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来的路上,崔西月不止一次的问着程婉瑜关于石峻的事情。
程婉瑜每一次只会一脸的迷茫:“我也不大清楚,见过几次而已。”
“我哥哥与他关系不错,没听他说过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至今未有婚配,好像没找到八字相匹配的姑娘吧!”
因为有了头花,又见到了一个让整个西凉河姑娘们都朝思暮想的男人。崔西月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看程婉瑜都不觉得碍眼了。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
一大早阮三娘就带着小翠将头一天和好的面拿出来,全家女眷要开始蒸馒头了。
有红枣馒头、有南瓜馒头、有捏成鲤鱼的馒头、有包了红糖的馒头。还有素馅包子,肉馅包子。这一大屉馒头正在锅上蒸,那边五个女人忙碌着包包子。蒸了整整十大屉,才算够了十五天的吃食。
“娘,按照往常的惯例。初一到初五是不能动火蒸馒头煮饭的,为什么咱们家要吃到正月十五啊?”程婉瑜一边捏着包子褶,一边问着一直以来想不透的问题。
“你咋知道咱们家吃到正月十五啊?”平婆喜滋滋的问道,奇怪她一个新媳妇头一年过年怎么熟悉的像过了十几年的人。
程婉瑜心头一惊,连忙虚笑一笑:“我也忘了听你们谁说的了,反正我知道就行了呗!”
她小女儿的娇态一出,让阮三娘在一旁打趣。几个人越说越远,竟然忘了当初开的是哪个话题。
听见崔西月与阮三娘嘻嘻哈哈闹笑话,程婉瑜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看来还真是说多错多,情不自禁就将前世的事情与现在混淆在一起。
下午干完了活,洗干净蒸屉之后。五个女人又凑到一起,拿出剪子与红纸。围坐在桌子旁,见着栩栩如生的剪纸从崔家女人的手里跳出来。
蝴蝶、燕子、福字、五子登科、吉祥如意等。被崔家女人一一贴在窗户上,衣柜上、门上、水缸上、炉灶上。
看着一片片火红的窗花,就连崔西斌都开口称赞:“真是过年了,红红火火越看越喜庆!”
崔西月多嘴道:“不知道二哥此时在干什么!”
平婆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儿,笑着安抚程婉瑜:“这个孽障虽然有些混,但还算孝顺。过年的话,是一定要回来的!”
程婉瑜扯了一个勉强的笑,推脱累了领着小翠回了房间。
没走几步,程婉瑜突然站住了。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抬头看着天上繁星点点。
很想知道至今有很多事情与上一世不一样了,比如她见到了石峻,比如她把崔西政送到了青山寨。
既然事情有所变化,人心呢,会不会变化?
她不同于上一世嚣张跋扈,她现在谦让、孝顺、以礼待人。
崔家人对她再有偏见,会不会当她是一家人?至今未曾主动问过崔西敏是否有过回信,也不去查崔西月每个几日与谁通信。
她真心待人,希望通过努力确保崔家人平安一世。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自己亏欠崔家的血债,自己对崔西敏的爱与恨,都可以一并消除。
但是崔家人呢?是不是可以真心接纳自己,可不可能在曲大丫与自己之间选择自己?
“小姐?”小翠见主子发呆,忍不住上前小声问道。
“你说,崔家人对我如何?”悠悠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无奈与失望。
小翠不说话,连这么老实实在的人都不忍心说出真相是么?因为她觉得自己过得并不好,看得出崔家人的虚情假意?
“小姐!咱们回家吧!老太爷那么疼你,几个老爷也对你这么好。何苦在崔家做牛做马,他们,他们.....”不值得啊!
小翠虽然看不懂小姐的心思,但是她能看得懂崔家人的态度。
每一次有人送来信,他们就会藏起来偷偷摸摸的商量什么事儿。
崔家老太太确实对小姐没话说,不缺吃不缺穿的,可那眼睛里可没有亲昵劲儿。
崔家小姐整天在那鬼吼鬼叫的,老太太就跟没听见一样。只有家里有事请求到小姐身上,才会假模假式的说几句崔家小姐。
说是让阮大奶奶干活,不让小姐干活是心疼小姐偏心小姐。还不是因为自己在这边替小姐?
吃了两个崔家的馒头,老太太就跟掉了肉一样心疼。小姐每个月交给阮大奶奶自己的饭钱,比自己吃到的多多了。
就自己一张嘴,崔家都不愿意接纳。想不明白小姐为什么留在这里,就算是去庙里当姑子。人家也不介意这一口饭吧?
崔家人全都爱说大话,以为自己好了不起的样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偏偏小姐好像睁眼瞎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程婉瑜站够了猛然转身往回走,小翠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迈着小碎步。
夜深人静,只有主仆二人踩在雪地上的嘎吱声。
走到堂屋,崔家人还在围着火炉聊天。他们家的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嗓门很大声音透亮。
也许是酒足饭饱,也许是心情大好。程婉瑜开了门也没人听见,隔着棉被帘子他们看不见门口有人。
“你们说,我大孙子要想回来她能同意么?”这是崔明的声音。
程婉瑜皱了皱眉,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曲大丫怀孕了?
不对啊,记得上一世自己发现了崔西月来不及藏起来的家书。那一次只是说曲大丫与他过起了日子,还有抬曲大丫为平妻。
之后才听说曲大丫有了孩子,直到真正见到奔丧回来的他们。
想着崔西月鬼鬼祟祟与人通信的模样,想着阮三娘欲言又止的模样,想着崔西斌不敢看她的模样,想着崔明深明大义的模样,想着最终因为孙子被拐才同意自己被休的平婆的那张脸。
如果没有当初用尽嫁妆补贴家用,如果不是受尽母族宠爱,自己得到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恶妇把我孙子的亲娘变成了丫环,我大孙子就是生下来也是个庶子。如今只有哄着她,将那张卖身契拿了出来烧了才行。等着将来老三站的稳稳地,再说孩子过不过到她身前的事儿。”恶妇?这是在说她?
“那也没干系!等孩子生下来,我把他的名字添在族谱上是一样的。族谱的事儿,女人又不能搀合。她一辈子也不能知道!”这是公公崔明的声音,那个老实巴交的公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当年自己拐走的不是崔西敏的庶长子,而是崔家的嫡长孙!
气血逆流,程婉瑜眼前一黑。
自己上辈子到底蠢成了什么样?到底是自己欠了他们良多,还是他们骗了自己一世?
谁的错,谁的孽?谁来偿还谁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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