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庶出(1 / 1)

人丁齐聚,大爷四爷又是出门两个多月归来,再加上一个年纪尚小,身份贵重的客人,沈家这顿饭是一定要坐一起吃的。因有一个外客在,便男女分席了,沈家三位爷惟佑惟俊韩昭旭一桌,女眷孩子并一桌,赵氏三人布让一回丁氏也让落座吃饭。

席间多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媳妇伺候,一顿饭不闻碗碟之声,寂然饭毕又是一番捧茶漱口。总之,沈家主子和进屋伺候的仆妇都端出多年侯府里培养出的素质,沈家几个姑娘更是把孔嬷嬷教授的餐桌礼仪用上。

饭茶后,丁氏问了一回韩家太夫人郑氏的境况,沈葳便领着韩昭旭去书房,赵氏亲自带着仆妇去查看整理好的厢房,沈家余众也各怀心思的告退。

及至掌灯,沈葳回到屋内,看见赵氏站在烛灯前拿铜簪挑弄烛油,看见自己进来,就改用烛剪把烛花都剪了一遍,寝室就更加亮堂了三分,便去榻上坐了,摆出两只白瓷低绘彩茶碗,斟上茯砖茶。沈葳入榻端茶饮了,赵氏似笑非笑道:“没想到这次是信国公邀你。”

沈葳讪讪笑道:“这些年来盐务混乱,都转运盐使司官员与盐商狼狈为奸,私开盐引,账目又做的天衣无缝,至使开中法成效锐减,朝廷府库更多的直接承担了边地的粮草,市场上又官盐私盐泛滥,盐税外流。皇上派了几波人去暗查,终于搜查出头绪,不想那批人如此胆大,竟在京畿之地暗杀朝廷四品命官,皇上雷霆大怒,倒出手来,终下决心命信国公彻查盐务。信国公一入鲁地,便遇到一路山贼,一次暗杀,于是便想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路明查,一路暗访,我这次帮着负责部分暗路人员的联络保护事宜。”

赵氏叹道:“一年几百万两的进项,那批人也不是贪了一两年了,腐骨之毒还是早除了好,不过你们这要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些贪官污吏盐中巨鄂也不是吃素的,多是雇江湖上卖命的好手行事,明杀暗劫,你这两个多月不是……”

沈葳阻止道:“我就是怕你担心那些事,所以才现在把事情告诉你,我本就是武将,富贵险中求,现在不是回来了,信国公能把这个机会送给我,一定是经过皇上默许的。皇上终于记起沈家了,愿意给沈家一个翻身的机会,我这么能不抓住它。”

“韩家几十年如一日,一心为主,倒是不怕得罪旁人,这一个月来霹雳手段,摘了沿海四省几十顶官帽,一百多家盐商牵连论罪,补上了多笔流失的盐税,我虽坐于家中,也知道盐务整顿正在收尾的时候,你怎么在这个关头回来了?”

沈葳肃了神色,端正道:“兵贵神速,盐道上又是妖魔鬼怪齐聚,皇上许信国公便宜行事,信国公也不得不使些非常手段,我们分了好几批人同时下手,该找到的证据,账本俱在掌中了,幕后之人也顺藤摸瓜的都翻出来。如今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盐道牵涉极大,当今皇太后娘家也涉案其中,多年来从中贪污了近三百万两银子,大梁以孝治国,信国公就算有先斩后奏之权在手也不敢专断,如今皇上正在副都,信国公前去与之请示。交给我的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明面上的,我目前还是无品无极,也不方便在那里滞留,就回来了。”

赵氏知道沈葳这份功劳是跑不掉了,将来总会有记上的时候,便换话题道:“信国公这次办差可是把这个二子随时带在身边的吗?”

提到韩昭旭,沈葳的脸上露出一脸嘉许之色道:“别瞧他才到志学之年,是个心智意坚的,韩国公也有心历练他,一路上也没有特殊的待遇,起初大家还以为他是信国公的着意栽培的晚辈后生,没想到是亲子,我也是近期才知晓的他的身份。此子一路下来,也算有勇有谋,能为父分忧了。”

“那他怎么没有随信国公去汴京,跟你回严州府是有什么事吗?”

