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惊到了我,如果大叔为这件事情找过他,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和大叔也是认识的?我有半分钟没有说话,等到我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却看见对方嘴角微微的上翘。
“怎么?这个回答你很奇怪?”这回换他用哪种令人讨厌的嘲笑表情看着我了。
我不得不承认我却是对他的话很惊讶,但是突然想到之前大叔曾经问过我是不是也在调查博简的事情,两种情况联系起来,大叔应该早就暗示过我他知道我有这样一位混球朋友。“只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我更好奇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我想如果弄清楚律师和大叔认识途径,那么应该也能解决我心里面大叔身份的疑问。
我好奇地看着他,他却笑了:“大名鼎鼎的情报王,在我这个行业想不认识都难。几年前我们就有过合作,如果你认为我们不是什么好人,那他也一样。他收费可比我贵了好几倍。只是三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最近一次联系是你给我发过邮件的三天之后,他打电话让我调查这位梁博简的事情。当时我就有些好奇这位梁博简是什么人物,怎么这么多人调查他的事情。估计他就是对我无意中的抱怨起了疑心,之后他又打过电话来问我另一个调查人的身份是不是你。”
“其实你是故意说漏了嘴吧?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根本不可能发这种低级错误。当时你在桀灵给你打电话同样问梁博简的经历的时候,你就音乐觉察到我们两个之间有着某种联系不是么?”听到他把前因后果说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生气,反倒觉得这个巧合听起来还蛮有趣的,“那时候你怎么想的,是觉得我又惹麻烦了吧?”
他点了点头承认了当时的顾虑“不过那时候我已经作出了安排,第一天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其实已经让一个熟悉网络的朋友帮我调查出了你的位置,事实上,当天晚上我曾去你家附近等你回去。至于你当时的情况,虽然我没有查出你手腕上的事情,但是对于你的生活也是了解的**不离十了。不过那时候我并不想打扰你,只是想确认你的生活是不是还过得去。后来我在这里住了几天,看你每天回家的时候都去24小时便利店买第二天的早点,也看你偶尔还想上学的时候那样关顾图书馆,当然也看见你每天下午都会推着蓝色的手推车去菜市场和摊贩讨价还价,最后一个人走进打工的饭摊。我让人帮我去饭摊买过饭,尝过你的手艺。但是我并不想打扰你,看到你脸上的笑容你离开的时候多了,我比你还要高兴。其实桀灵发现了我的存在,不过他并没有戳穿我的行为,所以那一次打电话过来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在试探,试探我那段时间所作所为的目的。后来我向他做了坦白,包括你离开之前的城市,包括你同样我问起过梁博简的事情,但是我隐瞒了你离开的原因。之后我免费提供给他了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所调查出来的消息,我这么做的原因并不是觉得被他抓到窥探你的把柄,而是我一次为由希望他能好好照顾你。”他认真地看向了我,“毕竟能让你重新高兴起来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博简的话说得我有些鼻子发酸,我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感动地对他说了谢谢,并没有因为他偷偷调查我的事情而感到恼怒。
我们两个又沉默了一会儿,我缓了缓情绪再次追问起博简的事情:“我知道以你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只调查出当年报纸上的那一则短讯。”
对方似乎早就想到我会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像是放弃了般的叹了口气,双手摊在了桌子上:“你猜对了,我是调查出了不少消息,但是桀灵禁止我告诉你,说是怕你知道真相之后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饭摊里面那个新来的孩子。”
“是什么样的真相?”我不明白我有什么可面对不了博简的,不过听坐在我对面的这位老奸巨猾的大律师话里的意思,博简的事情似乎另有蹊跷?
