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觉在告诉着她——姜临秋会要去寻方如琴,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但她在姜临秋炯炯目光的注视之下,却还是只能点了点头,随后使了个眼色给守在亭子外头的婢女,开口道:“姐姐请。”
姜临秋自然发现了姜云初的小动作,但她却也不点破,只是面含笑意地颔首示意了一番过后,便率先出了亭子。
姜云初跟在她的后头,脚步极为缓慢,不住地与姜临秋攀谈着,想要从她的口中探出了些消息。
可是她的那些问题却全都被姜临秋滴水不漏地糊弄了过去。
等到二人一路走到了方如琴与姜云初所住的院子时,方如琴已然烹茶候着她们了。
姜临秋步入房屋时,方如琴起身相迎,面上带着丝丝地笑意:“三小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在说话之时,方如琴还特地将视线撇到了一旁站着的姜云初身上,可姜云初却是对着她摇了摇头。
“只是想着夫人被扶正之时我并未在府上,得了主母之位后,我还未曾前来拜访过您,又正巧碰了五妹妹,便一道过来坐坐,也顺道祝贺您喜,”姜临秋今日说不出来的和善,但她也并未太给她们母女二人面子,率先就坐了下来,随后又挑着眉头道:“您不会嫌弃我吧?”
方如琴闻言,连忙赔着笑道:“哪敢哪敢,三小姐能过来,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她与姜云初携手坐在了姜临秋的对面,方如琴仔细打量着眼前噙着笑意的姜临秋,二人对视一眼过后,一致觉得,姜临秋如今这个样子,比平常对她们不假颜色时更加难以对付。
姜临秋倒也不顾二人打量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杵那儿坐着,抬手端了茶盏,轻泯一口茶水,动作是道不出来的端庄优雅,看得对面的姜云初的心里头直生妒意。
她面上噙着一抹笑意,细细品尝一阵过后,提唇称赞道:“这茶似是君山银针?倒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得了姜临秋这句话,方如琴心中可谓是没有丝毫的喜意,出言寒暄道:“三小姐您过来,我自然是得将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闻言,姜临秋的眸中带了些许意味深长,她冲着方如琴道:“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是个晚辈罢了。”
她这话说得方如琴差点吐出口心头血,从前她在她的跟前摆长辈架子的时候,姜临秋可是从来都没有给她留过面子,如今倒是自称起了晚辈来了?
但方如琴却没想再在她面前摆出长辈架子,只是陪着一道干笑了几声。
而在她的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了一股不安之感,姜临秋可不是会轻易屈服之人,可是如今她的字字句句之间却都透着讨好的意味。
她这样异常的表现,除了是她目的不纯,方如琴再想不出别的原因。
姜临秋倒也不在意方如琴与姜云二人的想法,她使了个眼神给墨儿后,墨儿立马就行至了方如琴的身边。
方如琴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墨儿,出言问着姜临秋:“三小姐这是何意?”
“我这既是过来向夫人您贺喜,那贺礼自然是少不了的,”姜临秋的声音中带了一抹冷意,续言道:“墨儿,将东西拿出来。”
墨儿从怀中拿出了一本账簿,随后也是一脸恭敬地将这本账簿递给了方如琴。
看到这本账簿的第一眼时,方如琴的面色便不太好看了,她接过这本账簿,也不翻看,只是抬眸望着姜临秋:“三小姐这是何意?”
闻言,姜临秋也不再端着面上的笑意,她冷声道:“何意?夫人还是先看看这账簿的账单再来问我我是何意吧。”
方如琴听了这话后,拿着账簿随意地翻看了几页过后,便出言道:“这似乎是先夫人的陪嫁铺子?这些铺子可不是都留给三小姐你了么,怎么你要我来看这些账簿?”
“夫人不过随意翻看了几页就知道这是娘亲给我留下的账簿了?”姜临秋提唇反问着,随后她又添了一句:“噢,这些铺子可是在夫人您手上呆了十余年呢,夫人您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闻言,方如琴面上的脸色并没有多少的变化,但她一双紧握着扶手的柔荑却显出了倪端,她干笑着说道:“从前三小姐岁数还小,先夫人又去世得早,老爷便一直叫我帮着你打理这些铺子,怎么?莫非是这些铺子出了什么问题?”
姜临秋扶正了髻间所戴着的玉步摇,一张小脸上虽未施脂粉但却也清丽脱俗,她不紧不慢的说道:“夫人这是在同我说笑么?还是夫人你觉得我年纪小,连账都不会看了?”
