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你怎么进来了？”
顾林玉问了一句，同时想忽略顾国森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
顾国森看了她一眼，沉声开口，
“去外面接电话了。”顿了顿，他看向刘晨，面色阴冷，
“要不是这样，你们说的什么客厅都能听见！”
刘晨抿着唇，不说话。对于这个舅舅，他从小听闻，所以自从他出狱之后，他对他一直怀揣着一种莫名的惧意。只是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中年人，面对这个年过半百，面色苍老的人，他从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
碍于颜面如，他在面对顾国森时，还是恭谨客气，不敢违背。
顾国森混沌的眸子看着他，半晌才无奈开口，
“你先出去。”
“……”
顾林玉使了个脸色，刘晨才不情不愿的离开，经过顾国森身边时，特意留出了很大一段距离。
“你这儿子，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刘晨离开之后，顾国森这么说了一句。顾林玉叹了口气，提防着厨房外面，
“你闺女倒是不怎么像你。”
“……”
话落，片刻的安静。顾林玉知道这话不该说，却并不觉得后悔，只是笑了笑，随及转移了话题，
“怎么着，今儿把她领这来，是想干什么？”
顾国森沉吟，其间眉头蹙起，似乎有些为难，
“我是她老子，现在人回来了我还不能找了？”
“能，是能……看样子这丫头还有了点出息……”
如果顾以薇听见有人这么评价她，她只会感激涕零的说自己会穿衣服气质好，庆幸人家对于她的财政状况一无所知。
“我警告你别再想着榨油水。”
看着顾国森伛偻者腰的样子，顾林玉嗤笑，
“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吧？再说你敢说找她不是为了这个？”
“我再说一遍她是我生的。”
顿了顿，顾国森放低了语气，沉声开口，
“我让她养个老，是人伦是天理！”
顾林玉探究的看着他，眼眸里多了些嘲讽。其实自从顾国森出狱之后她就发现了，他变得懦弱知足，也变得患得患失，恨不得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直到老死为止。
“就养个老？”
顾国森懒得再跟她废话，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
“你最好安生点。”
面对顾国森警告式的语气，顾林玉站在原地，不语。
她面上的算计毫不掩饰，与厨房内的柴米油盐都太过不搭。
这丫头，她养了那么多年，到最后自己反而落得了一身不是，这口气她咽不下去；当年顾以尘是怎么做买卖算计她的，她也忘不了；人家离开顾家迁户口的时候跟躲瘟疫似的，她更是不愿意就这么一笔勾销！
现在她只不过是想把吃过的亏连本带利的把捞回来，有什么不对？
自家儿子不争气，她认了。可出路，又不止这一条……
现在她对她还乐意笑脸相迎，她就该知足！
顾林玉紧了紧围裙，看着顾国森耐着性子在旁边择菜的样子，没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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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以薇本来在客厅待得好好的是，手机铃声一响，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一看来电显示，她才恍然间想起了什么。
今天这一天屁事太多，知道看到屏幕上一个“周”字，她才想起自己还是戴罪之身。
再抬头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她还在外面，如果周岑现在回了景苑，看见空无一人的公寓……她现在就已经能想象到他脸上的神色了。
没顾得上顾国森坐在身边，她匆匆的说了一句“接个电话”，就忙着出了门。
楼道里光线很暗，顾以薇走的离了门口远一些，才接了电话。
“在哪？”
深沉低哑的声音说出的话言简意赅，顾以薇靠着墙，连不红心不跳的扯着慌，
“我……芳菲有点事，我出来陪陪她。”
周岑刚把买来的菜放在厨房内，听着她的话，顿住了脚步。
每次打电话，她都是隔很长时间才会接，这次，怕是他等的最长的一次了。而且他记得没错的的话昨天这个时候她就没在家，出了那样的事，今天竟然还敢往外跑。
看了看时间，周岑倒没急着追究她的过错，沉声说了一句，
“几点回来？”
顾以薇挠了挠后颈皮，这个……她也不好说啊，面对空前热情亲善的人，她总不能冷着脸说“不用”吧。