大律师似乎陷入了某种困惑或者纠结的情绪,他犹豫着几次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闭上嘴什么也没有说。
“博简的事情不会是遇到什么你的预设条件吧?”看着大律师的犹豫,我心里有了自己的猜测。做律师的,很多时候当发现自己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的时候会尝试申请庭外调解帮助客户保住最大利益,或者适时止损,尤其是我对面这位律师尤其是这种例子。以前和他聊天的时候,他曾讲过自己每接一份委托前都会彻底了解案子方面的所有细节,确保不会出现下不来台的事情,他害怕失败,所以宁愿放弃也不会贸然进取。那时候我曾嘲笑他是律师界的胆小鬼,未来只能接离婚官司。他那时对我的嘲笑毫不避讳,说自己是个俗人,只看中名气和金钱,如果一辈子都只能接财产分配的官司,只要委托佣金高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博简每次接受委托前都会给自己预设一个条件,只要触碰到条件无论对方给的佣金多诱人,他都会直接拒绝对方的雇佣请求。同样,他在替客户打官司的时候依旧设置了触碰条件,一旦认为对方律师手里的证据会触碰到预设条件,他就会立即向法官申请法外调解。他唯利是图却又小心谨慎,所以现在接的委托果真和我那时预测的一样只是一些离婚官司或者财产纠纷。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笑着问他博简的事情该不会是牵扯进了黑社会一类的他不愿意触碰的领域的时候,大律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的经历哪有那么复杂,再说了如果真的碰了那些事情,我怎么可能还继续调查下去,你知道我这个人最贪生怕死了。”
“诶?既然没什么危险,大叔为什么让你瞒着我?”听到博简这样说,我更是惊讶了,如果调查结果不会让我陷入危险,那大叔为什么让他瞒着我。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我是不是桀灵这几个月从没有提过再为博简出头的事情。
我想了想确实如此,虽然那次我和大叔曾经就调查博简的事情发生过争执,但是自那次之后,大叔对于给博简帮忙弦的也不是特别积极。与大叔的能力为博简讨回公道应该不算是困难的事情,但是这几个月下来,确实没见大叔有过什么动作。
我在此吧好奇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大律师。这一回大律师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说道:“那个叫博简的孩子至少拥有两个人格。”
对于大律师的话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思索他话里的意思。
他似乎早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在我眼前摆了摆手又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其实桀灵和你一样,听到我的调查结果都像没听明白一样。我再说一遍,梁博简这个孩子患有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就是经常说的人格分裂。”
“那他之前说的那些等于是欺骗了?”想了想我有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所言的都是臆想出来的事情?”
大律师摇了摇头:“并不全是,大部分确实是他的经历。比如说幼年时期父母因车祸去世,送到外公家遭受虐待是确有其事的。而且也是他发病的原因。这些我是从他的病例里面了解到的。当年他确实在父母死后遭受到了他外公和外婆的非人虐待,以至于他在被解救后患上了心因性失忆症。那时候是他的邻居报了警,才让他得以逃脱苦海,后来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只不过在性格形成时期遭受的非人虐待对他的心里产生了非常大的负面影响。这种情感创伤让他陷入了精神方面的困扰。我看过他的病例,他一直试图忘掉那些让他受伤的记忆,但总是失败,这失败的过程让他开始变得抑郁,最后慢慢分裂出了好几种人格在他的精神世界扮演不同的角色,其中有爸爸妈妈的角色,有弱小的他和强大的他的角色,还有欺负过他的人的角色,这些角色每一天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上演他父母死亡,他被送到外公家遭受虐待最后的得救的经历,他开始分不清虚幻现实,开始拒绝食用孤儿院的饭菜,宁愿活在他幻想出来的世界一遍又一遍地经历那些痛苦委屈,当院长和老师发现这一点之后,把他送到了医院。在医院他得到了救治,清楚了几个人格,恢复了他本身那个弱小的主人格。本以为这一次救治很成功,但是当他18岁那年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他认为失去了庇护所,再次发病,后来遇上好心人把他送到警局,警察查明他身份后送他去了医院救治。第二次救治的结果表面上还算不错,但是实际上他开始出现了臆想,臆想自己从没有得到过帮助,于是出现了一些怪异的行为,后来又被送去医院。就这样病情反反复复,虽然大部分坏的人格,比如说具有暴力因子的复仇人格得到了控制,但是仍没有让他完全恢复到只有一个人格的健康状态。而且他的臆想症也没有完全消除。”
说到这里大律师撇了撇嘴:“也就是说他的暴力人格只是控制住了,但是并不能说明这一危险的人格完全消除了,所以潜在的危险还是存在的。而且他还是只有自己童年时比较悲惨的记忆,应该也说明暴力人格没有消除。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只能说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比之前要稳定一些。桀灵不愿意让我告诉你这些,也是因为害怕你知道后会害怕,不小心做出什么刺激到梁博简的举动,导致他再次犯病。”说完这一大长串关于博简的病情介绍,大律师终于停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之后挑眉问我有什么看法。
