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沐隆见伍无郁的确不再理会自己,顿时恨恨瞪了他一眼,愤然离去。
但若说杀了他,沐隆还是不敢的。
天骄侯死在剑南,带来的后果,绝非一言两语能说清。
为何沐承安会同意伍无郁跟沐小雅成亲?
伍无郁这个名字,背后是什么?
国师、天骄侯、鹰羽之主、西征大捷主帅……
威名赫赫,与这样的人联姻,那才符合沐承安的利益。能带来的好处,自然比与南诏联姻要多得多。
至于他们跟伍无郁之间的龌龊。
这一点,沐承安与手下一众人,早就想过。
扣在剑南几年,待沐小雅生了他伍无郁的孩子,什么恩怨,还重要吗?
届时让他离开剑南,带着老婆孩子回去,他心底还会有恨吗?
到了那时候,不管他伍无郁心里如何想,沐承安已然是他岳丈,无法改变。届时便是,木已成舟。
这便是沐承安一党的想法。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送上门来,看起来需要调教调教的女婿,正在谋划着,一场足矣覆灭剑南的惊涛骇浪。
……
…………
天骄元年,立冬!
秋尽寒生,万物始凋。
伍无郁面有脏污,走下马车,望着前头巍峨的隆州城,一言不发。
“呵呵,侯爷,瞧瞧您的面子多大,我爹他们竟都来了。”
沐隆站在伍无郁身边,讥笑道:“当真不愧是天骄侯啊。”
对于这样的话,在这几日里,他早就免疫了,权当没听到,视线看向正往这里走来的一群人,眼神古井无波。
终于,这群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只见为首者,乃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伍无郁第一眼看到他,就笃定他是沐承安。
那种气度,那份姿态,无一不在诉说。
果不其然,只见这人打量了一下伍无郁,随即温和笑道:“呵呵,早就听闻天骄侯乃是国朝第一的青年才俊,如今一见,果真不俗。”
望着他,伍无郁歪了歪头,眯眼道:“你便是沐承安?”
见他这般提名挂姓,毫无一丝尊重,沐承安也不恼,笑呵呵的点点头,“按理来说,本官该叫声钦差大人。但毕竟你与小女大婚在即,本官应算是长辈。
这样吧,就叫你一声无郁,可好?”
没有商议,但也没有直接宣判。反而像是和善长者,在同小辈打招呼似的。
视线淡漠,伍无郁没有回应,而是一一扫过他身后的众人。
见此,沐承安眼角多出几条皱纹,然后哈哈大笑着上前,拉着他的手腕,“无郁连日赶路,太过劳累了,走走走,本官给你接风洗尘。”
说着,便拉扯着他,大步走向城门。
伍无郁腿脚不便,不是什么隐秘。
根本疾走不得,但沐承安却好似丝毫不知,一手大力拉着,脚步更是疾行。
没走出多久,伍无郁就感到腿脚的疼痛了。
不漏声色的警告吗?
伍无郁忍着疼痛,任由他拉着疾走,一言不发。
很快,他们便来至城下。
不过却没进去,沐承安停在城门前,松开手一拍脑门,“哈,本官竟忘了。无郁啊,听说你来时遇到了山匪。唉,剑南如此,也是本官的错。
听说卫队全军覆没?这些山匪,果真可恨!”
冷冷瞧着他的独角戏,伍无郁没有任何反应。
见此,沐承安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幽幽道:“为了给无郁出气,本官下令剿匪。前几日,便在土卷县,剿灭了一处山匪,还生擒了其中的匪首。
无郁,你抬头看看,这匪首认不认得……”
眉头微皱,伍无郁缓缓抬头,只见城门上,一个人影,双手被束起,缓缓吊下来。
这人披头散发,有些难看清楚模样。
但视线触及,他的心却是慢了半拍,后退几步,仔细打量着,忽然一阵清风拂过,露出了这人的面孔。
是程伯安!!
眼神微惊,他望着被吊在城墙上,浑身都是血色鞭痕的程伯安,喉头艰难涌动。
又是因为他……
“沐大人,这不是山匪吧。”
沙哑的声音响起。
沐承安笑了笑,故作诧异道:“哦?不是吗?无郁说笑吧,这人可是土卷匪寨的匪首,外号瞎狼。”
“这人是程伯安,土卷县令。”
伍无郁指程伯安,咬牙道:“沐大人,他是朝廷命官,土卷县令!”
脸上浮现一抹嘲弄,沐承安双手环臂,“土卷县令,日前突发风寒,病死在土卷县衙了。这人,就是匪首瞎狼。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
“是啊,侯爷看仔细了,这是个山匪。”
“匪首瞎狼,确凿无误。”
“……”
四周所有人,眼带嘲弄,讥讽出声。
闻此,伍无郁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着程伯安,亲眼看着他身上滴落的血珠,砸在面前。
“是……是……侯爷吗?”
程伯安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伍无郁仰着头,“是我!”应了一声,然后迅速低下头,咬牙道:“沐承安,他是土卷县令,你速速放了他!”
沐承安望着他,没了开始的和善,而是深沉道:“无郁,你现在还没明白吗?在这剑南,是非黑白,你说了,不算的……
这城墙上吊着的人,是县令还是匪首,本官说了才算。”
“放了他!”伍无郁咬牙道:“你不是想让我成亲吗,答应你便是。”
缓缓摇头,沐承安面上有些失望,“本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书生气,该是懂事理才对。但现在看来,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成亲,需要你答应吗?
罢了,以后本官一点点教你吧。别浪费了你这一身的名头与威望。
来人呐,将城墙上的匪首,处死!”
“你敢!”伍无郁怒吼出声。
但下一刻,几柄长枪便从墙头探下,冲程伯安的身躯猛扎。
鲜血洒落,听着程伯安的怒吼,伍无郁就要冲向沐承安。
但却被几名甲士给牢牢按住。
“沐承安,你滥用私刑,谋害国朝命官,你该死!!”
他喊着,沐承安却走到他面前,望着他的眼,幽幽道:“你这样的人,着实不该有这样的身份。罢了,且看本官用多少时日,能让你,心意扭转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大步走向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