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阳城到了。”赶车的人扬声说道,“小公子,前面就是漳阳城了。”
“不是说好了,要送到的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梳着双丫髻,说话的丫鬟声音清脆悦耳,让人忍不住侧目看了过去,只是声音如同出谷灵鸟,样貌却不及她声音的精彩,她的样貌只能够说是清秀,唯有一双眸子灵动,给她加了三分的神采。她身上穿着的是粗布衣裳,头上垂着的海棠红的发带,这会儿起了风把发带吹的飘起,像是花叶在春风中舒展。虽然穿的不好,也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
“我的小姑奶奶,我也知道漳阳赵家的名声,你们是要投奔赵家,坐着我这驴车进去,多不合适啊。”赶车的人说道,“要是显得清苦一些,就走过去,要是觉得不体面,就应当找个地方拾掇一下再去。”
“我们少爷才不是投奔赵家的。”因为赶车人的话,一双眉毛立了起来,整个人也要从驴车上跳了起来。
赶车人有些尴尬,“那就应该找个地方熟悉一下再去赵家。”
“好了,白芨。”说话的声音略略低沉,不高也不低,声音沉稳,好似春风拂过,让人心情舒畅地忍不住看了过去,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白净的面上,两条长眉斜飞,瞳眸深邃,身上穿着的是浆洗的发白的细布长衫,那人对着丫鬟摇摇头,从牛车上下来,而他旁边一个木讷的丫鬟连忙扶住了他,接着拿起了牛车上的篓子,背了起来。
少爷对着白芨安抚似的一笑,“我们进城。”他的容貌俊秀,而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眸子里也有浅淡如水的笑意,赶车的人说不出什么道理,只觉得看得舒服。
“还是这位少爷是个敞亮人。”赶着牛车的人一笑,对着旧衣少爷作揖,“赵家听说位置很好找,那就承蒙惠顾,十五文钱。”
白芨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锦袋,排出了十五文钱给了那人。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有些恶狠狠,只是因为年纪小,反而让人觉得忍俊不禁。
赶车人见状也就是一笑,看到那个叫做白芨的丫鬟神色更加凶恶,讪讪道,“那我就走了。”这一行人昨个儿宿在他们村里,他把人送到漳阳城,不过是五里路,得了十五文也不耽搁他干事,和人告辞就赶车离开了。
漳阳城三个字黑底金字,那三个字在七月的阳光下仿佛有了万丈的光芒,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白芨的脸上露出了笑,欢欢喜喜,“少爷,我们终于是到了漳阳城了,很快就可以到了赵家了。”
少爷的眼睛眯起,打量起漳阳城,因为一路上遇到各种事情,从寨中到这里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月,才到了这个西南之地最大的城镇漳阳城。此时见着到了目的地,心里也不由得一松,薄唇抿着,“恩。”
排了队进城,检查牒引的时候,侍卫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下青衣少爷,“女的?”牒引上的名字,是隶书的李氏女。
“是。”李薇竹说道:“在外行走方便,扮作了男子。”
听到了李薇竹的回答,侍卫又多看了她一眼,李薇竹便对着他一笑,若是男子自是玉树临风,若是想象她穿着女装是一位娇娘,也是美若春风,也不违和,可以说是宜男宜女之相。“好,进去吧。”侍卫挥了挥手,让李薇竹进去,过往的时候也见过小娘子扮作男子,都瞧得出痕迹,这一位可是什么都瞧不出。
白芨看着自家小姐的眉,原本她有两道弯弯若柳叶的眉,无需修剪就漂漂亮亮的,因为要扮作男儿,小姐生生剃掉了弯弯的眉尾,用眉笔描绘出上扬的长眉。
李薇竹一看白芨的眼神,就知道她盯着自己的眉,小声说道:“眉毛还会长出来的。”
“可是都有杂毛了!”白芨愤愤不平。
李薇竹一笑,“没关系,以后继续剃就好。”扯着白芨看着漳阳城的全貌,“你看漳阳城,是不是热热闹闹的。”
李薇竹的话分散了白芨的注意力,她自从被李薇竹的祖父捡回了回去,就一直在寨中,一想到小姐今后会在这样气派的城里头生活,小嘴长得更大了。
