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想知道我的真正身份的。”
“因为你自己也不记得了?”
钟天明跟男人相对而坐,截至目前为止,这个男人仍旧是个无名氏。钟天明对于平安所采取的任何举动不抱有任何希望。
从政策上讲,平安所的一切行动指南是以科学性和人为两点定调的。
但钟天明心中清楚,对方有这样的能力,绝不是因为某种科学手段,就算一切非自然力量能够得到科学的解释,也不会是现在。
“确实不记得了。”男人被铐起来的手做了个摊手的无奈举动,“从八岁开始我就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看来你有一个惨痛的童年。”
男人黑漆漆的瞳孔平静的凝视着钟天明,“你就是来问我这些没营养的问题吗?”
“想先了解你一下,才好判断你会不会回答我真实的话。”
“你总会过自己的生活吧。”钟天明垂眸思索了片刻,“我的意思是,你在平时做自己的时候,会用怎样的面孔。”
“你这个问题,我似乎没有回答的理由。”
“以你的能力,我想不出你会因为什么被捕后也不交代指使你的人。除非你有很在乎的人在对方的监控之下。”钟天明语气平静,一点点攻克着对面人的心理防线。
只是他对面坐的也不是个普通人。
男人轻笑一下,手铐发出磕碰的脆响,他不在意地眯了下眼睛,“你猜错了。”
“这里关不住我,如果不是因为你同样有点特殊的话,我甚至都不会被带过来。”
“你有着一群很没有人性的对手,这一点足够让我为你默哀了。而被关在这里,也能让我免于被对方支配着同你为敌,对我来说是件好事。”
钟天明捻了下手指,“这样看,为了让你过得不那么舒心,我是不是要撤销对你意图抢劫和谋杀的指控。”
“呵。”男人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无论怎么做,对他而言都没有损失。
钟天明也看出来了这一点。
更糟糕的是,他拿对方没办法。
“子清小姐,我想把那个人带走。”
“这不符合规定。”刘子清一脸为难。
“我现在要撤销他故意伤人以及行窃的指控,他现在是一个没有违背法规的普通公民了。”钟天明面带微笑。
刘子清脸色难看,嗓子里仿佛卡了一枚鸭蛋,眼神里写满了‘你在拿我当傻子’?
“抱歉,这次给你们添了很大麻烦,但我这次遭遇的事件适合私下处理。”因为对方先开始采用的发恐吓信确定勒索财物放置地点的举动,让钟天明觉得对方可能是普通人。
普通人的话走司法部门能为他省下许多不必要的过程,在调查线索的时候也可以借助平安所优先级别更高的数据库。
但现在抓到的是一个根本连身份都无法确定的异人,对方使用这种特殊的能力甚至从八岁时就开始了。
就算再完善的数据库估计也无法照到对方的任何信息。
那就只能靠自己的方法跟进线索了。
“放了他,剩下的事情同平安所无关了。就当我们之前是谎报。”钟天明看了一眼手表,“你可以对我们进行批评教育。”
“你们当平安所是什么!”刘子清反应过来开始发飙,手中的蓝皮文件夹重重甩在桌面上。“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那两个郊区公路上飙车又违法停车的也有你是吧?”
钟天明一扯嘴角,把林远拽到前面来。
“抱歉,有话跟他说吧。”
林远:?
钟天明已经一溜烟地跑出去撤案了。他撤案的方式也很特殊,改口跟对方是朋友,并且给那个男人起了希金斯这个蹩脚的名字。之所以会报案是因为两人在处理某项投资时意见相佐,对方打算强行拿走属于自己的一部分。
“我觉得玉石,尤其是这种天然纹理的,还是要能拼凑出完整的结构才更有价值。不过我觉得你们这儿的监察官也挺有意思的,告诉我直接把玉石送检。”
“这不是变相让我充公嘛。”钟天明笑的谦和有礼,实则是不让坐他对面的监察官开口说话。
啥都让钟天明说了,现在还说他们的工作对人家赚钱有干预。
于是人又像是一场闹剧一样给放了出来。
男人松松手腕,扭头很认真地看着带他出来的人,“我不叫希金斯。”
“”你们两个大佬爱咋理论咋理论去吧,可不可以不要为难他这个小职员!年轻的督检员满脸都带着迷惑的问号,“先生,这您还是跟钟先生去沟通吧。”
“后面的事情不归平安所管了。”督检员一路把男人送到门口,钟天明的车正堵在那儿,车门上有着一张崭新的,刚刚被贴上的条。
因为他堵住了平安所的大门。
顶着灼灼目光的注视,钟天明也没有要挪车的意思,在看见男人出现之后,第一时间走了过去。
男人的反应更快,直接迈开腿朝着街上跑过去。
林远也跟上去拦着。
男人像是一阵狂风一样迅速跟两人拉开了距离。
“艹。”
“上车。”
林远追了没两步就直接回了车上。
就发动车子的这会儿功夫,人就快丢了。
勉强追着那个背影,却在一个转弯再也找不到熟悉的那件西装。
车外是一条步行街,虽然现在不是节假日,但街上的人还是不少。尤其是西装里面的白衬衫,可以算成大部分人的常服,外套脱了,肯定也是改变了样貌的。
“下去看看。”钟天明说着打开了车门。
他拉了两个感觉相似的男人,在对视后对方不带感情的奉送了他两句神经病。
林远也只能下车跟着钟天明在人堆里找人。但这真就是大海里捞针,钟天明偏偏还就捞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陈宇杰!”林远没想到能在平南见着这么一张熟悉的脸,正坐在路边摊吃着串串。
他熟稔地坐到人对面,甚至直接捞起根签子叼下上面的串子。没注意到他对面的人在发现林远坐过来后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身子。
“你刚有没有看见可疑的男也别管男女了,就是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过来,脱掉身上的西装这样的。”
陈宇杰抿着嘴唇,疑惑地看向他,“我认识你?”
