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兰听到此处,“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忘了娘是怎么死的?二孃当初是怎么上咱们家来挑拨是非的?还有二叔二婶是怎样哄着父亲动手打娘的?这些仇你们都忘了吗?”
陈文松转头劝道:“大姐,这些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提它做什么。再说那也不过是长辈们之间的纠葛,咱们小一辈该来往还是要来往的,大家都住得这么近,彼此……”
话未说完,陈文兰拿起手边的茶杯一杯水直接泼到陈文松脸上,“你这是人说的话吗?是娘生养的你,娘的仇还没报,你还该来往就来往。”
“大姐你这是做什么?”陈文林开口道,“禾大哥今天还说:得罪你的是陈文英,又不是他们兄弟三人害你,你何必拿其他人都当仇人一样。”
“我是因为陈文英的事吗?她根本就不值得我提。我是恨你们一个个全都忘了娘当初受的苦,和仇人亲如一家。”
陈文松呆坐在椅子上,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一言不发。两位嫂嫂在里屋听到了动静,分别走了出来。
大嫂站到大哥旁边拉着他不让再说,二嫂拿了条帕子递给二哥,看着他接过帕子擦脸,忍不住转头对着陈文兰说道:“大姐,我和二郎一向对你都是恭恭敬敬的,如今二郎也是三十来岁的人啦,你总要给他留点脸面吧?”
陈文松推了她一下,“说这些做什么?你快回屋去。”
陈文林也对着自己妻子说:“我不说了,你也回屋去吧,别让孩子们听见。”
大嫂固执地说道:“天晚了,收拾收拾睡觉吧,明天大家还要早起。”
陈文林打着哈哈说道:“是该睡觉了,小妹,三郎你们都去睡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大哥二哥被两位嫂嫂拉着去了各自的卧房,陈文竹眼见陈文兰坐着不动,开口劝道:“姐,别想了,去休息吧。”
“你看看他们两个,把仇人当亲人,把娘受过的苦全抛在脑后,我一想起母亲遭过的罪,那么悲惨的一生,我的头就疼得跟要裂开了一样,想都不敢再想。你们都忘了也无所谓,总有我记得娘的仇就行。”陈文兰狠狠地说。
娘的早逝是谁导致的?是二孃,二叔二婶吗?他们挑拨是做得不对,可是最后直接导致母亲苦难的人,只是父亲。你们都可以恨父亲,唯有我却不能,父亲是母亲去世后唯一还记挂自己的家人。何况父亲已经死了,这仇我们该找谁报?
再要细究下去,让母亲悲惨的,恐怕我们四个孩子都有份,谁也说不上无辜。
陈文竹的心在思索中纠结,她想冲着陈文兰大声地喊出来,想质问她:你真的不知道母亲到最后对你的失望吗?你忘了当年在母亲的床前,我们一个个是怎样跪在地上祈求母亲忍下去的吗?每每想起那一幕,我最恨的人就是自己,若没有我们自私地阻挡住母亲,她完全可以冲出去获得新的生活。怪天怪地,却忘了最该怪的是我们这一家人,这仇我们又该怎么报?
不过自己也明白,她的这些观点陈文兰肯定是不会认同的。何况陈文兰认为自己对这个家最是劳苦功高,岂会觉得她自己也应该愧对母亲。
“你还记得娘活着的时候有多难吗?”陈文兰问道。
陈文竹点点头,“当然记得,娘是受了不少苦,如今这些都过去了,你也要看开些才是。”
“你还知道娘受了不少苦啊。”陈文兰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光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早就把娘抛到脑后啦。”
陈文竹很是反感陈文兰动辄拿母亲做由头,明明就是陈文英得罪了她,她恨不得自家兄妹和陈文英那边的堂兄妹决裂才好,两个哥哥不听她的,她就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当初她和陈文英好的时候怎么不提娘受过的苦?
第一次,陈文竹没有能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反唇相讥,“我再记不住,也没有和二叔家的人好得像亲姐妹一样。”
陈文竹说完后,自己也吃了一惊,这还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明着顶撞陈文兰。
陈文兰没有想到她会顶嘴,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怒道:“你除了对着自己亲人有一张利嘴,你还会什么?”
面对陈文兰升起的怒火,陈文竹低下了头。
“我那时不过十五六岁,家里带信去要钱还帐,我到处借钱好不容易凑够带回家。刚成亲不久就接你过去养,我那时才挣几个钱,还要供你吃穿。铺子里忙起来我常常连晚饭都吃不上。”
有了第一次的反驳,再次说出心里的想法就容易多了,陈文竹张嘴说道:“我到你家后就不敢吃饱饭,后来住到赵娘子家,吃不上晚饭更是常事。”
“你这只白眼狼。”陈文兰怒火更甚,“我瞎了眼才会把你养大,还供你去学织布,你不承认也没用,你有今天全是我陈文兰的功劳。你这一辈子都欠我的,不是你想否认就能否认的。”
高子青伸手扶住陈文竹,想帮她说话。陈文竹冷静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姐妹之间的恩怨得由自己来面对,心中有太多的话早就想与陈文兰好好言说一番。
“你说我欠你的,我住在赵娘子家时一月交五十文,你恐怕都忘了,有一个月你连一文钱都没给我。知道赵娘子家涨成八十文一月,你给我的依旧是五十文,一共两年。刘珺一月一百文,我还给了十二年。”
“好啊,你真是长本事啦。老家人谁不知道你是我养大的,岂是你今天巧舌如簧就能否认。你要想还清除非把你的手打断,从此再无法织布才行。”陈文兰咬牙切齿地说道,“你都成家了,夫妻两个还三天两头跑到我家来白吃白住,如今翻脸就想不认帐。”
高子青听陈文兰越说越过份,待要驳斥时,陈文竹拉他退了一步,自己挺身说道:“你在成都我在洛带镇,三天两头去你家恐怕做不到。再说我们在你家时,出去吃喝买菜哪次不是我俩掏的钱?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工以后咱们的往来不过是在维持我们的关系,你也曾到我家吃住过。”