李薇竹也在打量这漳阳城,远远在驴车上见到漳阳城的时候,就觉得这座城池修得气派,站在城池之上的护卫穿着的是金鳞甲,颇有诗词之中甲光向日金鳞开的气派,而此时进入到了城里,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了。青砖红瓦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地面延生向了远方,青石板的路面两旁都是杨柳依依,颇有婉约的味道。
有来往不断的人,还有唱着叫的挑担货郎,各式的铺子门口是帷布上写着大字。城门不远处有人摆着小摊在凉茶,正值是炎炎烈日喝一口凉茶,降火止咳。
这是她们到的第一个大城,见着热闹非凡的景致不由得看得呆了。李薇竹想到了祖父曾经听自己说过,京都里的模样,心里想着,这里恐怕和热热闹闹的也是不相上下了。只是柳树……李薇竹眉头蹙起,若是在湖边栽种应景也就罢了,这样栽种在道路两侧,春季时候岂不是让来往之人呛了嗓?柳树虽然风雅,春日里柳絮飘飞实在扰人。
“我去打听一下赵家在哪里。”白芨引着李薇竹还有茜草到了树下,“茜草,你在这里陪着少爷,仔细别被人摸走了东西,我去去就回。”
白芨说完了话,茜草就对着白芨点点头。
白芨还没有走,就被李薇竹抓住了手,“你昨个儿才中暑,我们到那里坐一坐,你同茶的人打听不就好了。”
“不成不成。”白芨摆摆手,想要从李薇竹的手里挣脱开来,“一路上花销了不少,这些银子要给小姐置办衣裳,既然赵家那么气派,小姐也不能在行头上露了怯,什么头面还有耳坠手镯,都要打扮上。”白芨可不想让人误会了自己小姐是带着他们去赵府打秋风的穷亲戚。
“若是你再病了,才是花大钱。有没有那些首饰有什么打紧?”李薇竹捉着白芨的手,就拖着她往茶摊的方向走去。白芨昨个儿在中了暑,要是以往早就从李薇竹的手中挣脱,此时毕竟是病刚好,力气不大。
旁的人见着少爷抓住丫鬟的手,摇摇头,感慨世风日下,青天白日里就有人与自家丫鬟调笑。
茜草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跟在两人的身后,沉默地走着。
“来一壶凉茶。”李薇竹开口。
“来嘞。”老板见着又客上门,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白芨此时也泄了气,已经点了茶,总没有不喝浪费的道理,等到坐到了小凳子上,给李薇竹还有茜草一人倒了一杯,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水咕噜噜就是喝干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跑去和摊主打探消息去了。
李薇竹知道白芨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自己坐下,端起面前的杯子,呷了一口茶水。这茶用的是大片凉茶,还加了一点冰糖,在这样的七月的日子里很是合适。夏日里的风也带着暖意,幸好现在日头尚早,要是再等一等,恐怕就更热了。
“你也喝一点。”李薇竹对着茜草说。
茜草点点头端起了茶盏喝水。
“对了,你背上的背篓也放下,你要是难受了告诉我一声,别和白芨一样,热到晕倒才让我发现,吓了我一跳。”
见着茜草点头,李薇竹双手捧起了茶盏,再次喝了一口茶,白芨的上下嘴皮子一碰,问起话来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噼里啪啦端的是清脆,李薇竹干脆从篓子里拿出了一本书,这是她前些日子在村里治人之后得到的一本册子,可惜中间缺了几页,李薇竹慢慢翻看,想着若是有机会能够得到全本才好。
白芨和摊主说了许多,等到李薇竹翻看了数十页的书,白芨才回来了。
茜草沉默地给白芨面前的茶杯倒了水,把茶杯往白芨的面前推了推,白芨显然也口渴,一口把水喝得干干净净,对着茜草笑了笑,才对李薇竹说道:“我刚刚问了,赵家就在漳阳城的越溪街最东边的巷子口,最气派的宅子就是了。赵家的大公子我也打听出来了,在漳阳城里的立正书院念书,书念得好,可是漳阳城里有名的才子,书院里的夫子也看中他,让他暂且不要下场考试,只等着今年的秋闱一飞冲天呢。”白芨说的是眉飞色舞,也不忘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控制只能够让自己人听到,“还有赵家公子生得也好,家里也没有通房丫头。”说这话的时候白芨的眼睛可以说是闪闪发亮。
李薇竹的面色虽然不见红,圆润的耳珠却有了血色,“你打听这个作甚。”
“小姐和赵公子可是有婚约的,当然要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