“你当然”林远话说一半儿,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认识的是试炼场里的陈宇杰。这世界还真是小,试炼场里能碰到,外面居然也碰到了。跟江雪似的。
想到江雪,林远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又旷工很长时间了。
预支了工资又放了别人鸽子,林远预感自己是能上对方黑名单了。
“怎么了?”林远突然不再作声,陈宇杰不由地再次发文。
他没想到,这个陌生人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来。可如果林远真的认识他,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能力。陈宇杰想问清楚自己的身份是谁透露给这个人的。
“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林远嗐了一声,又捞了点儿吃的,“我叫林远,你记住就成。”
“我跟朋友正找人呢,咱们留个联系方式,等以后有时间再细聊?”林远把签子扔桌面上,报了一串手机号出来,“等回头忙完这段的,再联系。”
陈宇杰盯着林远直接潇洒走掉的身影,摸着下巴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什么节奏。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个人。
关键是,现在他的任务还跟这两个人有关系啊。
像是之前钟天明问的那样,他确实有一个身份用作生活,就是陈宇杰的这个身份,原本的那个人也是他在组织内的一个兄弟,从很早开始,他就会伪装成那个兄弟帮忙掩藏对方的真实身份,同时让自己能够有一个在各洲际活动的合法身份。
对方在一次玛卡雪原的猎杀虎豹任务遭遇了雪崩,折在了那次任务中,从那之后,陈宇杰这个身份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用了。
所以他能确定,自己确实对于这个人没有丝毫印象。
林远和钟天明在两条街上来回串了好几遍,最后脸色难看地重新碰头,“人跑了。”
“没遇到哪个可疑人员,抓不到就算了。”林远给自己扇着风,“你原本不也另有打算。”
从平安所一出来钟天明就打电话吩咐人将阴玉全都转回了别苑,指定是抱着东西在手上,对方早晚会找过来的想法。
“家里的保险库比外面的靠谱多了,就是这种阴邪的东西,放到家里总觉得不太舒服。”钟天明低叹一声,“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陈宇杰早已经离开了那条美食街,他在附近的商厦买了一个花格子半袖,一条宽松的短裤,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变得浮夸又轻佻。
还是那张普通的脸,夸张的大跨步只会让别人下意识地离他远一点儿,而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不算一个合格的杀手,因为他会接很多小偷小摸的普通任务,甚至他的任务完成度也不高,及时撤退才是他的座右铭。
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发现钟天明不好对付他就准备放弃这次任务了,只是林远对他的态度让他有些犹豫。
如果这次真就这么离开的话,恐怕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到平南来了。他不知道林远对他陈宇杰这个身份到底了解多少。
两拨人各怀心思。
林远是找到了人自己不知道,钟天明则是将希望全部放在了挪腾了地方的玉石上面。对付一个“希金斯”不是他的目标,钟天明的目标是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像那个男人说的一样。
对方能换人更好,最起码别像是这个可以变成任何人的一样难缠。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钟家别苑又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丁志举大包小包像是搬家一样也搬了过来。
“阴玉又没在你家里,你不觉得你搬过来问题更大吗?”钟天明坐在沙发上,面色无奈,看着丁志举自己哼哧哼哧地倒腾东西,也没有吩咐人帮把手的意思。
林远主动想帮下忙,还被丁志举阻止了。
“哎,别别别,你可别动手。钟少爷能让我搬进来过夜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
“我也感觉你不应该来。”林远捏下鼻梁,毕竟他厄场任务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作妖。
“你们两个在这儿过二人世界挺舒服的哈,就是不欢迎我是吧?”丁志举不为两人的劝说所动,继续把东西一点点搬进来。
“钟少爷,您屋里的床介不介意分我一半。”
钟天明扯扯嘴角,奉送一个字,“滚。”
于是丁志举默默抬头看向林远,“兄弟,我感觉你胆子也挺大的”
“别,我还是习惯一个人住。”
“丧良心啦!还是不是兄弟了!我虽然和你们住在同一座别墅里,但却有着墙壁和门和窗的间隔!如果明天早晨打开门之后,你们看见的是我的尸体,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钟天明面不改色,“我会直接打电话给火葬场。”
!丁志举表情震惊,硬生生地给自己憋出两滴眼泪来。
“别演戏了,再装我就找人把你打包哪儿来的扔回哪儿去。”
发觉合住一间房彻底没指望了,丁志举只能叹口气,继续运送自己的行李,一边还不满地睨着林远,“二楼能住的客房就一间,还被你给占了。”
一只苹果直直地飞过来砸到了丁志举脑袋上,“闭嘴,快搬,马上吃饭了。”
三个人的餐桌热闹了不少,主要是丁志举太能说了,尤其是在他见识了林远的食量后,更是惊为天人地赞叹连连。
先后用饭桶、你是猪吗?大胃王、不会撑死吗?等众多词语形容了林远的饭量,到最后像是鹌鹑一样缩在椅子上啥也不说了。
看着林远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非人类。
甚至没等到林远吃完,他就先行申请离场了。
“少爷,在你家要住挺长时间的,我先去拾到一下我那屋子,给东西理理。”
“你今天怎么也吃那么多。”等丁志举走了,钟天明也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这不是先让你朋友有个心理准备吗,要不回头他再以为我鬼上身。”林远还挺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