再说一看见顾国森的样子，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半晌没得到回应，周岑挑眉，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说话。”
“那个……大概，也就十点左右吧。”
话说出去，顾以薇叹了口气，妈蛋她十几年前上高中的时候规定的回家时间就是这个点，现在都熬到三十了还是有门禁，这日子还真是越过越倒性。
周岑的沉默令她来不及在心里发牢骚，又低低补了一句，
“我十点前尽量赶回去。”
他不语，看着刚刚摆在桌上的山药等一堆养胃的菜，眸色暗淡。
今天这么早回来，是想着昨天她喝酒喝成那样，今天晚上能吃点东西调养调养，看现在的时间，这丫头在外面应该是吃过了吧。
“喂？”
她试探性的询问令周岑的嘴角染上无奈，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以薇疑惑的眨了眨眼，不太明白他这个回答，刚想再解释两句，就听见电话被挂断。
不确定的又看了一遍，她才确定电话却是是被周岑挂了。只是她搞不清楚，他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喂！”
猛然间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童音，她四周看了几眼，视线最终瞥向站在门口扒着门框，偷偷望她的小孩儿。
呵，准确来说是她侄子。
顾以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揣回了手机，尽量让笑容看起来亲善自然，
“怎么了？小……你叫小焕是吧？”
孩子显然有点不乐意，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我叫什么跟你，跟你没关系。”
嘿呦，这孩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认生，刚还一句话都不敢说，感情是大人面前一套，生人面前一套。
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怎么能没关系呢，我是你长辈。”
他较为肥圆的身子往后退了退，只留下盯着顾以薇的一双眼睛，
“我，不认识你。”
“那个，熟了不就认识了吗~”
“不熟！”
“……”
跟孩子的沟通怎么就这么费劲呢，顾以薇耐住性子，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推着他进屋，只是手还没彻底伸出来，孩子就立马灵巧的躲开，整个身子却依旧霸占着门口的位置。
“你走吧，我家，不欢迎你！”
不得不说，这孩子很懂事。把大人想说却不能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顾以薇自嘲的嗤笑了一声，俯身低语，
“那我进去拿一下东西，就走好不好。”
话当然是哄他的，她总不能因为孩子两句话就直接走吧，不说对顾国森不好解释，她也不是脸皮那么薄的人啊~
孩子显然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还没说话，就感觉到身后有人熟练的将他抱了起来，身上有他熟悉的味道。
顾以薇维持着俯身的动作，在发觉来人是谁的时候，脸上额笑容愈发僵硬。
郭清此时围着围裙，眸色淡然的看着眼前的人。抱着孩子的手纤弱却有力，她及腰的头发此时都被挽起，面上不施粉黛，除了眼睛里透出的那点文弱气质之外，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影子。
“孩子不懂事，你别在意。”
顾以薇这才直起身子，与顾以尘相像的桃花眸看向郭清，片刻就让郭清转移了视线，躲着她一样。
“孩子和你很像。”
她并未发觉郭清的异样，自顾自的说着。
这么多年过去，即使两人之间曾经那么多事，现在看见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郭清敛着神色，整个人都透着疏离，
“进来吧。”
说完她立即转身，似乎不愿意再在她眼前多待一秒。只是走了几步，她似乎又想起什么，
“一会儿饭桌上，当不认识吧。”
她说的极为直白，毫不脱泥带水。
顾以薇怔了怔，反倒松了一口气，以前的事也谈不上原不原谅，或许六年前她还有挽留的意思，只是现在她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以后两人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挺好的。
调整好心态，顾以薇跟着进了门。
家里的气氛依旧如来时一样热闹，许是顾林玉忙着上桌端菜，厨房客厅都显得忙忙碌碌的。
