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哪怕知道那是假的,凤墨清还是无法将真实和虚假彻底分清楚。就算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彼岸抬起头、带着一抹嗜血的笑容残忍地说:“因为他们都被我杀死了啊。”
如果这个世上他是了无牵挂的一个人,那么此刻他至少还会对彼岸抱有一丝信任。只可惜他不是,所以他早已失去了对彼岸的信任,如今剩下的只有心里对彼岸的那点莫名的情愫在支撑着他和彼岸维持原样。
可是迟早有一天这个平衡会被打破,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平衡被打破之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过下去,毕竟只有这样才会对任何人都好。
“公子,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察觉到凤墨清笑容之下的苦涩,迷蝶只略微思索了片刻便坚定地说道。凤墨清是她心里面最重要的那一个,唯独凤墨清,她永远都会陪着他。
哪怕时间再长,路途再遥远,她都会陪着凤墨清,直到终结来临的那一刻!这是迷蝶重回人世唯一的信念!
身上有了勾魂剑、销魂扇和魍魉鞭,彼岸对于另外三样名器的方向更是胸有成竹。
找到像蛹一般躲在茧里的凤墨瑾的时候,彼岸轻轻地松了口气。比起凤墨清因为那个诅咒而受伤,凤墨瑾的状况无疑是好的。至少当这个人无法无法忍受那份痛楚的时候,她选择了逃避。尽管逃避算不上什么好办法,但至少能够保证自己的平安。
站在茧下,看着睡熟中却又以绝对缺乏安全感的姿势保护着自己的凤墨瑾,彼岸微微挑起眉,轻轻地说了一句:“小瑾,回去了。”
顺着她的话音落下,那白色茧越来越透明,凤墨瑾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片刻之后,彼岸只感觉到凤墨瑾一下子扑进了自己的怀里。小巧的人儿窝在她的怀里,肩膀不停地颤抖,可却是强忍着不哭出声。
彼岸看着不由得起了心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人才放声大哭起来,似乎要将积攒下来的全部恐惧哭得一干二净。
微微垂了垂眸,彼岸面上依旧一副淡然,可她原本波澜不惊的眼却在那一瞬产生了杀意!
她欠他们一次解脱,她还他们一次往生。尽管即使有机会重来,她也依旧会那么做,因为命运于她从来都是注定的!。
这个世上有一种名为逆鳞的东西,几乎每个人都有。只要稍稍被除自己以外的人碰到,就会令自己变成一个无法预料的危险。彼岸也不例外,虽然她习惯于冷着一张脸,但是她终归也有自己在乎的人,也有不容许被伤害的存在。
而且正是因为她冷情,被她所在意的人便会变得尤其重要。比如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画凝、后来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凤墨瑾、凤墨清和江情,她都不愿让任何人伤他们分毫,更不用说这次的危机还是由于她的疏忽。
淡然地将镇定下来的凤墨瑾推开,彼岸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小瑾,跟着它,它会带你找到凤墨清,然后乖乖呆在你王兄身边。”摊开掌心露出一只蓝色的蝴蝶,彼岸将蝴蝶放到凤墨瑾的肩上才慢慢地说着。
“魑魅针暂时交给我。”将凤墨瑾原本攥在手里的盒子拿在手中,彼岸拍了拍对方的肩便径自绕过凤墨瑾往前走去。只是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彼岸的衣角忽然被凤墨瑾一把扯住。
诧异地转过身,彼岸只看见凤墨瑾抬起泛着泪光的眼,懦懦地问了一句:“彼岸姐,你还会回来的,对不对?”凤墨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问这一句话,她只知道在彼岸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恍然觉得这次分别,这人就会跑到他们谁也触不到的地方。
更遑论彼岸还拿走了自己的魑魅针,早在先前她以为自己被凤墨清丢弃而魑魅针忽然出现不同寻常的波动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他们来到这个鬼地方跟手中所谓的六名器脱不了干系!
