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机装填比较缓慢，昌邑军因此一般不喜欢用在野战，但是用来防守倒很是得力，这要塞居然存了一百张这种家伙。
居高临下的昌邑军一排排发射着弩箭，每次都有十几个西戎士兵大声惨叫，丢下盾牌滚翻倒地。
西戎士兵尽力举着盾牌，护住自己的头胸要害，拼命扒开木墙上的泥土，合力把木桩从胸墙上拆下来。为了节省射手体力，每个弩机旁都有辅助兵。这些人张开弩机的时候，射手都冷冷地看着城下。
辅助兵给弩机装上铁箭后，射手就闭上左眼仔细瞄准后击发弩机，他们或者兴奋地叫一声，或者失望地叹一口，然后让开让辅助兵们重复原来的过程。
七、八轮射击后，辅助兵们的装填速度开始慢下来，军官立刻示意后排的替补士兵交换工作，西戎前队付出上百人的伤亡后，终于在木桩阵上清开一条通道。蒙皮的大车被推了上来，撑开的车顶掩护攻城队继续破坏木墙。
昌邑军纷纷点燃死风灯，墙头已经准备了不少绑上树脂的大箭，等射手示意瞄准完毕后，辅助兵就引燃大箭，让弩机把火箭钉在车上。
这道木墙距离堡墙只有三十米远，西戎士兵不肯出来送死，还是躲在车下不停毁墙，直到火焰吞没车顶之后才一起逃向其他的车下。等待多时昌邑军射手同时放松机扣，把一部分敌兵钉在地上。
前面不停地烧车，西戎阵地上也不停开上来新车，守军和城下的士兵开始玩起心理战，明明有的车已经快烧垮了，可是西戎士兵就是不跑，有的车顶还没有烧穿，底下的士兵就奔到另一辆后面去了。
程缙康看见有个西戎士兵瞧准时机，等到昌邑军攒射后立刻发足急奔，向几米外逃去。但一个本打算烧车的弩手及时射出一箭，用燃烧的火团贯穿了他的大腿。那个西戎士兵惨叫的同时还挣扎着像爬走，但马上就有弩箭飞去，在他后背上开了一个大洞，趴在地上的尸体四肢还抽搐了半天。
西戎军总算在所有的车辆都烧毁前连破两道木墙，程缙康无奈的摇了摇头：“城堡还是修的太粗糙了。”
此时昌邑军射手正勇敢地迎战推上来的望台，他们身边的辅助兵也都高举着盾牌，挡在射手的身前。
望台借助高度的优势，给西戎方面的弓箭手提供了更多的掩护，昌邑军的辅助兵则只能用血肉之躯来保护那些珍贵的射手，有些辅助兵已经中了好几箭，仍然勉力坚持到后援上来才挣扎着退下。
城下西戎军笨重的攻城梯塔也爬了过来，堡内昌邑军也在准备火罐，一队士兵已经抓起了家伙准备上墙。
梯台逼近堡门以后，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墙后排的昌邑军士兵纷纷抽刀戒备，准备和登城的敌军厮杀。而随着望台对昌邑军军射手的压制，西戎弓箭手也趁机涌到城下，开始试图掩护登城的士兵。
不断有昌邑士兵在城头短促助跑，竭力把油罐朝着望台和梯塔扔过去，程缙康也一直在观察着效果，指挥弩机把火箭朝着那些被足够多油罐集中的目标发射过去。
这景象让程缙康又一次大发感慨：“士兵们非常勇敢，令人钦佩。”
堡门处传来沉重的撞击声，知道那是冲车正在试图破坏门闩，高塔下的昌邑军开始排队，上百名昌邑士兵不一会儿就列好队形，一个军官不急不躁地给他们每个人轮流敬上壮行酒，他们准备出城去拚死破坏攻城器械，这种有去无回的工作守将也是于心不忍，但又不得不做。
出发前首先是火力掩护，守将的红旗把命令传给城头，那里的军官立刻组织打击，几百名昌邑军士兵立刻前冲，探出头攻击城下的敌军阵型。不过第一次的协调有些混乱，因为不是同时探头攻击，西戎军早有准备的掩护弓箭手们杀伤了不少分批涌上昌邑军士兵。
旗帜把失败汇报回来，守将只好下令再来一次。
这次效果很不错，几队昌邑军几乎同时探头，把沸水、热油泼下，接着是大木和滚石，最后探头的一排弓箭手还进行了一次瞄准射击。几个昌邑军官一直捂着头盔，小心地透过城垛往下窥探战况，他们这次几乎是同时向后拼命挥手，示意时机已到。北门的旗帜马上汇报了最新战况，同时继续加紧打散城下的敌军队列。
高塔就命令内侧的昌邑军出战，梆子响起后那些士兵纷纷像赛跑运动员一样半蹲下，堡门才刚刚拉开，他们就怒吼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出去。
程缙康看见他们立刻和涌进来的西戎士兵展开厮杀。北门的观察军官汇报得很准确，城门前的敌军凌乱不堪，立刻就被昌邑军推了出去。
