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赢坊。
身为城中最大的赌坊,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
骰子的碰撞,人群中或兴奋或懊恼的叫嚷,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
与此间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楼某个房间内寂静无声,显得有些压抑。
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略显惊讶:“你确定是老余?”
他身前,还有一位随从打扮的老者躬身而立。听到问话,他肯定地点点头:
“前儿个夜里,他房里进了生人。而且那人一身夜行衣遮遮掩掩,老余神色紧张,十分警惕。”
“这是值夜的小张亲眼所见。他觉得很奇怪又怕惹事,犹豫再三这才来告诉老奴。”
接着,老者补充道:“昨夜老奴亲自去试探,老余果然有几分门道。短时间内,老奴也不敢说能拿下他。”
中年男子闻言,脸色阴沉地几乎能滴下水来。半晌,他似气极,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好,很好。”
“我竟不知他还是个高手,让他做帐房倒是屈才了!”
能和老田交手而不落败,那说明老余很可能也是元皇境。
有这样的实力,却在他这里一窝就是七八年。还瞒得死死的,不知安的什么心!
明白他此刻的愤怒,老者默不作声,静等他平复心情。
中年男子,正是归赢坊真正的主人,嬴城。而老者则是大掌柜,名为田理。
田理不仅打理着归赢坊的日常生意,而且坊里所有的管事伙计,也归他管。
这次意外发现老余的异常,他生怕招来祸端,所以赶忙上报。
冷静下来,嬴城抬眼看向田理,问他的意见:“此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置若罔闻,抑或是摊牌把人赶出去。
田理一顿,略一思索,斟酌道:
“若只是隐瞒也就罢了,或许是有什么苦衷。但如今有陌生人深夜寻到此地,怕是有什么隐秘,很可能会给访里带来麻烦。”
听了这话,嬴城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田理当即将从小张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如实相告:
“事实上,当时小张因为心里好奇,就大着胆子靠近。只是刚偷听没几句险些被发现,吓得立刻躲起来。”
“虽然只是只字片语,却很紧要。”
听到这里,嬴城明白这才是重点,神情严肃注视着他。
田理的心暗暗提起来,缓缓道:“他二人提到关于天选之战,那些死亡的参赛者!”
此言一出,嬴城的心瞬间高高地提了起来,疾声道:“什么意思?”
他本能的感觉到不妥,不知不觉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不安。
田理心知此事的重要,一脸正色回道:“具体的他也没听清,只是转述了这么一句。”
“老奴反复问过,他应该没有撒谎。也正是因为涉及到此事,所以小张深感惶恐,才会告诉老奴。”
老余在坊里待的时间也不短,很难完全撇清关系。一旦真发生点儿什么事,那他们可就说不清了。
但要让东家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为老余的私事担责,未免不值当。
谁知道他干了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东窗事发,他们就得跟着倒霉。
他的顾虑嬴城也能想到,不知不觉眉间隆起一丛小丘。
关于那些参赛者遇害一事,怀疑是顾家下手的传言,至今仍然甚嚣尘上。
城主府虽没有张扬,却也在全力调查此事。一日抓不到凶手,顾家身上背着的这口黑锅,就一日卸不下来。
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绝不能和此事扯上关系,他不能冒这个险。
有了决断,他心中一定,吩咐田理:“你亲自盯着老余,他做什么都不要干预。只一点,不能让他离开。”
田理闻言点点头,随后行礼告退。
待他走远,房间内嬴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漆黑无比。比起之前单纯的怒气,脸上的表情更耐人寻味。
沉默良久,他对着虚空轻道一声:“去把消息透露给城主府。”
话音刚落,只听一道细若蚊蝇的声音回话:“是。”
一听说此事他便明白,这是对自己的警告。
虽然他百般防范,但一时间很难做到无懈可击。不过,对方此举也提醒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了。
这种脱离掌控的情况实在太危险,不知何时防范不足,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
第二日晚间,城主府大管家钟垣之亲自带人前往归赢坊。
有了此间主人的鼎力相助,捉拿可疑人物比预料中还要顺利。
虽然那位姓余的账房先生,突然暴起试图逃脱。但他们早有准备,一番激战后只一人受了些轻伤,将人控制住。
为此事奔波数日,直到此时方有突破,钟垣之微微松了口气。只要抓到人,城主府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吐口。
随即他望向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归赢坊的老板吗?
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很快被他压下。道谢后,钟垣之一行快速离去。
隔日,当顾少卿获悉时,心中浮起一丝淡淡的疑惑。她总觉得归赢坊的应对好像太快了,未免过于干净利落。
倘若易地而处,恐怕大多数人会犹豫不决,唯恐惹祸上身。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只会装聋作哑,佯装不知。
即使怕担责,至少也要先确认情况是否属实。
而那归赢坊的老板嬴城,却只凭旁人片面之语,直接将那人定罪。甚至毫不犹豫地出卖他,似乎有些武断了。
又或者是他根本无需多此一举,就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肯定那人确实与参赛者遇害一事有关?
顾少卿微微一顿,这些毕竟只是她的猜测,不足为外人道。
眼下嬴城所为算是将自己摘清,相信经过这次积极配合,城主府暂时不会将他们列为目标。
想到这里,顾少卿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透着一丝玩味。
短短几十年,归赢坊成为城中第一大赌坊,果然不简单。这个嬴城,需要重点关注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