看见顾国森也在一旁端菜，顾以薇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她是个懒人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此时干站在这儿，毕竟有些不合适。
本来想奔着厨房去看还有没有要端的菜，还没进门就被顾国森劝了回来。
“行了行了，吃饭吧，这最后一道菜了。”
她被迫第一个坐到了桌前，看着满桌的菜，微微觉得有些不真实。
怎么说呢，就是小时候一直期盼渴望的事，却打从心底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突然有一天它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实现了。
任谁都有些质疑其真实性。
第二个坐在桌前的是郭清，她把孩子抱在怀里，动作娴熟，连碗筷都和孩子的挨着。
两人都没有动筷，直到顾林玉和刘晨坐在了郭清两侧，顾国森坐在了顾以薇对面，才都拿起了筷子。
“尝尝这个，我说盐搁多了，你爸非说没有。”
顾林玉率先夹菜给顾以薇，她笑了笑，微微尝了一口，
“没有，正好。”
“行，那就好。”
顾林玉的笑容更大，看了看一旁只顾着喂孩子的郭清和只顾着闷头不说话的刘晨，面色终于变的有些僵硬。
这俩孩子，场面话一句都不说，就指着她说啊。
饭过了一半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饭桌上都是顾林玉顾以薇两人说话，有时候顾国森也会插上几句话，大都是家长里短的事。顾以薇即使感觉到有点撑不住，但依旧维持着还算正常的表情。
饭桌上过郭清怀里的孩子一想吃什么就蹬起腿来吵闹着要，生怕人跟他抢一样。
所以这顿饭，先甭说吃了多少，总的来说还是很热闹的。
“对了，以薇这次好不容易回来，待多久啊？”
“孩子的事你问那么多干嘛。”
“我就问问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我估计要待一阵子，具体的还没定呢。”
得到了顾以薇的回答，她的视线打量在她身上，
“还没定呢？”
“嗯。”
“以薇肯定不会跟你哥似的，以后……连人影都看不见一个吧？”
“……”
话落，饭桌上死寂一般安静了片刻，还是拿孩子指着要吃的东西，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橙汁，才出了些动静。
“说了孩子的事你别管那么多。”
顾国森压抑着开口，面上的神色已经开始不对了。
而刘晨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致，还是身边郭清拦着，才一句话都没说。
此时提起顾以尘，无疑就是要搞事情。说到这儿顾以薇倒是安心了些，起码她知道她这个姑姑还和以前一样，连带着心浮气躁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都没有变。
“没事，我说了要在国内多待一阵子的。”
“……”
她笑容得体，话到一半，顿了顿，
“但也说了，具体的还没定。”
她这回答，算是准确，但却也太过模棱两可，甚至本身的意思就是以后她终是要走的。
顾林玉维持着脸上的神色，却难掩尖酸刻薄，
“那就好，不是我说，你那个哥哥啊，真不是一般的不会办事。”
“……”
她看见了顾国森的神色，却依旧没打算住口，今天这一大桌子菜，加上打她进门来就笑脸相迎的伺候，她就这时候多问几句话，多提点几句怎么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哥，他现在挺好的。”
顾以薇听到有人这么说顾以尘的时候，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没有丝毫的遮掩。
从小到大这个哥哥为她做了多少，她心里明白，以至于到最后他做了什么事她可以替他弥补，所以这更不代表，有人可以在她面前这么说他！
顾林玉瞥了她一眼，眸色意外，
“是吗？那还真是万幸啊。”
“好了好了，都吃饭吧。”
顾以薇起身想走，只是未来的及，就听到了门口的一阵敲门声，短促有力。
顾国森离门口最近，此时也巴不得来什么人打断一下这两人的对话，所以没有丝毫犹豫的起身走到玄关开了房门。
外面站着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在看到门开了之后垂首退后了几步。
然后他就看见身形欣长高大的男子信步走到了门口，因为气场与样貌，顾国森微微有些怔神。
那双黑色眼睛里的神色太过低沉，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眸色。
“我找顾以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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