保卫堡门的士兵竭力推着两扇大门，把它们重重地在突击队的背后关上了，割断了程缙康的视线。北门的旗帜似乎不断地报告着战况顺利，程缙康虽然看不见城门口的交战，但墙上的昌邑军已经开始从容地攻击城下，目光中还有两个靠的很近的望台被推倒了。
这队士兵给城上的昌邑军争取了很久的自由射击时间，更多的望台和梯塔被击中燃烧，西戎的弓箭手似乎也被驱逐开了相当一段距离。很久都没有弓箭射上城楼，昌邑军越来越自如地探头攻击，程缙康注意到西戎望台上的射手也纷纷把注意力集中到堡门外侧。
堡门又一次传来撞击声的时候，程缙康觉得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高塔下又有上百个士兵走出来排队，他们列好阵以后辅兵就挑来了酒桶，领头的军官开始给他的属下士兵敬壮行酒……
昌邑军的战术一向是用士兵作肉城墙保护大门，借此取得较好的交换比，一般来说是在大门外放上士兵，偶尔打开城门进行补充。但要塞士兵并非很多，现在张盘存心要消耗后金的攻城器械，所以每次都要放近了再打。突击队出去后堡门就绝不会再为他们打开，这一点从上到下每个官兵都知道。
程缙康看着那些士兵一个接一个仰脖喝下那碗烈酒……这就是一条忠勇的性命的代价么？
咣当，喝完的士兵奋力把酒碗摔碎在脚下，然后虎虎有生气地抹了抹嘴……哦，还要加上一个碗。
到第一天结束的时候，西戎千辛万苦拖来的攻城器械就报销了八成，昌邑军战斗意志高涨得近乎疯狂，这大大出乎西戎方面的预料。
这样攻击了五天之后，双方的消耗都是巨大的，“敌援！”一个士兵叫了起来，旗帜指出有大股敌军机动兵力正向要塞开来。
守将当机立断组织部队反击，不断从三个堡门杀出以打乱敌军攻击步调，并赶在大股敌军增援前撤回。
当夜西戎军就烧毁了云梯后撤二十里扎营，昌邑军凌厉的反攻让他们意识到昌邑军还有余力，简陋的云梯是肯定不行的，分散兵力全线攻城更是会伤亡惨重。要想攻下要塞还得重新打造攻城器械，而且要比上次多得多。
敌军虽然退去，但很快探马就来报告西戎军没有离开多远，看样子还会开工制造器械，所以要塞里也没有太多的喜悦气氛。巨大的压力稍微松懈后，昌邑士兵不小的伤亡也让士气有所低落，守将下令犒劳军士并摆下庆功宴。
西戎军经过两天的休整，打造了不少攻城器械，加上赶来的援军，总数已多于要塞中的昌邑军。
守将和程缙康开始商量对策。
西戎军分散开从各个方面进攻要塞，试图寻找守军的薄弱环节。
“禀将军，探马来报，西戎军正在给器械上木轮……”
守将和程缙康聚精会神地听着报告，西戎军几天来打造了不少攻城器械，昨天傍晚就开始乱哄哄地准备拔营出发，今天子时才过就开始套马了，显然又要向要塞开来。
“他们打造的望台和梯塔是上次的三倍，这样大部分马匹都要去拉车了。”守将咬着牙不停地冷笑。
“抛去拉车的人力，西戎也就还有不到两千战兵可用。”守将和程缙康已经算了不下十遍了，两千可以自由机动的骑兵已经是最悲观的估计了，其实可能连一千五都没有。
“南北山！”守将用力地在地图上一点，这里是西戎拉器械来要塞的必经之路，其他的道路不是太远就是太崎岖：“这里有一段拐角，还正好是上坡路，两侧都是山地森林，正是伏击的绝妙之处。”
程缙康端详了地图一会儿，道路在那里弯了一圈，两侧还有丛林可以隐蔽行踪，也没有什么开阔地供骑兵冲刺。
“西戎两千兵力要分为前后左右各军，前军最强也就是一半，所以不会多于一千人，昨天还干了一天的活，今天应该还有些疲惫。”程缙康双手猛地一拍。
“我们只要击溃了西戎前军主力，那中军自然胆寒。”失去了机动掩护部队，攻城器械随时都可能被伏击，昌邑军只要击败前军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程缙康是越想越是透彻：“就算西戎还是要强行进攻，我们也不怕，他们中军累死累活地把器械拖过来，我军以逸待劳去打这些没有战兵保护的器械，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啊。”
守将又看了地图半天才抬头：“某还有近千战兵可用，剩下的千余辅兵也都要拿上武器出击，合起来是两千人，如果只有这些，某的计划和程院长说的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