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乐问他:“三皇兄,你叫懿乐过来,就是说这些话么?”
三皇子答道:“正是,武良侯帮了我的忙,演了今天的这一出戏给二皇兄看,我欠了他的人情,于是来替他说明真相,免得你与他生了嫌隙,有了误会。”
懿乐点头,道:“懿乐知道了。”
三皇子对她摆摆手,道:“那就出去罢,三哥哥在这里坐一会儿。”
懿乐对他行一个大礼,退了出去。
张骥一直倚在门口听着,见她站起来,立即远离门边,懿乐转过身来,看见张骥自己站在远处,有些孤零零的样子。
懿乐走到他身边去,道:“张骥哥哥,你送我回去罢,让三皇兄自己静一会儿。”
张骥听她的话,看她的脸色,知道三皇子把事情办妥了,于是露出微笑,一只手臂扶起她,要回公主府了。
张骥扶着懿乐慢慢走着,小高公公跟在身后。
懿乐问张骥道:“哥哥,你说,被冰冻住的树叶,自己不冷么?”
张骥回道:“涟涟,冷不冷的,他自己知道,自己乐意,别人管不了。”
懿乐转过头来看他,张骥在战场上渡过了好多年,他经历的风霜都在眼睛里,平时敛着,现在显露出来,叫小公主看见。
张骥对她道:“涟涟,世事无常是甚么意思?就这四个字,旁的人都以为是上天之力不可违抗,命运自有定数,可是张骥有别的解法。”
懿乐脚步慢下来,她累了,声调都轻了不少,道:“那哥哥解一解罢,世事无常在你这里是甚么意思?”
张骥也放缓了脚步,配合她的节奏,一边走,一边说道:“世事无常,说得是各个人都需要为自己打算,每个人都是为自己,求心安也好,求洒脱也好,求名也好,求财也好,无论求的是甚么,求得结果谁来享受,涟涟,归根到底,都不过是为自己,从自己的意愿出发,因为人只能从自己的意愿出发,没有人能完全揣测另一个人的内心,做的事都是为了自己。”
懿乐停住脚步,问他道:“哥哥,你想说甚么?”
张骥面对着她,道:“哥哥想说,世事无常,因为人其实只能掌握自己而已,那么多事情,全都掌握不了,但人们总是追求掌握别人,好像掌握的越多,地位越高,最后可怜的发现,完全掌握自己都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事情。”
懿乐迈开步子,走的快了一点,道:“哥哥,涟涟知道了,三皇兄最后是了不起的人,,懿乐不太难过的。”
她忽然想起来,随口问一句道:“哥哥,三皇兄怎么想起来要找你合作呐?你还真把二皇兄关进暖房里了,你们这出戏演的也太像了罢,实在吓到我了。”
张骥也看似随意,实际字字斟酌地答道:“不真一些,怎么让二皇子相信呐。”
“张骥曾经去找过三皇子谈话,想要与他联手,夺下四皇子的铺子,没想到三皇子提出这样的合作,张骥思虑过后,觉得可行,但是因为事关皇子性命,顾虑公主伤心,因此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懿乐反过来安慰他道:“哥哥,你做的对,是成全,并且从此还要被二皇兄记恨,涟涟怎会怪你,哥哥辛苦了。”
张骥微微一笑,道:“这样就好。”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三皇子府门口。
懿乐想着三皇子,暖房的门已经被封死了,沿着墙根摆了一圈的蜡烛,盈盈的烛火里他坐在中心,现在还有呼吸。
她狠了狠心,没有回头看,就这么登上轿辇,回公主府了。
张骥上了马,跟在公主轿辇后边慢慢走着。
小高公公不知从哪里也弄来一匹马,与张骥并行着,他轻声说道:“武良侯竟敢劫持皇子,这光天化日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怕叫皇上知道么?”
张骥颔首道:“小高公公,您方才也在门口听到了,是有三皇子暗中相助的。不过就算有三皇子相助,张骥也是不太敢的,但既然一切是为了公主好,张骥就甚么都敢做了。”
小高公公喉咙挤出一声冷哼,告诉张骥道:“公主娘娘相信你,武良侯,我可不信。”
话说完,小高公公就拍拍马,马儿行的快了一点,超过了张骥的马。
张骥在小高公公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也轻声说一句道:“但是小高公公如何不信,都没有证据,甚至会因为结果确实对公主好,发现了证据,都会为张骥遮掩的,对么?”
小高公公坐在马上,回过头对张骥笑一下,道:“奴才与武良侯皆是为公主娘娘效命,自然都以公主为重。”
说完回过身去,没了笑摸样。
张骥在后面笑,心道,小高公公发觉了不对劲,却只能闷在心里,现在心里必是堵得慌,可是自己心里倒是高兴的很。
今日实在是凶险,幸好他能在懿乐来武良侯府之前接到消息,否则晚了这一步,就不能挽回了。
张骥转过去看一眼轿辇的帘子,懿乐公主就在里面,伴驾在旁,这让他心满意足。
懿乐回了公主府,张骥没有进门,把公主护送到门口就走了。
小高公公扶着懿乐,二人进了里间。
懿乐道:“小高子,我想吃甜水了。”
小高公公立即就出门吩咐,不一会儿就小心端来了一碗桑葚甜水,微凉添了薄荷叶,是她最爱吃的。
懿乐尝了一口,问他道:“小高公公,你觉着,今天的事情反转的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小高公公和张骥不对付,也发觉了不对劲,但张骥说得对,都是为了公主好,他还要帮他周全着。
于是小高公公咬着牙,道:“公主,反转虽然是突然了一点,但确实合情合理,三皇子也心满意足,武良侯也是为您好,今日的事情,其实还算是圆满的。”
懿乐只是觉得事情的发生太奇怪了,但若真论甚么疑点,她倒是没有看出来,因此小高公公这样一劝,她也就不再惦记了。
懿乐这里是圆满的,张骥那里也是满意的,三皇子很快乐,二皇子还昏着,现在唯有四皇子,快要气疯了。
四皇子原本在房里好好的吃着点心,上好的杏仁磨粉做皮,包了去年的冻顶雪莲与野蜂浆,做成玉兰样式,蘸着咸蛋黄粉吃,他一口三个,吃的正酣。
底下人慌慌张张来禀报,说道:“殿下,咱们的铺子,好多铺子,都被夺了。”
四皇子叫他喊的下了一跳,噎住了喉咙,于是灌下一口竹叶尖露珠,才问道:“说清楚,夺了多少?是哪方人夺的?”
来人道:“五分之三都没了,夺不了的,也要砸了烧了,是二皇子的人干的。”
四皇子咬鼓了腮帮,愤怒道:“五分之三?五分之三!你们是废物么?叫人说夺就夺了?来人,更衣,本皇子要亲自去看一看,二皇子哪里来的胆子,叫徐先生也跟着来。”
那徐先生,就是张骥派往四皇子府的奸细。
二皇子还没有醒,是张骥回到自己府上后想了一想,既然人马都已经布置好了,反正二皇子已经将他归到了四皇子的阵营,对四皇子有了仇恨,但四皇子对二皇子的敌意还不够。
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布置在四皇子铺子外边的兄弟们行动,这样两位皇子对彼此都有了仇恨,事情的进展就如神速,很快就能逼五皇子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