沈葳不由赞道:“他这个年纪,武艺已是出类拔萃的了,若是单论枪法,我和他三百招之内都难分胜负。说来也是武痴,他是想和我切磋一下武学才跟我回来的。”

赵氏不由皱眉道:“瞧他的年龄合不上,不是韩国公的嫡子吧。”沈家执着官场,了解官场上各路人马是必修课,至于勋贵外戚,牢记前后三代,不过此类家族根深叶大,嫡嫡庶庶一堆毛线,还没有冒头的后辈们,赵氏多记嫡系,韩昭旭,倒是没有多少印象。

沈葳转色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如今远离京城多年,京城中的掌故也有忽略的。韩昭旭,的确是庶出,可是他这个庶出不可一般看待。当年之事,尚还记忆犹新。当初内阁与六部议功,是要加封韩家为侯的,皇上却是一意要韩家入公爵,并号韩国公,追韩老将军郡王之位。过了半个月才议定,韩家入公爵之列,封信国公,韩老将军追赠上柱国。韩家这个爵位是两代人累计军功所的,其中韩昭旭的生母居功至伟。”大梁朝的军功赏爵与前朝不同,当年,□□皇帝起于微末,曾经于众生死兄弟歃血为盟,相约执掌江山将共享天下,所以议功分封的公侯伯爵都是世袭罔替,其子弟可入武道,可入大九卿,所以朝廷要新增一个爵位都是慎之又慎,议之又议,斤斤计较。

赵氏顿时悟中:“韩昭旭的生母便是那位阵前击鼓督战,叩关夺城的女将军?”

沈葳点头道:“正是此女子。为了不乱妻妾法度,朝廷没有抬举她,直接把恩赐转给了她的遗子,赐予了正三品昭勇将军之衔。韩家太老妇人,太夫人也是对他关怀备至,太夫人怜爱其幼,亲自教养于膝下。韩家初入京师这几年,韩昭旭也多受皇太后皇上召见。”要是没有韩昭旭的生母,皇上估计都要被北辽捉了,韩昭旭因此失恃,皇家多有怜惜也不为过。

赵氏了然,韩昭旭生母于家于国实有大功,的确不是一般妾室之流,其所出之子也不能当一般庶子对待:“如此,韩昭旭虽没有嫡子之名,也有嫡子之贵了。”赵氏身为正妻,育有嫡子,自得庆幸韩昭旭只是次子,不免又叹息一番其生母如此巾帼,竟难堪正室。

“那这孩子能在家里做客几天呀,我好再安排安排。”这么贵重的孩子,只十五岁,难得没有培养出骄横之气,身边就带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厮过来,衣食住行多是要赵氏亲自安排了。

沈葳笑道:“什么时候信国公回来就会把儿子带走了。其实元瑜自幼长于西北,之前也没有出过京师,这几个月来跟着巡查盐务,大家都是忙得连轴转,身心疲惫。不如让惟佑请假,带着他在严州府转一转,看看江南的风物。”

“大郎是要让惟佑弃文了?”看来沈葳把韩昭旭拐过来还是有私心的,为了下一代铺排人脉关系。韩昭旭没有公爵之位,显然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将来必受朝廷重用。沈家长子若能成为他的好友也是受益无穷。

沈葳意味深长道:“科举之路太难了,万中取一的搏杀之路。我们沈家这么多年来,嫡枝旁支多少年了都没有培养出个进士来,就算中了进士又如何,还不是从八品七品开始爬,一生止步于五品的是大多数。我的两个孩子不必都专研此道。再说了,现在沈家已经过了低迷之期,几十年的人脉尚存一二,皇上会记得我一次,就会记得我第二次,惟佑还是跟我从武将起家容易出头些。我也观察多年了,问了私塾里的先生,惟佑在学问上的天赋也不如惟俊,过了今年,惟佑的修束就不用再交了。以后我把孩子带在身边教养。”

赵氏也不多置喙,两个孩子的前程夫妻二人不是讨论一天两天了,如今沈家有了起色正是要下决断的时候,再说,男孩子的教养多归当父亲的决定,沈葳说的头头是到也不会委屈孩子。

沈葳喝干了茶道:“说到科举,今日我问了三弟了乡试之事,三弟说有几分把握。三弟未到而立之年,若能一举得中,前途也有说法了。”举人虽比进士差了一大截,也算获得了入仕的资格了。

赵氏给沈葳添了半杯茶,笑道:“三弟只说有机会能中举你就那么开心了。对了,何家大哥这次也去应试了,只是十几岁的秀才还算多,举人就少见了。何大奶奶秋闱后还约我去做客,但是你不在我也不能应下什么,不想虚与委蛇的就推了,如今你倒是给我一个说法,到底中不中意何家大哥,难道真要桂榜放出来再说吗?”

沈葳自信的笑道:“怎么,你还怕那个孩子跑了不成。放心,何家大爷贼精的,我现在就给你句痛快话,如果何家大哥中举,伊儿就是他家的人,若是不中,我也有别的安排,总之,伊儿十七之前我一定定下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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