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风醉死在床榻之上,怎么叫都叫不醒,段景毅找人来照顾他,便趁着无人注意到他们,先行离开了。
“公子打算原谅他吗”
回去的路上,云歌问段景毅。
段景风的酒醉,使得他们今日毫无进展。看段景毅的意思,也不打算对害他的段景风动手。
“五哥的酒量,是我们兄弟之中,最好的。”
听段景毅这般说,云歌便明白了段景风的立场。
“难怪”
“难怪什么”
云歌轻叹:“老鼠偷了人类的大米,人类说它狡猾,人类偷了蜜蜂的蜂蜜,却说蜜蜂真的很勤劳。只因为不同的立场会有不同的判断。站在五皇子的立场,他是想为自己惨死的母亲复仇,而被旁人利用。现在,他明白了贼人的诡诈,便也不会与公子为敌了吧。”
段景毅点点头。
“并非我妇人之仁,而是五哥这么多年来,的确是非常辛苦的。皇后娘娘虽不至于像庞美人说的那般愚蠢,会去亲手去害他的生母,但对他也是恪守规矩,少了很多母亲的关怀。”
段景毅立在桥头,看着京都热闹非凡的夜景。
“那些年,如果没有五哥的照顾,我恐怕早就死了很多次了。可以说,我的命是五哥的。所以,在来找他之前,我便做了决定,不论他给了我什么理由,我都会放过他。”
“可是,刺杀我们的黑衣人中,有他的舅父。那个人,死了。”
“五哥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不会将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的。”段景毅眯了眯眼:“只是低估了庞美人的势力,眼前的京都,看上去已然不是我离开时的模样了”
王昆是段景风的舅父,庞美人能从宫外将他找到,并让他和段景风都坚信,是皇后杀害了那宫女王氏,可见这盘棋下得有多么深奥。
云歌的心底,总是有种隐隐的感觉,当年宫女王氏之死,乃是宫中秘事,庞美人只是小小美人,如何能得知得这么详尽呢
除非,她也牵涉其中。
接下来的事,云歌不敢想。
京都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值得仔细推敲,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堡垒,实则内部一团污秽。
云歌转过身来,顺着段景毅的目光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闹市。
她对京都的认识,仅在云祺的角度上,却并不知道全貌。
云祺性格单纯,看任何人都是简单明了,仅凭记忆中的厌恶是不能判断全部的。
她必须尽快,抽丝剥茧,重新认识这些人才行,找到切入口,才能用最快的速度,融入到这个冰冷的城市之中。
夜里,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那是云度回来的声音。
云歌腾地起身,她坐在软塌上,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住了想见父亲的冲动。
她的身份,不再适合像从前那样,欢喜地出去迎他了。
想到父亲,云歌的鼻子不禁发酸。
现在的他,腿上还没有伤,行走如风。
也不知,他头疼的毛病还在不在,是不是在阴雨天还会发作。
“怎么了”
段景毅也醒了,隔着床帘,看神色不宁的云歌。
“该是云太尉回来了。”
“我问,你怎么了”
云歌深吸一口气,稳定住心神。
“奴婢听到声音,便自然地警惕了。这一路,公子遇到了太多危险,奴婢不敢懈怠。”
段景毅轻笑了一声:“睡吧,云府,是京都城中最安全的地方。”
朝食是在主厅用的,云度、云杉、云泗都在,还有听闻段景毅回来,特地来家中用饭的云尔。
云尔还是那般英气飒爽的模样,自从搬离了府邸,去外面建府之后,他便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之前去军中做了小将军,现下刚从前线撤下来不到一月,脸上还带着边关冷风吹过的黝黑。
云度看了一眼段景毅身后的云歌,眼中没有任何轻蔑的神色,反而,还带着敬重之意。
在官场和战场上颠簸了多年,他很清楚云歌的身份是什么。听了云杉的讲述,他更加钦佩云歌这个看似娇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了。
她为了段景毅,可以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一心前来赴死,如此英勇、识大体,又忠心事主的女子,他怎么能不尊敬呢。
眼前的这个小女子,虽是个湘人,却能放下芥蒂,心怀天下苍生。那清澈透亮的目光,还有眉宇间带着的难以掩饰的英气不知怎的,云度竟在她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是谁呢
“父亲。”
云尔打断了云度的思绪。
“听说昨夜,圣上在宫中设宴,可是为了款待那位齐国使者”
云度点头:“是,也不是。”
他对段景毅说:“老臣试探多次,发现那齐国使者并不知道,此番要前来我大楚,还是上马车之后,内监说与他听的。马车是齐国翔边侯为他备下的,圣旨也是翔边侯事后交给他的,那翔边侯,可是庞美人娘家的亲戚。想来,这里面是有端倪的。”
又是庞美人
“端国的多次刺杀,再加上这次故意让江深来出使,意图确是非常明显了。”云杉放下筷子,沉沉地说。
云尔也担心:“萧院判家中依旧挂白,圣上知道了,并没有过分苛责,可见他是等着你给他一个说法的。若萧院判是个明事理的,便不会过分追责,怕就怕他听信了庞美人之流的谗言,这样一来,一场对峙在所难免。”
段景毅在众位皇子之中,算不得是个对手,但他的学识和才干,还是让人颇为忌惮。
处置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对付干净。想来,庞美人等人是不会让他有机会再翻身的。
“听说,端王昨日还去见了五皇子”
段景毅点头。
“端王不该见他。他身边那几个应邀的,大半是瑜、连二人的亲信,其中任何一个认出了端王,那岂不是麻烦。”
云度摆了摆手,示意云尔不要再说下去。
“五皇子的确正值失利,他被圣上惩罚后,一直独居家中,听说连身边伺候的小妾也全部遣散了,说是要发奋图强,一改往日沉迷”云度顿了顿,继续问段景毅:“端王可是有什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