗寂露出为难之色,半晌,他咬牙道:“等您取下太子人头,卑职一定如实相告。”
张启凌面色难看地盯着他,“你不相信我?”
“卑职岂敢,只是……”话说到一半,罗寂突然止了话,迟疑片刻,他续道:“现在还不到时机。”
张启凌盯了他半晌,忽地道:“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做?”
罗寂眼皮一跳,低头道:“殿下想到哪里去了,卑职这么做,只是想确保殿下的决心,以免重蹈当年的错。”
北风在窗外呼啸不止,东花厅的窗有些旧了,关不大严实,不断有风从窗缝中漏进来,寒意逼得炭火加速燃烧,平常可以烧上大半日的炭火,在这东花厅里,才两三个时辰就渐渐熄下去,只余一点红光还在挣扎。
“如果我说不呢?”张启凌的话令罗寂愕然,急急道:“为什么?”
张启凌抚着额头,淡然道:“我累了,不想再起干戈。”
罗寂激动地道:“您是东凌的殿下,您有责任光复东凌,完成国师的遗愿,而不是……”他咬一咬牙,沉声道:“一辈子做周帝的走狗!”
听到这句,张启凌眸光倏然冷厉如箭,“你说什么?”
罗寂被他盯得心中发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但仍是硬着头皮道:“这些年来,殿下甘心为周帝驱使差遣,不是走狗又是什么?”
“放肆!”张启凌重重一拍扶手,面色难看地道:“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卑职不敢,卑职只是希望殿下不要忘记受周帝奴役迫害的百姓,他们可一直在盼着殿下归去!”
张启凌一怔,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归去?真的吗?”
罗寂见他似有被说动之意,连忙道:“当然,卑职去年曾悄悄回过一次东凌,他们过得很惨,辛苦了一年,却被层层剥削,连想吃顿饱饭也难,北周派去的那些官员动辄打骂,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卑职甚至亲眼看到一个人被官差当街活活打死,孩子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真真是可怜。殿下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将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的人。”
张启凌静静听着,等罗寂说完后,方才淡然道:“这么巧,去年我也去了一趟东凌,那里的官员不仅没有你说的那样残暴不仁,反而很是体恤民众,处处为他们着想,百姓不说衣食无忧,却也能够安居乐业。罗寂……”他抬头,冷眼道:“究竟是我撒谎,还是你所言不实?”
罗寂被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他不自在地道:“卑职确实是撒了一些小谎,但卑职相信,他们心里都在想着殿下领兵归去,从周帝手里夺回东凌。”
“你相信?”张启凌满面讽刺地道:“罗寂,你凭什么相信,你又有什么资格代表东凌千千万万的百姓?”
“卑职……”
“一旦打仗,最先受苦的就是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全一个人的野心,那就是你——罗寂!”
罗寂被他这句话说得心胆俱颤,慌乱地道:“不是,卑职只想辅佐殿下复国,绝无半点私心。”
张启凌冷笑一声,道:“师父还在世的时候,曾和我提起过你,他说你是所有影者之中,最有能力的那一个,但同时,他也告诫我,对你一定不可以全然信任!”
罗寂怔了一怔,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你有野心,而一个有野心的人,是绝不会甘心只做一个杀人工具的。他会想办法跳出原有的框架,一步步去碰触甚至执掌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