而现在……看了下彼岸的腰间,凤墨瑾果然看到了原本应该在凤墨清手上的销魂扇。也就是说只要江情手中的勾魂刀在手,除了那下落不明的蚀骨萧之外,极有可能是将他们带到这个地方的名器已经在彼岸手中集结。
单是一样便可以让他们深入绝望的境地,那么全部集结之后呢?凤墨瑾完全想象不出彼岸将会遇到的危险,但是她下意识地觉得在这一刻若她松了手,她必须要承受着可能失去彼岸的痛苦,而这一点她不想承受也不愿去承受。
“嗯。”温和地摸摸了凤墨瑾的头,彼岸点点头,手一拂便从凤墨瑾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角,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只剩下凤墨瑾默默地控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随后慢慢地转身,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尽量镇定地和彼岸往相反的地方走。
她必须要相信彼岸,那人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身边还只差江情手中的勾魂刀,只要找到江情和画凝,哪怕长轻不愿意出现也必须出现在她面前。可就是在离这一步还差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彼岸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微垂下了眸,手却是不由得握住了勾魂剑。周围的气息在她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就变得更加奇异,几乎是一瞬间,彼岸就确定她所要找的人已经亲自站到了她面前。
箫声一曲悠扬却殇,初时轻声婉转如同情人之间的低语甜蜜,随即哀怨若被困深宫之女,结尾处却是带着一片肃杀之意。每一处箫声之间的音律转折,彼岸都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道向她攻来。
漠然地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彼岸站在自己所设置的结界中抬起眼对着箫声传来的方向,淡漠地说了一句:“长轻,好久不见。”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你竟然还是当初的模样。好久不见,阁主大人。”一袭青色长衫的长轻拿着蚀骨萧慢慢地从阴影中走出,露出的那张脸和当初遇到彼岸时并无不同,只是相较于那个带着满脸不甘又年轻气盛的长轻来说,眼前的人眉眼间已经多了几分狠厉和沧桑,甚至于面色都显出病态的苍白。
当年那个因自己没有考虑后果而被送到长轻身边的鬼魂究竟是怎样蛊惑了长轻,又到底给长轻带来了怎样的灾难。彼岸不清楚也不想再去弄清楚,只不过凭着眼前长轻的样子,她也能够猜得出大概。
“再见不如不见。当日一别,岂料他乡再遇竟是这一番场景?”
“在下也没有想过阁主大人不仅能够实现别人的心愿,还能够长生不死。甚至还可以得到在下当年用心血所制的六样兵器中的五样,还真是令在下佩服。倘若当年,在下有阁主这般本事,又何必需要堕落与魔鬼为伍?”
长轻面上扯出一抹笑容,但配合着那份苍白和阴狠令这个笑容多了一点狰狞的味道。他无疑是怨彼岸的,当年他只不过想制造出独一无二的兵器,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都必须抬头仰视自己,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送给他一个早已堕入魔道的鬼魂,而他也真的傻傻地听了那只鬼的话,以幼童血为引,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制造出了传世的名器。
可这又如何?他要的受人敬仰的荣耀竟然在他死后才实现!那这些荣耀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他要的是生前,他要的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跪在他面前,用一种极度敬仰的目光望着自己,用一种敬佩、不甘和屈服的姿态看着自己,而不是在他死后对着那六样名器说一句“长轻师父所铸的兵器果然不愧是传世名器。”
他想要的,他真正的心愿早就被眼前这个冷血至死的女子给摧毁的一干二净,不过……长轻微笑着眯起眼,他倒是没有想到从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女子在这里竟然有了在乎的人,其中两个他虽然抓不到,不过另外两个可是还在他手里。
“多年未见,阁主大人倒是多了几分人情味。身边跟着的那几位不知道哪位,您看的最重?”面前的人还在笑,眼中的算计意味却让彼岸下意识地想要皱眉。
虽然凤墨瑾和凤墨清身边她都设下了长轻绝对破不了的结界,可是还剩下画凝和江情,这两个人她并没有找到,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他们安然无恙,因为自她从那梦魇中走出的时候,她就无法感受到画凝的气息。
好一点的可能性是画凝所在的地方是她无法涉及到的,糟糕一点就是有人从中干扰。而看长轻的样子,彼岸较为偏向于后一种。
“长轻,昔日是你自愿上门求我帮你实现心愿,也是你心甘情愿听从魔鬼的召唤而堕落。那几十个幼童全都死在你手上,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你自己,也是你选择付出性命作为代价,与人无尤。若这便是你在六名器上留下诅咒的原因,那还真是一种可悲的逃避!”冷冷地说着,彼岸看着随自己的话而变得脸色愈加惨白的长轻,眼中的神色愈发的冷然。
她可以承认自己的过失,却绝对不允许他人用逃避的方式来伤害自己在乎的人。
“长轻,若你不愿自身离去,便有我亲自送你去往生路!”红色的发带自彼岸发上飞速地朝长轻冲去,却在靠近长轻的那一瞬猛地停了下来。
长轻在彼岸的攻击迎来的那一瞬间悠然地后退一步,之后伸手往旁边一抓,彼岸就看见相拥着的江情和画凝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看着发带即将攻向毫无知觉的江情和画凝,彼岸立刻收了手。
“阁主大人,怎么还不动手?”笑晏晏地看着彼岸,长轻将蚀骨萧放到唇边,嘴角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曲调尚未完全吹起,长轻就听到彼岸悠悠地说道:“长轻,你以为凭你的手段可以制得住画儿?”
彼岸的画中带了一分不屑和轻蔑,就如当年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一样。这样熟悉的语气让长轻几乎是一瞬间就放弃了原先折磨彼岸的念头,转而想亲手杀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