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赵靖轩,大概是在半个月之后。
那天,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终于有了转停的趋势,久违的太阳如耀眼的碎金,铺洒在整个校园里。
临近中午放学,任课老师已经离开了教室,我们正在整理课桌上的书本,准备下课。这时,严岭琛突然走进了教室,让我们先等一下,他有件事情要宣布。
班上好久没有大事件发生了,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严岭琛口中所指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严岭琛像是对门外的人招了招手,很快,看到许久没在学校露面的韩絮亲密地挽着赵靖轩走了进来。
“大家应该好长时间都没见到我们这两位同学了吧。”严岭琛的眼中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声音也跟着轻扬,“赵靖轩跟韩絮这个月底就要结婚了,今天是来学校办理退学手续的,他们还给大家带了喜糖。我们大家一起为他们以后的幸福生活鼓鼓掌,祝福他俩白首偕老,天长地久。”
顿时,教室里掌声四起,有的同学还吹起了口哨。
叶子的情绪似乎比台上的那两位新人还要高昂,一双白皙的玉手拍得通红都不愿停下。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她也能琢磨出我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
在容陵家借住休养了一个多礼拜,从那回来后,叶子就跟个从传销组织走出来的一样,每天都在我耳边给我洗脑。关于容陵的好,关于容陵能够给予我的光明未来。她苦口婆心,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经过那晚的事情,容陵在我心中的位置,确实发生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变化。
可我……还在等……
那个男孩曾对我说,等他处理完他与她的婚约,他会来爱我。
他还说,我若不愿等他,他便等着我,一直……
尽管我看到了他人生中最为不堪的一面,可是为了他给我许下的那个承诺,我一直在等,等一个答案,同时也在等一个完美的借口。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等来的却是他的婚讯。
我与他之间,这样的结局,或许是最圆满的。我不用再在他与容陵之间摇摆不定,他也不用再为了我,受尽韩絮的脸色。
人们常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是赵靖轩于我而言,在容陵的衬托下,他并不是最好的,而是得不到的。
我和他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无论心中有再多的不舍,也已经无济于事。一切都已成定局,不是我背叛了他,也不是他失信于我。
在谎言筑造的爱情泡沫里,纵然它也曾绚丽的出现过,终究也会有破灭的那一天。
一刹花火,一触就破。
正如我和他。
喜糖是礼盒包装的,看上去很高档。赵靖轩在后面抱着箱子,韩絮在前面,一袋一袋的分到各个同学手中。大家接过礼盒,都会含着笑,送上几句祝词。
我坐在叶子跟郭楚楚中间,叶子坐在最外边。韩絮走近我们这一排,漂亮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握着礼盒的手尖轻轻发着颤。
叶子从韩絮手里取过两袋礼盒,眼睛里是深不可辩的笑意,“薛凝凝牙疼,喜糖就不用给她分了,小心变成砒霜要了她的小命。那个……吉利的话都被大家说完了,我跟楚楚就吃个糖,祝福就不送了,反正你们也不需要。”
韩絮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静了几秒钟,抬头正视着我,忽地笑了。只是这笑容,不免让人看着有些心颤。
她的笑容里夹满了嘲讽,以一种胜利者的恣态,在宣布着她的主权。
身后不远的赵靖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在跟身边的那些同学闲聊着,眼神始终不曾往我这里停留过。
也好。
就这样吧。
他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来面对我,我又何苦还为了什么狗屁的承诺,把自己折磨的人格分裂。
……
微信是在我回到宿舍后收到的,那位准新郎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居然敢背着自己的未婚妻子,约我这位暧昧的前任去校园的鱼池边见一面。
暧昧的前任?好吧,姑且我先给自己扣上这一顶花帽子吧。
我握着手机走出了宿舍,没跟谁打招呼,也没有谁知道我去了哪里。
鱼池还是初见时那般清澈,鱼儿有律动地在池塘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干净的石墩上,一个身穿橘黄色针织衫,白色休闲裤的男孩正坐在上面,四处张望着。
我杵在鱼池后的榕树下迟疑了片刻,看到昔日里令我迷恋到几乎发狂的面容,我的双脚就跟长在地上一样,怎么也迈不上前。
为什么看到他的信息,不假思索地就跑了过来?
