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她一直都知道,郝静从来不是自己的对手,唯一令她害怕的那个人,是挽歌。
只要提到挽歌,就是她自取其辱的时候。
对于历子瑜,她已然不做任何幻想。
既然要走,又何必再跟郝静啰嗦?
牧羽菱坐上了车。
历子瑜把她的行李箱拿过来,放在后备箱里。
关上后备箱的那一刻,他的眼神透过玻璃落在牧羽菱的背影上。
而那个女人,始终没有回头。
牧羽菱…
不要走。
你回来。
历子瑜需要你。
他在心底无声的呐喊着。
祈祷着有奇迹出现的那一刻。
可惜,没有奇迹出现。
牧羽菱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他清晰的听见她朝着王三五说道:“开车吧…”
车子缓缓开动,他站在原地,看着牧羽菱在他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变小。
他突然间就觉得仿佛心被人挖走了一般。
整个胸口仿佛只剩下一个大窟窿,呼呼的往里灌着冷风。
疼得他直不起腰来。
他跟在车后跑,想要追上车轮的步伐。
却最终只能目送车子越走越远。
到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
牧羽菱,这一别,是不是就再不会相见了?
牧羽菱,你这一去,是不是就再也不回头了?
他跟在车子后面,追了很久很久,直到看不到车影,他才停下来。
佝偻着身子,扶着一旁的树喘着粗气。
车子渐渐远去,他只能倚着路边的枯树叹息。
牧羽菱坐在车上,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男人追逐着车的样子。
心里闪过一阵刺痛。
历子瑜,你开车追不是更方便吗?
何必这样折磨你自己?
随即她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到底,还是心疼那个人。
嘴上说着不爱了,不再爱了,可看到他这样折磨他自己的样子,她还是会心疼。
心疼他又如何?
是的,没错,她是还爱着他。
可那又代表什么?
并不代表牧羽菱爱他就得一辈子跟他在一起。
单方面付出的爱情不叫爱情。
“嫂子…”
司机王三五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她的脸色。
牧羽菱抬起眼睛,视线和他的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
“嗯?”
盖了浓重的遮瑕膏的脸,掩饰不住的憔悴,连黑眼圈都若隐若现。
“其实吧…”
“我想说,我们头儿其实是挺在乎你的…”
王三五开着车,车速并不快。
嘴上却没闲着。
牧羽菱撇过脸,看向两旁不停后退的景物。
“哦…”
“是吗?”
提起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会觉得难过。
心上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空了。
“嫂子,你不知道…”
“以前二小姐在世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她要什么,老大就给什么,她说老大是她的男朋友,老大就点头。”
“说白了,我更觉得老大对二小姐是一种宠溺…”
“就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只要她不哭不闹就好。”
王三五喋喋不休。
牧羽菱只觉得倦,扶着后靠在后座上,抬起睡态朦胧的眼睛,看向后视镜里的他。
“你见过挽歌?”
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再一想,这也正常。
历子瑜到爬上军长那个位子,至少要在M组织里摸爬滚打十年以上,几年前,他和挽歌谈恋爱那会儿,估计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风华正茂。
二十五六岁时候的历子瑜是什么样子呢?
依稀还记得,那一次,他到她们学校来演讲,全校所有的女生都跑到演讲室,万人空巷。
人人都说,历子瑜玉树临风,貌赛潘安,有钱有势,一时之间,倾倒无数N市女人。
他讲的是战争紧急救护和平民救护的不同之处。
医术在战争中所处的地位。
他的第一句话便是:生命高于一切。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这男人的眉眼好看极了。
他在台上把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讲得毫无半点腥风血雨。
谈吐间,尽是一腔热血。
牧羽菱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迷住了眼,再望不见其他人。
其实,牧羽菱的条件不差,她虽然个子生的不是很高,好在脸模子漂亮。
小小的瓜子脸,占尽了南方女子的秀丽。
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不染尘埃,圣洁的如同一朵白莲花。
那个时候,学校有男生追她,全被她拒绝了。
她早就看不见别的男生了。
后来,父亲事业一落千丈,紧跟着公司濒临破产,无奈之下,他借了巨额的高利贷。
破产的颓势没有被挽回,巨额的高利贷逼得他变卖了牧家所有的东西。
万般无奈之下,他从N市最高楼上跳下,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债主步步紧逼,张慧又被生活逼得中风。
牧羽菱无计可施,只好像历严石求救。
去见历严石的时候,老爷子并不在家,接待牧羽菱的人是施慧敏。
她说了很多尖酸刻薄的话,牧羽菱委曲求全,只好尽数收下。
还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雪,施慧敏把牧羽菱推出了门。
牧羽菱在铁栅栏前苦苦哀求,施慧敏视若无睹。
“有本事你就在这里跪到老爷子回来吧!”
尖刻的女人关上了门,再不理会瘦小的牧羽菱。
于是,那个傻傻又笨笨的牧羽菱便在历家的老宅大门前跪了下来。
父亲的尸体无钱安葬,躺在手术室门外的母亲急需钱手术。
弟弟还小,她不能让他承担这一切。
跪在冰凉的雪地上的那一刻,牧羽菱知道,她这一辈子在施慧敏面前都无法再抬起头来了。
如果用尊严可以换得母亲的生命,还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呢?
那一夜,有个冷漠如霜的男人走过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走了进去。
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般。
她知道他是历子瑜,于是,小声的向他开口。
“历先生,求求你,帮帮我…”
那眉眼如画一般的男人森冷的眸子落在她脸上,比这风雪还要冷。
“非亲非故,我凭什么要帮你?”
牧羽菱紧紧咬着下唇,“只要你肯帮我,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历子瑜突然就冷笑了一下,鬼斧神工一般的脸庞落在她眼前。
“如果我说让你脱光了爬上我的床呢?”
他一边抓着地上的雪,团成一个很大的雪球,一边玩味的看着这个身上沾满了雪的女人。
牧羽菱当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沉默了许久以后,她幽幽开口,“我愿意…”
里面的人却仿佛见了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一般。
“砰…”
硕大的雪球砸在牧羽菱的脸上,砸得她眼睛生疼。
再睁开眼的时候,那人已然离开了。
很快,历严石回来,见到了跪在雪地中的牧羽菱。
听牧羽菱说完,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不过,他的条件是牧羽菱嫁入历家。
说是他喜欢羽菱这孩子。
牧羽菱那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就是高兴疯了。
她记得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竟然绕着学校的操场跑了整整十圈。
直到整个人累得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她才相信这是真的。
一块大馅饼砸中了牧羽菱的头。
直到嫁给历子瑜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高兴。
遥远的记忆穿梭在牧羽菱的脑海里。
有什么念头突然闪过。
历严石之所以那么快回来,会不会是历子瑜打了电话?
王三五笑的理所当然。
“嫂子,我当然见过挽歌。”
“坦白说,我一直觉得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只知道一味的索取,却从来不知道付出。”
“她和我们头儿的故事很简单,无非就是她要什么东西,头儿为了哄她开心,不让她吵闹,就买什么东西给她。”
牧羽菱的思绪回到现实里。
“挽歌…很漂亮吗?”
王三五笑了笑,“情人眼里出西施。”
“但我总觉得老大其实并不爱这个女人…”
牧羽菱一愣。
“为什么这么说?”
王三五朝着外面空旷无人的马路上吐了一口唾沫。
“嫂子,老大对你是不同的,别人看不出来,我能看得出来。”
“我跟了头了十一年了,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牧羽菱没有说话,眼神落在王三五的背影上。
“我十六岁当兵,选我入伍的就是老大。”
“跟他在一起十一年,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一年,不长,也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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