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骥把她轻轻放在床榻上,给她掖好被子,自己搬了个绣墩在床边坐下来。
夜深了,连蛐蛐蝈蝈都不叫了,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特别幽静。月亮从阴云里逃出来了,屋里渐渐明亮,张骥一边脸被月光照上冷白色,能看得清疲累,一边脸背光,陷在阴影里。
他把左腿小腿搭在右腿大腿上,整个人松懈下去,一直看着懿乐,许久才移开视线,低头笑一笑。
第二天懿乐醒来,看见张骥坐在窗边的榻上,倚着窗户在翻她的书。
懿乐小跑过去,一把夺过来,拍拍张骥身前的桌案,责怪他道:“本宫的爱书,你不许随便翻看。”
张骥讨饶,回道:“张骥冒昧,公主是爱书之人,还请恕罪。”
懿乐拂袖,坐到榻的另一边,和他说五皇子:“他的计划你知道了?”
张骥面色温软,细细给她解释了一番五皇子的所作所为,懿乐知道昨夜父皇遇刺,咬牙切齿,脸都气红了。
他忙安慰道:“公主不气,陛下现下安然无事,五皇子没有得逞,且赵棵一死,五皇子的棋就走不下去了,当前五皇子不是个威胁。”
“大皇兄的罪名,就这么定了罢?”懿乐反过来想,先将大皇子的事做完,接着就轮到李宗了,叫自己别着急。
张骥点头,说道:“定了,陛下知道贤嫔下毒,之后又有一个江湖人刺杀,想必是认定了大皇子的罪名,是大皇子一派心虚,打算破釜沉舟了。”
懿乐缓慢地垂下了眼,与张骥说:“既然大皇兄的罪名定了,今日便去送他一程罢。”
使用贡蜜的期限就剩一天了,否则铜线草之毒就会失效,懿乐与张骥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当务之急,是要完成大皇子身上的铜线草之毒。
张骥赞同,回道:“是时候了,咱们可以去了。”
“现在就走,别再有甚么乱七八糟的差错了。”懿乐烦了,重生回来,她做事一向很急切。
懿乐同张骥出发去天牢,小高公公随行。
这个时候,五皇子正在听属下的禀告。他背着手,来回地踱步,越听下去,越是满脸地烦闷与费解。
万万没想到,赵棵打乱了他的计划。临时找来赵棵,是为了掣制住贤嫔,有弱点在别人手上,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按照他的计谋走。
但他实在是没想到,贤嫔是不敢轻举妄动,听他的话去杀皇帝了,可赵棵是个莽夫,他太敢轻举妄动了。五皇子只是派人交代给他计划,让他捎给贤嫔罢了,可是赵棵竟敢脱离计划,自己莽撞的就要去刺杀皇帝。
现在贤嫔已经脱离五皇子的控制了。
并且皇帝准了她去帝陵守陵的请求,到时候她是死是活,还有人知晓么。
现在这些关键棋子,全成了废棋了,五皇子在书房里来回转圈,气得脸色发紫,好不容易立住脚,狠狠一拂,将假的御赐蛐蛐盒子摔到了地上,劈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五皇子的这一局,就因为一个赵棵,已经僵死了。
而天牢里,再次有人来探访大皇子了。
牢门打开,天牢总管事恭敬地退出去,高公公候在牢门口,不进入。皇帝刚刚从早朝上下来,身上的九龙朝服还没换下来,是临时起意,到天牢里看看大皇子李松。
大皇子见他过来了,立马从石床上翻身下来,很是尊敬地行礼道:“见过父皇。”
皇帝端详他,大皇子生的睿智模样,一直都很勤奋,六个皇子里读书最好。
大皇子对父皇很敬佩,一直在学习父皇的勤勉,对于皇帝来看他,大皇子是很高兴的。
皇帝走上前去,拍一拍他的肩膀,牢房里毕竟是简陋,皇帝指一指,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坐在石床上。
大皇子和父皇挨着坐了。
皇帝开口道:“松儿。”
大皇子嘴唇颤抖一下,这称呼他已经多年没听过了,就连贤嫔也不在他面前叫。
“朕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清楚。”皇帝揣着手,一直是一副宽和中庸的样子,对大多数人说话都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