看到他又该说些什么?
质问吗?好像不能够。以我跟他当时的发展,充其量不过是意乱情迷惹下的祸。
在我心中,他是神一样的存在;而在他的心中……
呵,我算什么?
但凡他心中对我有一丁点的情意,他是绝不会这样待我。
“凝凝。”
就在我焦头烂额之时,他温和的嗓音,仿若从另一个世界,清晰传来。
他发现了我,我没了退路,拍了拍僵硬的双腿,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缓缓走向他。
“嗨……”我试着笑一笑,在他身边坐下,中间隔了有两个人的距离。
是时候要与他保持距离了,我跟自己说。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他低眉看着我,嘴角露出自嘲的笑意。
“呵……”我没心没肺笑出了声,扭头看向别处,“为什么不来?”
事已至此,除了坦然面对,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再挣扎下去,也只是无谓。
“对不起。”他或许有些紧张,连声音都带着紧绷感。
简单的三个字,如有一盆冰水浇在我的身上,彻骨寒冷。
原来,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释然。
我将视线转回他身上,逼迫自己直视着他,四目凝视,他的目光竟比我的还要迫人。
“人生中有很多的选择,你只是选了一个适合自己的,没什么不对。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怕是承受不起。”
我的话,让他的脸色变得非常沉肃,静默两秒,我听到他说:“如果我真的可以选择,我是绝不会选择跟韩絮在一起。我的心意,没有人比你还要懂。”
我嗤笑一声说:“我可什么都不懂,应该懂你的人是韩絮才对,我算哪根葱。”
“凝凝。”他的身子往我这里挪了一点,试图想要离我近一些。
条件反射地,我从石墩上站了起来,依旧跟他保持着有近一米的距离,“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过了今天,咱们就当是陌生人吧。回头把电话,微信什么的都拉进黑名单里。我想,韩絮也不愿看到你通讯里有我的名字。我这个人嘴笨,阿谀奉承的话也不会说,反正从今往后,你幸不幸福都将与我无关。”
说完,我毅然地转过身,一滴眼泪滑过脸颊,我用手抹尽,望着蔚蓝的天空,用力扯起嘴角。
我应该要笑的。
“凝凝……”
他又唤了声我的名字,迈出的脚不由自主地又收了回来。
“你一定会比我幸福的。”
这是他赠给我最后的祝福,不知道是否有意在诅咒自己过得不幸,还是想把他的那一份幸福同样强加给我,算作是他的补偿。
幸福?
多么伟大的一个词,它不但是一个心灵上的向往,也是一把枷锁。
对我而言,它是美好的向往;对他赵靖轩而言,必将是一把枷锁。
我猛然想起那晚在夜总会里看到的一幕,那个仅穿一条内~裤,把头埋在女客人私~处的他。
心中顿时升起一个疑问,他都要跟韩絮结婚了,为什么还去与人做那种买卖?作为未婚妻子的韩絮,又是否知情?
“你跟周向南熟吗?”我蓦地转过身,探究似的看着他。
他明显一楞,按照事情的走向,我此时应该是愤然离去的,完全没料到我会向他抛来这个尖锐的问题。
“不熟,见过三次面,你都在场的。”
他回答的很干脆,连几次都记得这么准确。可越是这样,越是能够证明一点——他在撒谎。
“也是,像他那种在夜总会当鸭的男人,你怎么可能会跟他很熟了。”我扫他一眼,他的脸,转瞬间没了任何表情。
“你怎么知道他……他在夜总会的事情?”
我装傻地笑了笑,耸耸肩,没有回答他。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说破了就没有意思了。也许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也许他真的觉得我说的只是周向南而已。
依照那晚的情形,周向南故意让我去看到在接客的赵靖轩,很显然,他跟赵靖轩之间,绝不是赵靖轩说的那样,只是见了三次面而已。
明知道我跟赵靖轩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但那晚我撞见的一幕,我心里一直都有个疑惑驱散不开。
神差鬼使地我又去了一次那家夜总会,为了寻回一个已经无关紧要的答案,我花近半个月的生活费,点了wend的台——
以一个女客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