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一看向我,哼笑一声,“谨慎些吧,人家都把獠牙放到了我这里,指不定哪一天我就扛不住全招了。”
我说,“我虽然没有见识过李珒的手段,可是他能多折磨人我也是略有耳闻,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扛不住就不要硬扛了。还是命比较重要。”
周十一认认真真地瞧了我半晌,“白安柔你到底长大没有长大?这个节骨眼上你还在跟我谈身价性命?”
我实话实说,“不然呢?我舍不得你们,哪一个我都舍不得。我不想突然之间睁开眼睛看不见你们了,那样我害怕还会愧疚。”
周十一捏了捏手里的水烟袋,垂着眸子,“自打我的脚踩进了这么一池子的血水脏水里面,我就没有打算能够安然无恙的跟个纸人一样安稳的抽身。”
他垂着眼睛,我看不太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这条命全都在这么一池子水里面了,谁都摘不清楚了,被捉到了就是死路一条,不要说苟且偷生,没这么一条路。”
他又抬头看向我,“但凡是你你多一个脑子,也不用我来给你挡刀。虽然说挡刀老子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心里会不高兴,不高兴了就会忍不住跟你吵架知道了吗?”
“……”他能不能每次都把生气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啊?我说,“知道了。”
他把手里的水烟袋放在一边,“这么半夜三更的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哽了一下,这个节骨眼上还真不好这么问他。我只好装孙子说,“这不是一个月不见特别想你嘛!忍不到明天我就过来了。周大爷您别给我甩脸色的行吗?”
周十一冷哼一声,斜了我一眼,可到底还是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了,“我让细娘给你收拾一间屋子。”
我说,“细娘这个时候都睡了,别麻烦她了。”我又问,“这一个多月你就只让她弹琵琶吗?”
周十一说,“不然呢?卖身吗?”
我说,“她身上的伤我看着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就是手指头有些细小的伤痕,弹琵琶弹的。”
周十一眯着眼睛看了看我,“我能收留她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难不成你在我这里塞一个人进来我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看看老子是那种不图回报的活菩萨吗?”
您还真不是活菩萨。我暗自骂了他一句,又笑的十分的殷切,“周大爷,赶明儿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跟我去一趟谢秋书的赌坊啊。”
周十一一听谢秋书这三个字,好看的眼睛里都是不悦之色,“你让我去看谢秋书那个流氓混混?你第一天认识我跟他,见了面打起来你别拦着,不是他少只胳臂就是我瘸条腿,这事儿你看着办。”
我只好和稀泥说,“我知道你们俩是朋友,别闹这么僵嘛。再说了,人家谢秋书可是勤奋好学的很,都拜楚昔为教书先生了,你们两个别这么看不顺眼好嘛?”
周十一眯着眼睛看我,“你说谁?拜谁为教书先生?你的主意吧?白安柔,我跟那个姓谢的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个节骨眼上拎着我跟你去那你是在把这把火往谢秋书身上引,我倒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吧。”
我被他噎了一下,有些说不话来了,过了半晌我有些讷讷地说,“是不是现在我去哪儿李珒的人就打哪儿?那我也不去了,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十一阴阳怪气的说,“你还能有这个脑子我很欣慰。”
我说,“我上个月托谢秋书帮我查了一点东西,你再去楚昔那里的时候,要是碰见谢秋书就告诉他,让他把查到的东西悄悄地寄到琎瑄王府就行了。”
“琎瑄王府?你男人在宫外头那个宅子?”
我呸你这个人能不能说话严谨一点,“现在还不是我男人,婚期可能要延迟了。”
“……”我都被这货给带歪了,我赶紧说,“我让谢秋书查的东西非常重要,也不是你说的什么都不管,我都是悄悄做的。”
周十一哼笑一声,“对,就你有脑子,别人的脑子全都是浆糊。”
周十一半夜三更大概是烟瘾又犯了,抖着手满地的找他的水烟杆,找不着就将我从他的床榻上拎起来,脸色铁青的看着我,“白安柔,老子的宝贝呢?”
周十一每次烟瘾上来都要拿着那破水烟袋来纾解,时间长了就真的离不开了,尽管现在已经成瘾,可是我看他那行销立骨的模样十分不愿意让他在吸那劳神伤肺的破玩意儿了。
那水烟袋有毒,还好当时我年纪尚小没有跟风。这上京城之中的百姓真的是太过于疯狂了一些。
这些疯狂的人里面,就包括周十一。
我脑袋嗡嗡嗡的疼的直响,有些受不了,“我怎么知道,你自己的东西胡乱摔胡乱放找不着还怪我?外面的公鸡都快要打鸣了,你还拎我起来。”
周十一此刻头发是散乱的,衣服也是散乱的,整个人蓬头垢面没有一点精神气,眸光也没有一点流光神韵。大概真的是烟瘾上来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猛地砸了一旁的凳子,那凳子是实木的原本是磕不坏的,此刻却硬生生的被他磕碎了一个角。
我有些目瞪口呆之际,正想着可别殃及池鱼啊,周十一转过头来我就看到他泪流满面,泪涕横流,他颤颤巍巍蹲下身子浑身直发抖,“安柔……安柔你给我啊……”
周十一原本是个顶天立地可以独当一面的八尺男儿,此刻因为那么一口烟不像个人,我当即被怒火给冲昏了头脑,我上前一步拎着他的衣襟站起来,“周十一你看看我!周十一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了?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啊?你还像个人吗!”
他佝偻着身体,像一根提现的木偶,眸光没有神采只是讷讷的看着我,然后讷讷的开口,“我能怎么办啊……那是我的命……”
他竟然说区区一杆水烟袋是他的命?我看向他佝偻的身形才发现他的脊梁已经弯了,不由得怒从中来,我猛地一巴掌扇到周十一的脸上,有些咬牙切齿的说,“你说的什么畜生话?这就是你的命了?周十一你的骨气呢!”
周十一讷讷的看着我,倏然笑出了声,他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泪来,“安柔,我的骨气呢?那么一杆水烟袋怎么就是我的命了?我也想问啊,我为什么要沾上这么一个玩意儿?还是为了有朝一日你的敌僚能够放下对你的警惕!他们已经将獠牙伸向你了!我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你!我们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