她虽是极其平淡的语调,但却给人了一种不容小觑的气魄。
听了她这话,方如琴连忙出言道:“我不懂三小姐是什么意思。”
“不懂?”姜临秋冷笑了一声,面上乃是无尽的冷意:“这些铺子皆是在明都最为繁华的地段,且有李家这块金字招牌揽客,可是这十余年内,却是亏空不断,夫人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前世的时候,李如彤的这些陪嫁铺子也作为她的嫁妆到了五皇子府,但那时候的她还不会看账,账簿这些东西更是没有看过一眼,竟是不知道这些铺子存在着这么大的亏空,她前世甚至是将她那为数不多的嫁妆全部花光,才勉强补上了这些亏空。
她堂堂的一个正妃也因为没有了嫁妆,在五皇子府受尽旁人的白眼。
但是在那些铺子进行了正常营业后,才短短数年的时间,就盈利了数十万白银。
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她也是在那时发现,这些铺子在那十几年里会出现那么大的亏空,并不是因为铺子本身不赚钱,而是有人将铺子赚得钱全都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前世的她性子软弱,在加上,觉得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便也没有多么在意。
但是如今的她,却是怎么也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虽然她如今身后有着李家与苏慕白这么两个大财主,并不差钱,但也绝对不会看着本该属于自个儿的钱流入仇人的口袋。
而方如琴似乎也猜到了她会这么讲,立马就接了几句话:“月有阴晴圆缺,这么多年下来,因为各类原因,铺子的确亏本得厉害,我从前见了账簿也都心急呢,而且……这些铺子里头卖得东西皆是些不入流的,且都是成本极大,价钱又不能卖得太贵了的东西……”
“哦?那夫人好好与我说说,城西的那家脂粉铺子里,为何上到掌柜下到店小二,全部都是姓方的人?若是不知道的见了,只怕还会以为这铺子乃是方家的!”方如琴能够事先想好措辞,姜临秋自然也能够提前想好。
闻言,方如琴面上的笑意一僵,随后垂下了眸子,厚着脸皮说了一句:“兴许……是巧合呢。”
“夫人的巧合当真是多,”姜临秋冷笑着说道:“我外祖母疼女儿,她给我娘亲选的陪嫁铺子卖得都是些脂粉首饰等等上流门户家家必备,且盈利极大的东西,可到了夫人的口里却成了不是主流,没有盈利了?”
姜临秋越说,心中越觉得气愤,她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咄咄逼人道:“还有城北的那家李记酒楼,那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我出去时也曾到那儿去用过餐,来往酒楼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小二的忙都忙不过来,可是到了账簿上,却成了亏空最为严重的地方之一了?”
她编谎话倒也不在心里先打个草稿,当真是将她当三岁小孩哄呢?
方如琴的面色变得极其地不好看,就连一旁坐着的姜云初也苍白了脸。
姜临秋今日也没想要给她们留丝毫的面子,她冷笑着又开了口:“夫人你这假账做得,未免也有些太不上心了!莫非是从前都没有出门去考察考察市场?”
她这话一出,更是让方如琴差些撕坏了一方锦帕。
“姐姐,”姜云初到底年纪小些,不大沉得住气,她率先出言道:“娘亲她到底是个妇女人家,对待这样的事情不太明白,兴许是下头的下人连着她一起骗了去,”
姜临秋说得口有些干,轻泯了一口茶水之后,打量了一圈厅中大小摆设,指着一个瓷器提唇道:“这个粉彩蝠桃纹橄榄瓶在我的鸣秋阁里也有一只呢,只是我鸣秋阁的那只不如夫人你这儿的好。”
闻言,方如琴方才艰难地开了口:“这个是我娘家兄弟送来的。”
“哦?方家是做生意的,有钱自然也是应该的,”姜临秋轻嗤了一声:“只不过这个粉彩蝠桃纹橄榄瓶就算是方家倾了全家万贯家财也买不到!哪怕是鸣秋阁的那一只,也是我外祖父平生最爱的收藏品之一,我大舅父中了状元入朝为官时,向他讨要他都未曾给他!还是因着我娘亲出嫁,他才舍痛当作嫁妆赠于我娘亲!”
方如琴的唇死死地抿着,望向姜临秋的眸子中多了一抹什么。
而姜临秋却不肯就此罢休,她走到了姜云初的跟前,趁她根本就没有防备之时,掀开了她脸上的面纱。
姜云初藏在面纱下面的一张脸可以说是白玉无瑕,莫说是被蜂群给扎出来的脓包了,就连一丝一毫的印迹都不曾留下。
姜云初也借着力站起了身来,她蹙着眉头,怒声质问着姜临秋:“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分明是身段相差无几的两个人,可当她们站在一块时,姜云初的气质硬就输给了姜临秋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