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想要开口与她说点什么,可是他做不到,就算他能够开口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能说什么。他认识君北葬的时间很长,非常长,长到他们都忘记了到底认识了多少年了。年幼的时期,他便不能开口说话,那时起就认识君北葬了,他跟在玄沉身边,心思深沉,似又带着一点随意。
玄沉收留他们的时候就看过他们的身体了,他送给他们的玄器都是最合适的,不过唯有君北葬能够修炼玄沉独有的功法,君北葬自小就天分过人,玄沉视作珍宝,更是唯一的接班人,他隐藏着身份,玄沉曾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让世界上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君北葬这个人。他是把他当儿子养的,君北葬并没有让他失望,他是九魑魔岛三尊承认且尊敬的玄沉接班人,是亲人,更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兄长。
君北葬对南靖兮的感情,他与炼月都看在眼里,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了什么的话,君北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这么一出,他爱她,便会给她最完美的疼爱,半点伤害都舍不得。
更何况,对九魑魔岛的人都没有详细的交代,如此不辞而别,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君北葬肯定发生了什么。
靖兮心中所想,与血月无差,君北葬不会骗她,也不舍得让她在这种时候失落。她低垂着脑袋,声音哽咽:“突然说什么对不起,他到底在想什么呢?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不在乎啊,我都说过了,我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子啊,就算是废人又怎么样呢?因为失去力量,所以连我也要失去吗……”
血月捏着项链,神色复杂。君北葬不像是个这样的人,就算暂时失去了力量,他也不可能因为心中的顾虑,在大婚前夕不辞而别。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他身体出了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这个时候才离开呢?
他沉思良久,站在靖兮对面,将项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君北葬一定很爱她,这是他能送给她最后的礼物了,既然是送给她的礼物,那么她还是要收下。
靖兮的身体有些僵硬,任由血月将项链戴在她颈间。
君北葬若生,那便终有归来的一天,他若死,那么他所在意的人,也终会永远记得他。
靖兮的眼眶有些红,可是到底没有流出一滴眼泪来,她说过,她的泪水都是给在乎她心疼她爱她的人看的,她不想让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软弱。此时此刻,血月的身上似乎有股不似平常的温暖气息,她知道他不会说话,她也知道他生性淡薄,可是他仿佛真的很想安慰她。
其实如果君北葬真的走了,连他们也没有告知的话,那么血月心中也不好受。
是啊,如果有悲伤的话,他们也会悲伤……
想到这里,靖兮冷静了几分:“他的身体还未恢复,你说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他能去哪里?还留下一只眼睛……”
血月摇头。
他不知道,不知道君北葬为什么要逃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开,他现在这种状态突然离开,的确很危险。
这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
靖兮沉默良久,说:“也许他明天就会回来了……”
血月不言不语。
炼月在帝宫里寻找了一番君北葬的踪迹,毫无发现。
当他回到靖兮宫中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君北葬消失的事情也逐渐传开了去,南逸骋已下令去寻,他的身体出了状况,这么短的时间不会走太远。然而找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半点消息。
靖兮寻了安静的地方独自坐着,不去理会任何人。
今夜星辰稀微,帝宫中的小瀑布下漆黑一片,耳边只有流水打在白色石子上面的声音,叮叮当当的。
她还穿着昼日里的那套衣服,头发一直散着未梳。
炼月一步一步地走到她身后:“如果他真的不准备留下任何痕迹不辞而别,谁也找不到他,主上他,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这次的事情有违他一贯作风,必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事,并且,他也不希望我们知道。”
靖兮抱着自己的膝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的我都知道。”
炼月双手环胸,继续说:“我已经下达命令,发动所有能用的人寻找主上,血月也离开中州,亲自去与玄沉师父有关一些地方找寻,只要主上安然无恙,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靖兮闭着眼睛,背对着他,明黄的影子在浅淡的月色之下有些落寞。
她说:“辛苦了……”
是君北葬自己要走的,想要找到他,绝非简单的事。他又不傻,自然知道会有很多人去找他的。
炼月想了想,忽然问:“敢问王女殿下,明日的大婚……”
靖兮说:“我会在这里等他,等到明日这个时候,他说不定改变主意了,就会回来……”
炼月无奈。君北葬是什么人,他们都很清楚,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怎么可能轻易改变主意?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吧?可是君北葬不说,谁又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悠悠转身离开。
这世间唯有一情字,每每提及,皆是怅然。
靖兮的鼻子有些酸,心中堵着数不清的大石块,压在左边右边,上面下面,轻易搬不开,解决不了。她蹲久了,便换了个姿势,席地坐在水边,抓起脚边的小石子,扔进了小瀑布下面的水池里。
她没有想到的是,一晚上,会接连有好几个人来看她。
炼月走后,南逸骋便独自过来了。
“小离。”
这种熟悉的称呼,差点让她没憋住泪水。
靖兮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除了父君南逸骋之外,只有君北葬会这么称呼她。小离,小离,离别的离,靖兮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的小名原来这么伤感。
南逸骋说:“人现在还没有找到。”
靖兮沉默着,伸手又捏起了一块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