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女帝快步上前,挥起巴掌,狠狠扇在李显脸上,然后低吼道:“李显!你还想不想当这个太子了?一国储君,为了个男人竟然成了这幅模样?你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笑我皇室吗?!”
趴在孟长青身上,李显缓缓直起身,凄然一笑,“一国……储君?这些年来,谁又将我当作一国储君,谁有把我当成过太子?这太子,我不要了,陛下想拿,就拿去吧……”
听到这话,女帝身体顿时僵硬起来,站在他面前,竟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女帝身后,伍无郁看着这一幕,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让他看这,是什么意思?
半响,一阵风过,女帝略显寂寞的背影一动,沙哑道:“无郁,你饿不饿?”
啥?
伍无郁一愣,然后抿唇吐出一个字,“饿。”
疲倦的摆摆手,那群宫仆顿时将一张桌案摆出来。
坐在椅上,女帝看了眼伍无郁,“坐吧。”
瞥了眼旁边还跪着、趴着的太子跟孟长青,伍无郁迟疑片刻,便坐了过去。
一道道佳肴被送上来,女帝在女官的服侍下,默默进食。
香气扑鼻,伍无郁想了想,还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刚吃没两口,女帝突地面色一沉,“一股子血腥味,倒尽胃口!来人呐,把那贱奴扔出宫去,自生自灭!”
“陛下!”
太子疾呼刚起,女帝便漠然回头,冷声道:“杖毙跟逐出宫,你选一个。”
愣了半响,李显缓缓低头看向孟长青,然后慢慢把身体挪开,任由宫卫把人带走。
没有再理会失魂落魄的李显,女帝瞥了眼伍无郁,淡淡道:“今日怎想起跟太子,说那些话的?”
菜在口中,伍无郁赶忙吞下,然后侧头看了眼太子,皱眉道:“劝君之语,臣子本份。”说着,又补充道:“储君也是君。”
目光没有离开,女帝打量了伍无郁半响,这才移开视线,叹气道:“国师知朕。朕因……因国事,对太子冷淡了些。也造成传闻,朕不喜太子。所以太子他这些年,过的确是不太好……”
听到这话,李显猛然抬头看向女帝,然后蠕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仍是没有开口,又默默低下了头。
“太子大了,也该知事了。圈养一些玩物,本也没什么,但他却将人带到了东宫,还四处……唉,国师你说,他是不是错了?”
你问他啊,太子就跪在你边上呢!问我干啥?!
心中一阵古怪,伍无郁想了想,这才道:“的确有失妥当。”
“嗯,”女帝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喃喃道:“这样的太子,在朕百年后,是撑不起来的。那群人想的不是武,也不是李,想的是唐,他们自己的唐啊……”
闻此,伍无郁眼中闪过一道精芒,然后连忙起身,就欲撩袍下跪。
谁知女帝一拍桌子,沉声道:“坐下!”
还没跪下的伍无郁只得缓缓坐下。
“老谋深算的城府学一学没坏处,可这敷衍君上的迎合,不学也罢!”女帝斜他一眼,嗤笑道:“摆出你第一次上朝时的混账劲,拿出你敢跟朕甩脸子的脾性!朕喜欢那样的你。”
哦,您老早说啊!
没再迟疑,伍无郁抄起筷子,便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冲一旁的女官喊道:“去,拿些酒来。”
嘴角一抽,女帝咬牙道:“没让你耍光棍!”
筷子放下,伍无郁叹口气,摊手道:“陛下,这样累不累?您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直说便是。臣在,太子也在。早点说完,臣还打算回去睡觉呢,南边那些门派不老实,臣得盯着点。”
眼皮狠狠一跳,女帝沉默半响,然后干脆不理他,看向李显道:“太子,说说,你对朕,是怎么想的?”
“儿臣不敢揣测圣上。”
“呵,”指着李显,女帝一脸嘲弄道:“瞧瞧,看朕这好太子!”
“唉,”再次叹气,伍无郁起身把李显扶起,然后在其诧异的目光下,眯眼道:“太子与陛下乃是血亲,何至于如此疏远?说说心里话吧,这里,没外人。”
你不是吗???
太子看着伍无郁,半响没有开口。
见此,女帝摇头道:“国师,知晓朕为何让你来这吗?”
歪着头,憨笑道:“本来想不到,刚刚却是灵光一闪,猜测出一些。”
“哦?”女帝幽幽道:“不妨说说。”
“陛下打算给臣,不,是给太子留条后路。臣这么年轻,伺候完陛下,说不得还得伺候太子。而太子呢,虽说是大臣众望所归,可正如陛下所讲,他们是唐,还是李呢?
嗨,说白了制衡呗,陛下用完,给太子用。”
说着,伍无郁就侧头,笑着冲太子道:“太子,看到没?陛下对您,可是呕心沥血啊。日后还望太子,多多照拂。”
“哼,这就开始表忠心了?”
女帝眯眼冷哼。
李显却是呆若木鸡,愣愣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今晚发生的事,他一时间,还难以消化。而且国师跟陛下的对话,怎么看,怎么透露着一股子,大不敬的味道……
他们讨论的,是陛下百年之后?
默默放开太子,伍无郁收敛嬉笑,脸色微正道:“陛下,您总是这么……龙思万里。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去想想,如何使这武周一朝,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朕……”女帝捋下来一缕夹杂着白色的青丝,叹息道:“已生华发了……”
“臣有个三年小规划,一曰江湖,二曰西北。再有一月,南地江湖俯首。继而一年一察,循序渐进。如此三年之后,将再无侠义之江湖。此外,臣还有谋划,打算三年复土,使其恢复太宗之时的疆土。继而使其万邦来朝。”伍无郁面无表情道:“三年之后,若事成,再整吏治,遍察民生。这些只是大概,还得看三年之内,可成否。
陛下,这是臣每日在想,在做的。您天天在臣面前说什么白发,说什么百年,不觉得打击臣的进取之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