虽然一开始有些发懵,但是最后听到博简的经历没有牵扯什么危险,只是精神方面受到创伤而变的不舒服的时候,我反倒是和对面的律师一样松了口气。起码这个调查结果不会让大叔冒什么危险给博简报仇。
“那曾经伤害博简的人现在应该不会再来找他麻烦吧?”知道博简的精神问题依旧还是出自于他小时候的经历的时候,我有些恨恨地问起了那些伤害他的人的情况。
“反正混得不是很好,算是遭了报应。博简父母留给他的钱,在警察把他解救之后帮他要了回来,之后一直用于他的治疗和生活。所以不要想着再去和那些恶人有什么联系,不要给自己和博简找麻烦。”对翻看出了我的企图,出言提醒道,“同样的事情我也告诉了桀灵,他的观点和我一样,既然钱已经归还给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只是因为精神问题没有印象的话,就不要再节外生枝。好好照顾那个孩子,慢慢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桀灵不是想瞒着你,而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讲清楚这件事情。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害怕你会刺激到梁博简那孩子,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害怕你会因为害怕而离开饭摊,这样就没有办法再去看着你不做傻事。”说着大律师又把眼神放在了我刚才给他看的手腕上。
我被盯得有些不舒服便把手腕藏到了桌子底下,有些鄙睨地看着对方:“我说了不会做傻事就是不会做傻事。不过你不是答应大叔把这件事情保密了么?怎么突然又打破约定告诉我真相了呢?不害怕大叔担心的事情发生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根本不会因为身边那个可怜的孩子有些精神问题就害怕地逃走,桀灵低估了你的同情心。他根本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真相,反而会留在饭摊和他一起想办法让那孩子再次振作起来。你是理想化又幼稚的孩子。不过这些我都不想让桀灵知道。”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情说道:“如果在电话里告知你真相,你还会应约和我吃饭么?我什么都不说是因为我想堂堂正正地和你见面,而不是像去年冬天那样躲在角落里做个偷窥狂。”
对于他的回答我有些哑口无言,我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任性让曾经的朋友们都变得小心翼翼,想要关心却又生怕触动到我敏感的神经。我叹了口气,第一次主动握住了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又轻轻攥了攥:“对不起,一直以来让你担心了。还有,谢谢你。”
他在我我上他手的那一刹那睁大了眼睛,在听到我的话之后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他又哭又笑了好半天,最后用纸巾擦了脸,最后为了形象还特地去了卫生间洗脸。
趁他去恢复形象的功夫,我叫了两个烧饼放在火锅的炉筒上烤热。他回来的时候,烧饼刚刚烤热,从炉筒里取下来,放在手里微微有些发烫,一边吃着烧饼,我一边关上了炉筒的盖子。这个动作有个学名叫“盖帽”,此刻做这个动作竟让我生出了一种“盖棺定论”的错觉。
对方咬着烧饼,嘟囔着我害他毁了形象。知道他只是在闹别扭,我转移了话题:“你把事实全都告诉我了,你不害怕我回去转述给桀灵,质问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不在乎地摇了摇头:“那是你们的事情,你最好和他闹崩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越远我越放心。”
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我又开着玩笑说他没有契约精神:“你刚才告诉我的那些可算是打破了和客户的约定呢。”
“可拉倒吧。”他吃完了烧饼,精神也变得好了一些,面孔上又恢复了得意洋洋的样子,“他都没有付钱给我。”
“他没给你钱?”着我倒是有些诧异了,在我看来对面爱财如命的“葛朗台”怎么可能放弃敲一笔大叔油水的机会。
我话音刚落,便看见对面的大律师再次向我投来哀怨的目光:“还不是因为你。我为了确保你在他那儿活的滋润,甘愿免费给他提供消息。所以这种违反我行事风格的事情,我是不在乎破坏约定协议的。而且我刚才也说了,对于你的请求,只要不提及那件事,我可以无条件帮助你。况且桀灵没有给我封口费,我没必要替他保密。”他有些轻佻地笑了起来,叫来了服务员买单。
吃完饭,他送我回家,走在路上的时候,他看向了天空,城市里的霓虹灯已经让大部分星星黯淡了光影,只有几颗星在漆黑的夜色下眨着眼睛。“好久没有和你这样幸福地吃一顿饭了。”我听到身边的人这样感慨,“我幸福得像是在做梦一样。刚才一个人在火锅店等你,我心里面觉得惴惴不安的,老怕你不来,还好你来了,能和你像以前一样说说话我心里就觉得特别满足。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回了。”说完他偷偷地瞄向了我。
“下回。”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下回有时间来饭摊吃饭吧。”
我看到了他惊喜的表情:“还没有问你,上回托人在饭摊买的饭,吃过之后觉得我的手艺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